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丈月城 -【盟約的利維坦.二】
【封面圖】:【內容簡介】:
「見證世界因名為龍王的劫火而熊熊燃起,生命與混沌綻放令人眩目的光彩。」
被授予『弒龍』符文‧弓之秘文字的阿春,與愛莎和織姬一同重返旁人豔羨不已的學生生活──
然而,這樣的日子也轉瞬即逝。
銀龍帕維爾.加拉德襲擊了日本。
而他竟然也是『弒龍』之力持有者、劍之秘文字的繼承人!
阿春一行人雖與惡路王、水無月等利維坦共同抗戰,銀龍的猛攻卻將他們逼入絕境。
就在織姬九死一生之際,阿春終於成功煉成了『魔導之杖』……!?
弓與劍的二擇──『弒龍者』間的激烈戰役,此刻正式揭幕。
最頂級華麗龍戰物語,鮮明刻畫的第二彈!
【原日文書名】: 盟約のリヴァイアサンII
【原所屬文庫】: MF文庫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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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利堅合眾國,紐約州。
以及緩緩流過這片土地的大河,哈德遜河。
其河口附近的沙洲被稱為曼哈頓島,那是過去紐約市的中心,就某種意義上也是世界的中心。
摩天大樓聳立的大都會,經濟與文化蒼萃的一大樞紐——
但如今遍佈這座小島的大樓、住宅、建築物內全都不見人影,僅是空洞屹立的廢墟。如今的曼哈頓籠罩在寂靜之中,令人難以相信過去曾是那麼地喧鬧。
舊曼哈頓龍族租借地——人類這麼稱呼這片廣大的廢墟群。
「呵呵。真是久違了呢,地上的風。」
已經滅亡的都市裡應該沒有人在才對,可是她卻現身此處。
這裡是過去被稱為帝國大廈的地方,摩天大樓之中尤其高聳突出的高層建築。離地三百八十公尺高的大樓屋頂上,又銜接著一座六十公尺的尖塔為其特徵。
站在這屋頂,只要踏出一步就會踩進天空的最邊緣處。
她從容不迫地眺望著天空。
「嗯。雖然離家很久了,但果然還是故鄉最好呢。」
她開心似的眯起眼睛,輕聲呢喃。
同時以全身確認風颳過來的觸感。穿在身上的白色連身洋裝下襬以及漂亮的黑色長發隨風搖曳,她用目光追尋這些動作。
這種沒什麼大不了的行為著實令人愉快。
她不知不覺中露出微笑。不過——
此處高度接近超高層建築的頂端,刮來的風是轟轟作響的大強風,少女纖細的肢體應該一瞬間就會被吹飛才對。
然而她卻享受著風環顧下界,悠然地觀賞摩天大樓的景觀。
以地上人種來劃分的話,少女應被歸類為東洋人,年齡大約十五歲左右。其面容充滿了如雪之精靈般靜謐之美……
即便是吹過離地三百八十公尺處的強風,也無法將她擊倒。
她挑戰過各式各樣的秘境,突破種種苦難,克服了危險中的危險。只要有這段漫長旅途中鍛鍊出來的『加護』,她就能立於不朽且不敗之地。
「那傢伙還是老樣子,總是喜歡引人注目。」
在天空遙遠的彼端發現老友的身影后,她露出淡淡的苦笑。
天氣十分晴朗。光是置身在萬里無雲的藍天底下,內心就不由得高興起來。往遠處望去,厚厚的白雲正悠然飄浮在空中。
不過,不輸給這些雲層的巨大『猛獸』,也威風凜凜地翱翔雲間。
那是當代人類稱之為龍的生物。
龍鱗與翅膀的顏色是鮮豔的深紅色。胸口一帶的鱗片形成狀似甲冑的外骨骼。此外手裡還拿著一柄又長又大的『槍』。
超出巨龍身長的長槍,槍柄部分是黑色的,槍尖則是暗沉的鋼鐵色——
紐約州及鄰近一帶時常目擊到的偉岸英姿,那正是人類世界贈與稱號『紅之漢尼拔』的龍王飛翔中的樣貌。
但她卻用唯有同族才知曉的名字,呼喚在遙遠彼端飛行的他。
「我來重溫舊誼了,炎帝!」
少女只稍稍扯開嗓子呼喚,不過這樣就足夠了。
三十秒後,炎帝的身影自天空中消失——同一時間,紅色龍鱗突然出現,掩蓋了頭頂上的天空。
他施展瞬間轉移魔術跨越空間,來到了曼哈頓的上空。
不過這也大得太過火了。她皺起美麗的眉毛,抬頭仰望蔓延著大量紅色龍鱗的天空。紅之龍王如今身長已達數公里之譜。
待在正下方根本無從得知全身的形狀。
「我知道你喜歡撐排場,所以不會放在心上。不過這可是在特地前來見你的客人面前喔?露個臉來瞧瞧才合乎禮數吧。」
『哈哈哈哈哈!明明就是不請自來的客人,汝還是那麼厚臉皮啊!』
少女碎碎念發著牢騷的瞬間,天空劇烈震動起來。
紅色巨龍豪快地笑了,造成的震動威撼四方。不光是天空,連曼哈頓的大地與矗立其上的廢墟都嘎啦嘎啦地搖晃著。
唯有她苗條的身軀文風不動。
『公主啊!雪風公主啊!吾馬上過去,汝別那麼急嘛!』
天地再度晃動,然後掩蓋上空的龍鱗全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是一隻往下降落的龍。身披紅麟、手持長槍的身影無疑是炎帝——別名『紅之漢尼拔』的存在。
但身軀全長已調整至二十公尺左右。
若非想用雙腳踏平地面的話,變成那種龐然大物是沒有意義的。
畢竟相較於剛才的模樣,龍族原本的尺寸遠遠要來得便於行動。然而他卻化成大得荒唐的巨體飛來飛去,恐怕是想嚇唬下界的人類吧。
簡直就像小孩子的遊戲,不過……
這種惡作劇倒不讓人討厭。她——雪風公主咧嘴笑了。
「總之,看你沒什麼特別的改變,那真是再好也不過了。如果對象換成雷帝或海王那種陰陽怪氣的傢伙,我根本不想坐下來談呢。嗯。」
「哈哈哈。能讓公主滿意是吾的榮幸!」
身穿白色連身洋裝,坐在帝國大廈頂端昀少女。
以及展開巨大雙翼靜止在空中,與少女正面相對的龍王。多麼異樣的組合啊——不過當事人卻若無其事地開始交談。
「話說回來,炎帝啊。」
「等等。老實說,最近吾很喜歡地上人取的名字呢。」
「紅之什麼的……是叫漢尼拔嗎?」
潛伏中歐的黑之雷帝也向地球的人類宣告了自己的稱呼。
相較之下,炎帝卻隨便報上一個名字敷衍了事。於是人類們便自行創立稱號,用這個名字來稱呼紅色龍王了。
「炎帝這個名字也不差。不過和窮極陰森傲慢的英傑‧黑之雷帝……那傢伙的名字很像,總覺得有點——不,是非常讓人不爽。吾從很久以前就這麼覺得了。」
儘管貴為偉大的龍王,他卻也是充滿稚氣的猛者。
隱約展現這種特質,又名炎帝的漢尼拔朗朗說道。那嗓音是令人驚訝的渾厚男中芷曰。
「而且啊,聽說原本叫這個名字的武將是個了不起的人物。只率領一支軍隊就蹂躪燒盡了整個大帝國,最後卻夢想破滅一敗塗地……」
彷彿用舌頭品味著名將充滿苦難的生涯般,漢尼拔呢喃道。
「生為男子亦為戰士之人,就該在那樣的道路上找出生存價值。想要時時立於不敗之地,這種無聊的願望毫無價值可言。」
「是嗎?可是雪風無論何時都想贏喔?」
紅之漢尼拔是在超過百億個戰場上常保最強地位的大英雄。
結果到了最後,他從勝利這種『平庸的結果』中已經感受不到任何魅力了。但雪風公主還年輕,無法像他那麼豁達。
「老實說,我很不喜歡輸。」
「真是個小丫頭啊,公主!不能享受敗北之趣就不是真正的戰士了!」
「那我請問囉嗦個沒完的你。你一生中曾吃過幾次敗仗呢?」
「唔……兩次——不對,是一次吧。不,等等。雖然次數好像還要稍微多一些,但吾不太記得了。讓吾想一下吧,公主。」
「漢尼拔王。即便在龍王之中,你或許也是最接近最強高度的呢。」
性格過於豪邁,有時甚至有些粗心的龍族盟主。
很瞭解他這種粗枝大葉之處的雪風公主毫不客氣地說:
「在雪風看來,你一生中應該從未輸過吧?」
「唔唔。聽汝這麼一說,吾也這麼覺得。或許就是這樣也說不定。一旦開始戰鬥就會『不自覺地贏得勝利』,這確實是吾的壞習慣呢。」
漢尼拔彷彿感慨自己行為不端似的嘆了口氣。
比起龍族,那更像人類會做的地上式情感表現。
「難道就沒有哪裡會跳出個強者威脅到吾的霸權嗎……話說回來,公主。用這種形式會面實在很難說話呢。」
這麼低聲呢喃後,紅色巨龍的英姿便從空中消失了。
然後一名彪形大漢取而代之地出現在帝國大廈上的公主身邊。
那是人類。至少外形是。身高約一百九十公分左右,體格相當壯碩,是個壯年巨漢。五官還算端正,而且有種不可思議的魅力。
服裝是紅色長大衣配上襯衫長褲。就算走在地上,這身打扮也沒有任何違和感。
「好了。這樣就好說話多了。」
高頭大馬的男人發出令人驚訝的渾厚男中音。那跟漢尼拔的聲音完全相同。
這模樣是龍王以超常的魔力變成的。
「不過啊,公主。汝還無法順利變身成龍嗎?」
「是啊。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碰到不變身就應付不過來的敵人時,身體自然會變成龍,完全沒有任何不便之處。」
雪風公主在龍王之中年紀最小,還不夠成熟。
所以無法完全掌控肉體與靈魂蘊含的超魔力。
不過她並不怎麼在意。雖然漢尼拔也是如此,但她出身『雜種』,跟血統純正之輩不同,不以人類的樣貌為恥。
「不說這個了,漢尼拔王。屠龍之弓好像現世了喔。」
「喔,跟紅蓮女王一起消失的弒龍之力啊!」
「我想說你可能會知道些什麼,所以才特地前來拜訪。」
「哈哈哈。身為成對的弓箭持有者,汝很在意是嗎?不過抱歉了,吾不知道。這種事情還是去問那個人類好了!」
原本以人類之姿交談的龍王們,這時卻不約而同將視線投向西方天空。
因為他們發現有龍的影子自彼端飛來。
「是吉茲嗎?真難得啊,很少會有龍族飛進吾的城市裡呢。」
人類命名為龍族高等種的種族,在他們之間則是稱呼為『吉茲』。
具備智慧,能夠操使言語與魔術的龍。往這邊飛來的吉茲擁有金屬銀的龍鱗。沐浴在陽光之中,鱗片閃爍著銀色的光輝。
不久他便來到了帝國大廈的上空。
「龍王們啊。克服了王者之道,榮登真王者寶座的兩位啊。」
龍鱗閃閃發光的白銀之龍說:
「儘管很清楚兩位的偉業與權威,我還是要說。我是帕維爾‧加拉德。雖然如今還只不過是個尋求者,但卻也是企圖對王發動叛變的狂妄之徒。」
「喔。聽到了嗎?公主。這傢伙說要挑戰兩位龍王呢。」
「聽到了。真是令人興奮的宣言啊,我都激動起來囉。」
對方堂堂正正地報上名號後,兩位龍王同時點了點頭。
尤其是雪風公主。她意識到嘴角自然綻放笑容,於是又笑得更開了。只要是冒險、挑戰、鬥爭之類的東西她全部都愛,因為生性如此。
然後她將宛若雪之精靈的美貌轉向帕維爾‧加拉德,並開口問道:
「我問你,為什麼要向我們挑戰呢?」
「理由沒什麼大不了的。身為吉茲之一,我也持續尋求著弒龍文字,準備挑戰『王者之道』,可是在旅程途中心金卻受傷了。這傷無法可治,我恐怕再過不久就要死了吧。」
帕維爾‧加拉德淡淡地談論著自己的死亡。
「這時我心想,來做些什麼總結我的一生吧。包含我在內,所有吉茲都誓願成為龍王,可是我已經沒有實現心願的時間了。既然如此,乾脆賭上一切挑戰龍王,說不定還能贏得勝利、取代王位——」
「因為無法貫徹王者之道,所以反過來想要戰勝王者是嗎?銀龍!」
雪風公主粗聲粗氣地這麼說完,加拉德重重地點了點頭。
「正是如此。請讓我將熱血化為刀刃,對兩位做出弒逆之舉。」
「哈哈!回答得真是爽快啊!」
公主開心地笑了,心中湧現暢快的心情。
「漢尼拔王,這傢伙就讓給我吧。我想用『屠龍之矢』貫穿心金,親自送他下冥府。這樣的男人必須讓他死得壯烈才行,這正是雪風——身為霸者之人的責任!」
「唔。汝想這麼做的話,那就隨便汝好了。吾沒有異議。」
之後發生的戰鬥不值得大書特書。
帕維爾‧加拉德是個格外強大的龍族。不僅精通魔術,而且還擁有無比強韌的肉體與精神。
公主正面接受了他的挑戰,甚至反過來予以痛擊。
那不算是一場苦戰。儘管年輕,雪風公主也是個龍王。連『弒龍之力』都沒有的吉茲不可能讓她感到棘手。
她既沒有化身龍體,也沒有呼喚眷屬,僅憑一己之力跟魔導之杖就擊敗了銀龍。
戰鬥大概花不了幾分鐘吧。精疲力盡的帕維爾‧加拉德朝地上——過去紐約市民做為休憩場所的中央公園墜落。
公園佔地寬廣,環擁好幾座湖。
過去為了讓人享受模擬的大自然而打理得非常漂亮,如今卻只有未經整頓的雜樹林,高大的野草毫無秩序地四處滋生,佔據了這一帶。
而在這樣的公園上方,雪風公主正飄浮在晴朗的天空中。
「你的英勇已經確實銘刻在雪風心中了。你就帶著這個餞別禮去吧,銀龍。今天天空如此蔚藍,還算是適合死去的好日子吧。」
彷彿詠唱弔唁的詩歌般,雪風公主如是說。
她置身在離地十公尺左右的空中,就這麼靜止不動。讓她浮在半空的是腳下的一塊流線型薄板。
地上人看了,或許會從形狀與尺寸推測那是一種衝浪板也說不定。
這正是雪風公主愛用的『魔導之杖』。
公主乘著白色的流線型魔導之杖俯瞰地面。
帕維爾‧加拉德龐大的身軀正橫躺在那裡。剛才她射出『箭』的一擊,在白銀色的胸口穿出了一個大洞。
「最後我再問你一次。如果你還心有留戀,想要繼續活下去的話,那就成為我雪風的眷屬吧。像你這樣的戰士夠格加入我的陣營。」
帕維爾‧加拉德只是躺在大地上,並沒有回答。
他大概連聲音都發不出來了吧。不過他彷彿請求著『快給我最後一擊』般閉上了眼睛。雖然一聲不吭,飽卻明確地表達了自己的意志。
「呵呵。了不起的覺悟,了不起的殯落之刻。雪風欣賞你!」
公主凝聚意念,以便操控腳下的流線型魔導之杖。
她想儘可能嚴酷地了斷加拉德的性命,為這男人的死增添壯麗的光彩。所以這致命一擊得使出自己的全力才行——
雪風公主這麼立誓的瞬間,全身開始熱了起來。那是龍化的前兆!
身體回應高亢的情緒,正準備爆發出最強的力量。就在雪風公主打算索性將全身熱量釋放出來的瞬間——
「請等一下,龍王。」
一個十分嘶啞,彷彿帶有鐵鏽的聲音這麼說。
那是男性舊識的嗓音。雪風公主停止龍化,重新低頭俯視地面。倒地的銀龍身旁不知何時站著一個人類。
「真是令人懷念的面孔啊。你來啦。」
「只要有必要,不管哪裡我都會出現,此乃我的使命。無論是海底,還是天上的修別波雷亞。就連更遙遠的彼端,穿越星海之門的遺忘國度我也會去。」
男性舊識的措辭相當客氣。態度跟語氣也很恭敬。
不過從中卻感覺不出絲毫的卑屈。宛如為王室宮廷服務的耿直管家般,他口氣淡然,言行舉止既高雅又彬彬有禮。
「這位立志走向『王者之道』,而且展現了繼承人的資質。」
「喔。也就是說,你今天的目標是這傢伙嗎?」
雪風公主這麼一問,男人默然地低下了頭。
他正值壯年,皮膚曬得黝黑。身上穿著不管在哪個都市都買得到的平凡黑色西裝。跟聲音一樣,端正的臉龐也帶有老練感。
「正是如此。這條龍已在過去漫長的探尋中獲得了燧石。」
「燧星的碎片?居然已經滿足了資格之一,還挺能幹的嘛。」
得知帕維爾‧加拉德是個英傑,雪風公主感到滿足。
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然後她重新注視著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無巧不巧,剛才漢尼拔提到的『那個人類』這會兒就來了。
在非龍王者之中,就屬這男人最接近魯魯克‧松溫的奧秘。
換句話說——雪風公主看穿男人的心思,哼一聲地笑了。同時也打消給予致命一擊的念頭,全身的熱度一口氣消退。
她突然跳下流線型的板子,在地上站穩了說:
「你打算給這條銀龍哪個文字呢?」
「只要他期望——就給他這個。」
黑色西裝的男子一攤開手,掌心頓時出現了魯魯克‧松溫的秘文字。
那是由三個不等號『<』呈一直線疊合而成的魔術記號。形狀宛若一把尖銳的武器。
那無非是寄宿著屠龍之力的弒龍文字。
雪風公主點了點頭後,身穿紅色大衣的男人也往這邊接近。
「喔喔,真叫人懷念。這不是《劍之秘文字》嗎?」
漢尼拔發出讚歎聲。不知不覺間,他以人類的樣貌降落至地上。
「屠龍之劍的銳利吾還記得很清楚呢。那是個好文字!」
「事情就是這樣,帕維爾‧加拉德。」
黑色西裝的男人呼喚依然倒臥地面的銀龍。
「如果聽見的話,那就竭盡所有力量吧。若是能夠掌握這個,你便可踏上王的階梯。成為劍之弒龍者的繼承人,挑戰『王者之道』吧。」
男人用要說是惡魔又顯得過於真摯的語氣提出邀請。
王者之道。此言一出,銀龍頓時微微撐開緊閉的眼睛。
「當然,授予你屠龍之力也有相應的條件。我希望你先挑戰我提出的考驗。要是對這個盟約沒有異議的話——那就伸出手來吧。」
帕維爾‧加拉德巨大的身軀突然顫動了一下。
胸口的心金被貫穿後,照理說這身體除了等死外什麼也辦不到。
可是他卻生硬地慢慢提起白銀的左手。擁有五根手指的龍掌一點一點伸向黑色西裝的男人。...<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一章 與魔女們共度的放學後
1
四月也已經進入了下旬,東京新都瀰漫著一片春色。
今天春天,關東地區氣候溫暖,舒適的大晴天連日不斷。可是一年F班的教室裡卻有個板著面孔的美少女。
愛娜斯塔西亞‧魯班什維利。通稱愛莎。
她是不久之前轉學過來的留學生——身份上是這麼設定的。不過她已經跟『普通』的學校絕緣多年。因為她是在歐洲各地不斷從事研究的魔女,也是形而上的知識體系『魔術』的專家。
有一段時期她還曾在軍隊裡進行『研習』。對槍炮的使用與近身格鬥也頗具心得。
關於在各種環境中存活下來的求生技術方面,她的才能得到高度讚賞,甚至還受邀參與特殊部隊的訓練。
沒錯,無論什麼環境都能適應乃是愛莎的特技。
被編進跟青梅竹馬春賀晴臣同一班,開始『女高中生』的生活不過才幾天前的事情。然而愛莎卻已經發揮出拿手的適應力了。
雖然偶爾覺得不知所措,但大致上日子都還過得滿愉快的。
所以不習慣學校生活的壓力並不是她不開心的理由。
「知道嗎!?聽說啊,十條地同學跟春賀同學好像計畫要在這次黃金週去旅行呢!當然,只有他們兩個人而已喔!」
就是這個。這才是讓愛莎煩躁不已的原因。
找她攀談的是喜歡聽小道消息的同班女生‧船木同學。
「有、有這種傳言嗎?」
愛莎一邊假笑,一邊努力不讓心中的不悅表現在聲音裡。
「可、可是,我身為晴臣的青梅竹馬卻沒聽說過呢。這種事情不太可信吧?」
「哎呀哎呀,這可是跟才剛開始交往的『女朋友』一起去旅行喔。」
最愛八卦的船木同學笑盈盈地發表意見。她個頭嬌小,頭髮在頭部兩側綁成雙馬尾。而且——
「有哪個男生會跟青梅竹馬報備啊?感覺春賀同學絕對會隱瞞這種事情。」
雖然看來輕浮,船木同學卻意外地有觀察力。
的確,這種時候晴臣不可能大肆宣揚。愛莎也持相同意見。
「既然知道的話,那就別相信那兩人是一對這種謠言嘛……」
愛莎不由得在嘴裡嘟囔起來。
轉進青梅竹馬跟十條地織姬就讀的私立胡月學園後。
讓愛莎感到愕然及不悅的原因就是這個傳言。
當事人們對此置之不理也很叫人火大。晴臣與織姬的說法是『雖然嚴正否認過了,但卻毫無意義。』既然如此,才剛轉學過來沒多久的愛莎乾脆主張『我不知道有這種事情。那只是傳言罷了!』然而——
『他們兩個都很怕羞,所以怎麼樣也不肯公開嘛(船木同學曰)。』
得到的卻淨是這樣的回應。
今天當愛莎也趁著休息時間實踐『提早吃便當』這種日式用餐法時,船木同學開心地跑來告訴她新情報。
愛莎靜靜地蓋上空空如也的便當盒,同時重新認知到一件事。
這是一種情報戰。比起真相,人們往往更傾向於把自己想要相信的謠傳視為事實。即便是粉飾得煞有其事的謊言也會當真。
就算對想要相信晴臣跟織姬是『情侶』的人們再三否認這點也沒意義。
既然如此,那就發佈更偏激的消息,把已經散播開來的情報給掩蓋過去吧!
「——有件事情我一直隱瞞著沒說。」
愛莎裝出嚴肅的表情,壓低聲音說:
「晴臣交往的對象不是只有織姬同學而已,其實晴臣還偷偷對青梅竹馬的我眉目傳情。他是腳踏兩條船的人渣,最差勁的敗類!」
「又在開玩笑了~~唯獨春賀同學跟愛莎同學絕不可能會這樣啦。」
可是對方卻乾脆地一笑置之。愛莎目瞪口呆。
她還以為船木同學會對此感興趣,不經證實就到處散播謠言的說!
「這、這不是開玩笑,也不是虛擬現實,更不是線上遊戲中發生的事情,而是實實在在毫無虛假的真相喔?套用最近年輕人的說法就是『系金欸啦!』」
「啊哈哈,愛莎同學日文說得真好。不過開玩笑的功力就馬馬虎虎了。」
船木同學爽朗地笑著,依然不把愛莎的話當一回事。
「為、為什麼你不肯相信我呢!?」
「這叫做女生的直覺,少女的第六感。春賀同學跟愛莎同學之間完全感受不到那種氛圍嘛!」
「那種氛圍是!?」
「嗯——就是可能/即將/正在發展戀愛關係的氛圍。」
「真是的,我還以為這個劃時代的新戰術能夠修正大家錯誤的認知說……我真的是好失望喔。」
愛莎大口扒著特大號S定食,同時感慨地說。
她在午休時間跟阿春及織姬一同來到學生餐廳。此外,定食的『S'意指Special,是由特大號炸肉餅、五個炸雞塊、水煮馬鈴薯拌奶油、份量難以說是配菜的拿坡裡義大利麵,以及超多高麗菜絲搭配而成的蓋飯。
「那個什麼新戰術要是成功了的話。」
嘶地吸了口海藻拉麵後,阿春說:
「你覺得我的風評會蒙受多大的損害?愛莎,我拜託你再稍微慎重地採取作戰行動吧。」
「可是啊,在這種時候承擔責難不也是男子氣概的表現嗎?」
「不過,作戰失敗的原因好像也有一部分是出在春賀同學身上喔。畢竟春賀同學總是嫌麻煩,感覺就是絕對不會積極地跟女生聯絡呢。」
泰然自若地批評阿春的是直言不諱的織姬。
她舉筷吃著薑汁燒肉定食,同時做出這番發言。
此外,這些人會同班並非偶然。這裡是《S.A.U.R.U.》出資創設的學園。該組織似乎是打算將魔女相關人士全都聚集在一處的樣子。
「話先說在前頭,十條地。人家可是以為你在跟這樣的我交往喔。」
「是啊……我們看起來真的那麼匹配嗎?」
織姬好奇地歪著頭。
「我倒是覺得愛莎同學跟春賀同學要意氣相投多了。」
「真、真的嗎?嗯咳。織姬同學,我沒什麼特別的意思。不過如果不介意的話,請用一塊炸雞。我請你。」
「咦,可以嗎?呵呵,謝謝你。那我就不客氣了。」
「不過啊,我們的情況是交情久到幾乎都要發酵了的孽緣吧。有一、兩個意氣相投的地方也是理所當然,我不認為這有什麼特別的。」
「晴、晴臣,請把叉燒交出來,馬上!」
學生餐廳的午餐就在這般吵吵鬧鬧中度過了。等到三人差不多吃完的時候,愛莎又露出一臉複雜的表情,冷不防地低語:
「唉,雖然晴臣跟織姬同學的關係被誤會也令人遺憾,不過除此之外,我還有另一個更大的不滿。」
「喔,真難得啊。」
聽到青梅竹馬吐露不滿,阿春感到意外。
除了齋戒月的伊斯蘭教地區以外,無論在什麼國家與環境下都能跟置身祖國一樣自在地吃、睡、生活。此乃愛莎的特技。
「轉學過來的時候,我有事先預習過這個國家的學生生活。從當時調查的資料可以得知,日本教育機關習慣將秀麗端莊的女學生當成一種偶像來崇拜讚美。」
「那個資料是歸類在漫畫、動畫,還是小說呢?」
「全部。事實上織姬同學也置身這種立場上。」
「我嗎?沒這種事。我又不是什麼風雲人物。」
「這、這人居然又爽快地做出這種脫線發言……算了,這先擺到一邊。即使如此,我的鞋櫃到現在還沒有收到半封情書。這不是很奇怪嗎?」
「愛莎同學其實個性非常好呢……」
「這個嘛,我想問題是出在上午就把家裡帶來的兩個便當掃空,午休時間還把份量滿點的定食吃得精光的愛莎身上喔?之前上烹飪課的時候也是,你想把園藝社養的兔子拿來當燉菜的材料吧。」
「我、我以為那是養在學校當緊急糧食的嘛!而且我也打算好好付錢啊!」
「那時候園藝社的近藤同學都哭了呢……」
就在愛莎忿忿不平,阿春吐著嘈,織姬依然傻呼呼地發表意見的時候。
留著一頭短髮,看起來很活潑的同班女生——武藤同學朝三人接近。她正是促成阿春與織姬加入什麼『UFO研究會』的罪魁禍首。
「喔,兩位都在呢。留學生也跟你們一起啊。」
武藤同學一如往常不拘小節地說。
「十條地同學,之前你說過想參加UFO研究會的例行眾會吧?今天正好有,要來嗎?春賀同學有空也一起來嘛。」
「今天?太好了。今天我沒其他安排,完全沒問題喔。」
「呃,我該怎麼辦呢……」
正當阿春企圖打混過去的時候,織姬目不轉睛地注視著他,還附贈嫣然一笑。於是他想起了之前那個『過幾天一起去』的約定。
「……今天我也剛好有空啦。」
織姬滿意地點了點頭。阿春覺得怪難為情的,便掩飾似的抓了抓頭。
愛莎見狀,不知為何猛然起身。
「晴、晴臣你們是在討論加入的社團活動對吧。我也可以一起去嗎!?」
「喔喔——留學生也要來啊?我當然竭誠歡迎啊。」
「我還要順便入社!人數還沒額滿吧!?」
「沒有沒有。就算滿了我也會當作沒這回事。好開心啊,明明不久前還在為人數湊不齊而煩惱,第六名社員卻不用邀請就自己找上門了。」
聽了愛莎的提議,武藤同學露出滿臉笑容。
儘管對青梅竹馬過於唐突的入社要求感到疑惑,阿春還是轉變了話題。
「話說回來,UFO研究會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男生嗎?武藤同學、十條地、愛莎加起來就有三個女生了吧。只有我一個男生實在是有點不好意思……」
「大致上……算是男女比例各半吧。」
聽了這個微妙的回答,阿春皺起眉頭應道「大致上?」於是武藤同學又接著說:
「社員有五個人。女生是我跟十條地同學。男生則是春賀同學跟另外一人。所以剛好是2‧5對2‧5。」
「……那個『‧5』是什麼意思啊?」
「老實說,社員之中有個性別不詳的人。」
「「「性別不詳!?」」」
阿春、織姬,以及愛莎同時驚聲高呼。
2
胡月學園的所在地為墨田區的兩國,學園大約於十年前設立。
學園創辦之前,東京附近一帶的人口正不斷減少當中。這是受到舊東京租借地成立的影響。此外還曾數度遭受龍族襲擊,使得各地都荒廢了。
這樣下去的話,恐怕只有走上人口稀疏化一途了吧。
不過隨後該地區決定做為新首都『重新開發』,並於同一時期創設了新學園。
拜此所賜,土地易於取得,佔地也比一般學校要大得多。
雖然學園設有國中部跟高中部,但兩者的校舍都坐落在同一區域內。而且雜樹林遍佈四處,光是漫步校園內就能體驗到『在寬廣的公園裡踏青』的感覺。
「操場也很大,所以運動社團的學生們都很開心呢。」
「不過文化性社團似乎會有不同意見就是了。從校舍要走十分鐘以上才到得了社團教室,感覺好麻煩啊。」
應和著織姬所說的話同時,阿春回想起來時的路途。
一出高中部校舍,眼前就是雜樹林了。穿越其中的小徑,沿著棒球場旁前進,這才總算來到比鄰而居的兩棟鋼筋水泥校舍前……
這裡是圖書館與文化性社團大樓。
前者就如同字面上所說的。後者則是一整棟全被文化性社團教室佔據的地方。
社團大樓共有四層樓。UFO研究會的社團教室位於三樓。為了去露個臉,阿春他們才會在放學後特地來到這裡。
「終於來了呢。傳說中偽娘所在的地方……」
「你說什麼?愛莎。偽娘?」
聽了青梅竹馬的自言自語,阿春不禁追問。
「武藤同學不是說過嗎?UFO研究會的社長性別不詳。我想大概是指日本學校裡一定都會有一個的偽娘吧。」
愛莎擺出一副什麼都知道的表情展露淵博(?)的知識。
「身為男生卻比女生還要漂亮,那肯定是這種犯規的生物沒錯。說不定還穿著女僕裝呢。」
「不知道該說犯規,還是二次元……」
「武藤同學還說那個人擔任五個社團的社長對吧。」
織姬也興致盎然地插嘴。
「UFO研究會、話劇社、大眾傳播研究會、文藝社、科學特搜社……同時參加五個文化性社團,而且性別不詳的人……感覺好像很有趣呢。」
「總之,那絕對是跟沒個性無緣的人吧。」
阿春嘀咕著。他回想起武藤同學的解釋。
『那個人啊——與其聽我半吊子的說明,最好還是直接見上一面吧。那人姓前田(Maeda),不過因為太厲害了,大家都稱他為M社長。』
『為什麼是用字母縮寫?』
『因為大家都不敢直呼本名啊。這就是所謂尊敬的證明吧?』
武藤同學已經先在社團教室等著了。阿春等人進入社團大樓。
他們爬上樓梯,在走廊上前進,然後敲了敲掛有『UFO研』門牌的門……
「喔,來了啊。進來進來。」
當阿春他們在武藤同學的迎接下進入社團教室時,在那裡的是——
「各位來得好,我就是M喔。」
以字母縮寫自稱的怪人。M社長身穿像是孕婦裝的黑色女裝,推測體重為一百四十公斤,體型福態豐滿。
阿春想起了土偶——繩文時代的泥娃娃。有一說主張那是』母性『的象徵。
皮膚白皙,眼睛圓滾滾的,不過絕不是什麼美少年或美少女就是了。
「你們就是那些新進社員?之後有空就來找我吧。就算不在這間社團教室裡,我也一定會在社團大樓的某個地方。」
那聲音沙啞醇美,聽起來既像男性的假音,也像是高貴女性的嗓音。
也就是俗稱的男大姊……是嗎?還是說這人真的是女性呢?當阿春思考著複雜的性別差異時,織姬開口問:
「你說可能不在這邊……是因為去了其他社團嗎?」
即使面對怪人,她也能很自然地搭腔。這種適應力真不愧是十條地織姬。
「是啊。身為社長,我有義務以母親的身份照顧所屬社團的大家。所以才會四處奔波啊。」
「母親!你剛是說母親嗎!?」
「嗯。被遴選出來擁有力量的人呢,必須克盡與能力相符的責任才行。所以我才要守護、引導大家喔。」
M社長的發言有太多可以吐槽的地方了。不過阿春提不起勁去挑語病。織姬也很佩服&驚訝似的點了點頭。是社長的存在感讓她心服口服的吧。
關於其中最大的疑點『是男大姊?還是女生?』既然本人主張自己是『母親』,那就把母親當作性別好了。很快達到豁達的境界後,阿春打起了招呼:
「雖然不太需要你的照顧,不過還請多多指教。」
「喔……是嗎?原來你是這樣的孩子啊。」
「咦?」
「看來你的個性很難搞,不會馬上敞開心胸呢。」
「…………」
「不過也罷。總有一天你也會察覺到我的愛,因而對我心懷感謝吧。默默給予有力的支持才是母親喔。」
M社長以超然的口吻說。日本的高中裡居然也有這種怪人啊——
就在阿春深感佩服的時候,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愛莎開口了。
「話說回來,不好意思。我也想入社,手續這樣可以嗎?」
她非常冷靜地說,絲毫不為社長的異質性所動。
特級認證的魔女之中有很多怪人,所以她習慣了吧。
「如此一來,我也跟晴臣和織姬處於相同立場了。這樣我們就能公然在一起,不會因為只有你們兩個要參加社團而被排除在外了。呵呵。」
「啊。你繪我等一下。」
M社長叫住了從容地露出微笑的愛莎。
「UFO研究會啊……五人的缺額已經滿了。現在缺人的是文藝社,那邊需要人手。你就加入文藝社吧。」
「你、你在說什麼啊?我對那種社團沒興趣喔?」
「那邊對你也比較方便喔。這個嘛……那方面我再詳細說明給你聽。跟我過來!」
宛如破海浮出水面的巨鯨般,M社長唰地移動起來。
明明體型龐大,他的動作卻很快。彷彿豪雨過後往低處奔流的山洪般,M社長轟地朝社團教室的大門突進。而且不知不覺間還抓著愛莎的手同行。
「咦?等、等等,社長!?我不聽那種說明也沒關係啦——!」
就算反駁也是徒然,愛莎就這樣被強行拉到社團教室外了。
體重實在是差太多了。如果不使用《增強肌力》的魔術,身材如妖精般纖細的青梅竹馬根本不可能贏得過社長。
「其他人隨便打發一下時間!」
留下這個指示後,M社長便離去了。
「這、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呢?」
「是文藝社的社團教室喔。不過社員只有身為社長的我而已。」
愛莎被帶進了社團大樓三樓盡頭的一室。
牆邊擺著鋼鐵製的書架,上面排列了大量的小說與漫畫。
「我有不得不加入UFO研究會的理由。」
雖然M社長是個相當詭異的怪人,但愛莎卻毫不膽怯。在跟同為魔女的夥伴們打交道的過程中,她已經習慣應付這種類型的人了。
「難得你好意邀請我,可惜我們似乎是沒有那個緣分——」
「如果你無論如何都不想加入的話,我是不會勉強你啦……可是這樣好嗎?跟那女孩一起待在那個社團裡的話,你八成會輸喔。」
聽到這番裝神弄鬼的言論,愛莎疑惑地歪起了頭。會輸?
「你不希望春賀被那個叫十條地的女孩搶走吧?」
「!?」
愛莎說不出話來了。明明才認識不到十分鐘,為什麼他會知道這種事情?
不過愛莎不能承認,於是拚了命地找尋話語。
「沒這種事。請不要胡說。」
「呵呵呵……我都知道喔,因為我擁有一般人沒有的特殊力量。」
「特殊力量!?」
M社長低聲道出了超能力傳奇動作片風格的台詞。
在那張圓潤且意外有魅力的臉上,愛莎確實看見了妖媚的微笑。
「是啊。憑藉著我的技能《愛情韻事探查》,要解讀出那種程度的戀愛狀況可是輕而易舉啊!」
「就算你說什麼戀愛狀況的,我也完全不懂你的意思。」
「說穿了,就是你那不希望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男人被搶走的少女心!」
「呀啊啊啊啊啊!」
內心的想法徹底被看穿後,愛莎終於忍不住發出慘叫聲。
技能——那是指利用優異的觀察力識破人際關係漏洞的眼光嗎?愛莎逐漸被M社長的壓力所吞噬。
「我還能看出很多事情喔……基本上都表現得很『強勢』,到了關鍵時刻卻變成縮頭烏龜,你骨子裡似乎是這種敗犬性格呢……」
「好痛!言語的利刃深深刺穿了我的心!」
「這種半吊子的肉食系縮頭烏龜女就算『強勢』地一起參加社團活動,最後還是會跟之前沒什麼兩樣喔。不,因為還有旁邊那個像太陽一樣的女孩當比較對象,結果恐怕會更糟糕吧。」
「好痛痛痛痛痛!」
「既然如此,我就順便用另一項技能《結婚運氣觀測》來預測你的未來吧……我看到了,距令二十年後的你。」
「如果是鞭屍發言的話,拜託你就別說了。」
「……雖然職別不明,但二十年後的你似乎是個幹勁十足的職業婦女。身為一名事業表現傑出的女性,你每天都過得很充實。不過就算回到了剛買沒多久的公寓,那裡也沒有半個人在……空虛寂寞始終縈繞在你心頭。唯一能聊以慰藉的就只有酒而已……」
「嗚嗚……」
「哎呀,二十年後的你好像收藏了很棒的紅酒呢。甚至還有專用酒窖,賺得還真不少嘛……不過啊,與其跟奇怪的男人結緣,只擁有金錢或許才是更幸福的人生也說不定……」
「你描述得好寫實,感覺好像真的都會發生,所以拜託你就饒了我吧!」
愛莎受到強烈的打擊,忍不住抱頭癱倒在文藝社的地板上。
「這、這也沒辦法啊。我又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充分表達自己……」
愛莎懷著沮喪的心情用食指在地磚上畫起圈圈。
「晴臣是個遲鈍的木頭人,而織姬同學光是發揮天生脫線的性格就能讓好感度一再捉升。所以我才想說至少要一起參加社團活動……」
「你的判斷基本上並不壞。」
M社長啪地把手放在愛莎肩膀上說。
「你欠缺的是能夠發揮自己潛在能力的感性、運氣、判斷力、活力、演技、洞察力、自我展現能力……」
「等、等等,你說得太過火了。這樣我簡直就一無是處嘛。」
「沒辦法啊,你的女性魅力跟戀愛偏差值都太低了。」
「嗚嗚嗚……」
「不過啊,你會來我這兒也是某種緣分。如果你願意追隨我的話……我倒也可以好好鍛鍊你一下喔。」
「——社長!為什麼你能為我付出這麼多呢!?」
愛莎猛然拾起頭問,於是M社長用鼻子哼哼地噴著粗氣。
「我不是說過了嗎?守護並引導社團所有成員是我的使命!」
愛莎完全不知道這次相遇將成為她人生的轉機,只是傻愣愣地仰望著M社長無所畏懼的臉。
另一方面,在社長與愛莎離去後的UFO研究會社團教室裡。
「突然變得好安靜啊……」
阿春感慨地低喃著。
「不過啊,社長的性別感覺好像稍微調查一下就知道了。」
「的確如此。畢竟學校也有體檢啊。」
織姬點著頭回應,可是武藤同學卻搖了搖頭。
「這就是這所學校奇怪的地方。如果有意隱瞞這類個人情報的話,校方就會給予最大限度的方便,只要本人不允許也可以不用公開。你看嘛,學校裡還有一座供『第三性』的人使用的廁所吧?」
「聽你這麼一說,我記得泰國的高中好像也是這樣……」
阿春決定不再追究下去。相反地,他重新打量起社團教室。
這是個在任何高中都看得到的房間,既不寬敞也毫無個性。正中央有六張課桌擺放成長方形,用以取代會議桌。
不過各種用品卻相當豐富充實。
有兩台桌上型電腦及兩台筆電。出版業界慣用、紅色果實商標公司制的電腦也有一台。此外還有可印刷A3文件的噴墨印表機與雷射印表機、相機類、貌似資料的書籍與諸多檔案夾……
「一個高中社團究竟是如何取得這些東西呢?」
「聽說是由歷代社員捐贈,或是M社長靠關係拿到的。」
武藤同學解答了阿春的疑問。
如今社長離開後,她是唯一瞭解社團活動內容的社員。於是織姬開口發問:
「話說回來,除了春賀同學以外還有其他男生對吧?那個人不在嗎?」
「啊啊,你說櫻庭學長啊。我想應該很難見得到那個人喔。」
「是幽靈社員嗎?」
「正好相反,因為他一放學就會立刻離開學校去蒐集龍族相關情報。」
UFO研究會的宗旨是蒐集關於『不明飛行物體=龍族』的情報,並廣泛地傳達給一般大眾。
看來櫻庭學長似乎是相當熱衷於這種活動的人。
「聽說他都不乖乖回家,過著跟繭居族背道而馳的生活。不過也因為這樣才能取得各種驚人的情報。就像這樣——」
武藤同學把桌上其中一台筆電拉了過來。
然後她打開螢幕讓系統自休眠狀態恢復,對兩人展示了某張圖片。
「這是過去關東地區從未發現過的『蛇』,可能是『新型』的也說不定。櫻庭學長在活動報告書上是這麼寫的。」
那是拍攝了一頭猛獸的照片。阿春看了大吃一驚。恐怕織姬也是吧。
毛皮的顏色是白的,不過反光的部分卻閃爍著紅蓮色的光芒。外形混合了狼與狐的風貌,最大的特徵是九條又粗又大的尾巴——
那是最近才剛誕生的利維坦,織姬的搭檔『惡路王』威猛地擺出架式的身影。
3
「那個研究會聚集了許多比想像中還要奇特的人呢……」
「是啊,真的很讓人意外……」
阿春與愛莎感慨地交換感想。
大家一起造訪UFO研究會是幾天前的事情。四月也終於結束,黃金週已經開始了。這天也是假日,兩人沒去學校,從上午就走在江東區的住宅區內。
「對了。結果愛莎最後還是加入了文藝社,不過這樣好嗎?」
「關於這點,我也是有很多考量的。我要趁這個機會脫胎換骨給你看看。」
「這話是什麼意思?」
「呵呵呵。遲早晴臣也會明白的……」
兩人來到某間神社前,然後穿過鳥居進入神社境內。此地十分寬廣,可是約好要碰面的人卻不在這裡。
當兩人在前殿與奉納箱旁東張西望時,有人出聲喚道:
「春賀同學,在這裡喔!」
阿春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離前殿有段距離的地方有座木造建築物。
那似乎是個道場。而織姬正從窗戶探出身子往這邊揮手。剎那間,阿春驚訝得瞪大了眼睛。這是……!
今天織姬穿的既不是制服也不是便服。
而是所謂的巫女裝。白衣配上緋紅色褲裙的傳統日式裝扮。質料單薄,體態豐盈富有魅力。而且織姬還從窗戶大大地探出身子,使得不受控制的線條充分地被強調出來。阿春突然露出微笑。
如果現在照鏡子的話,上頭或許會映出宛如美形反派般的虛無笑容也說不定。
「晴臣……?難得看你露出這麼正經的表情,怎麼了嗎?」
「不,沒什麼。十條地還在等我們,快走吧。」
愛莎一臉疑惑地追問,不過阿春卻若無其事地敷衍過去,迅速朝道場前進。
那是座老舊氣派的木造建築。古老的氛圍醞釀出一股穩重感。進入裡面後,出來迎接的不是織姬,而是另一位巫女。
「兩位好久不見。之前給你們添麻煩了……」
織姬的表妹,利維坦水無月的盟約者,同時也是國中部的學妹。
個頭嬌小,身穿巫女裝的少女名叫白阪羽純。
她忙不迭地低頭行禮。與蘇司一戰過後,被當作人質的羽純曾短暫住院接受檢查。住院期間,阿春跟愛莎在織姬的帶領下只去探望過她一次。這回是自那之後才又再度碰面。
「身體方面已經沒問題了嗎?」
「是的,我是不打緊……只不過水無月還是——」
被蘇司『吸血』而昏睡的水無月至今似乎還是沒有恢復的跡象。
回答完愛莎的問題,羽純難過地低下了頭。
只消看一眼就能知道她的個性很溫柔。阿春總覺得無法直視羽純,於是掩飾尷尬似的轉頭面向織姬。
「話說回來,為什麼今天要打扮成巫女的樣子?」
「因為上午我在這裡打工啊。我跟羽純家從以前就是這間神社的氏族,所以偶爾會受託做些巫女的工作。」
聽完她的解釋,阿春點了點頭。織姬跟羽純的巫女裝扮確實不像COSPLAY,感
覺好像穿得很習慣了。
「之前儀式中使用的鏡子其實也是這邊的人好意找來的。」
「啊啊。你是說做為惡路王心金的那個啊。」
「因為還要開會討論魔女的事情,總不能在附近的店家裡邊喝茶邊談吧?所以我才借用了這個道場。」
「神社裡居然有道場,感覺好怪喔。」
道場牆上掛著『香取大明神』的掛軸、看起來好像很重的木刀、各種長短的棍棒、木製長刀等等,醞釀出一股威風凜凜的氣氛。
「這裡會舉行劍道練習之類的嗎?」
「嗯。幕末時期的神主是小野派一刀流的高手,聽說是他修得奧義後順勢建造了這間道場。我也在這裡學習劍道喔。」
「咦,你也是嗎?」
「織姬姊的實力從以前開始就大受好評呢。」
羽純莞爾一笑地說。
那笑容依舊令人印象深刻。
也可以說非常耀眼吧,其中帶有的透明感令人震撼。連阿春也忘了剛才的尷尬,忍不住定睛凝視起來。
總覺得有點不舒服。為了掩飾這種心情,阿春開口問道:
「呃……你說大受好評,是指曾經參加過大會之類的嗎?」
「是的。那種比賽『也』參加過了。姊姊直到國中畢業前都有在練劍道,甚至一度在全國大會上獲得優勝呢。」
談論織姬的優秀大概是很開心的事情吧,只見羽純露出溫柔的笑容。
那不是刻意擠出來的假笑。
論純度可是百分之百的真心。光看表情就能如道她真的很喜歡這位年長的表姊。
面對那張耀眼的笑臉,阿春抓著頭,忍不住想要別開視線。
不過話雖如此,剛才那番話裡也找得到吐槽的地方。
「那個,羽純學妹?我有些地方不太明白。」
發問的是愛莎。她似乎也察覺到同一件事了。
「所謂除了『那種』正式大會外還能評斷實力的比賽是指什麼呢?對不起,我對日本的體育活動不熟。」
「啊,是。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
羽純回答的同時,一旁的阿春將目光轉向話題的當事人。
織姬取下掛在牆上的木刀,裝出一副好像沒聽見的樣子說「哇,真叫人懷念」。實在是太不自然了。
心中的疑惑轉變為確信。羽純接下來的證詞印證了這點。
「不過姊姊小時候是『比任何男生都強的女孩子』,在街坊鄰里之間廣為人知。聽說好像還有一些本事不錯的男生特地從鄰區前來挑戰呢。」
「前來挑戰……所以是打架嗎?」
阿春這麼嘀咕完,羽純連忙搖了搖頭。
「打、打架!?沒這回事。姊姊總是說『光明正大地比試一場』,或是『堂堂正正地交手』喔?」
「那些全都可以解釋成『打架』的意思。」
「咦咦?」
阿春對嚇了一跳的羽純點點頭,然後望向織姬。
意圖竄改形象的前劍道少女,臉上帶著像是做壞事被抓到似的微笑。
「哎呀,小學的時候大家都很常惡作劇嘛。就算是我也在上國中前,國小六年級的時候就從這些事情畢業了。」
「以畢業的時間來說好像太晚了喔。」
「我只對付欺負弱者的男生,而且也沒有因為練劍道就用上竹劍。頂多只施展了爺爺直接傳授的柔道技而已。」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你也是在欺負弱者吧。」
「總而言之,人稱濟弱鋤強的『深川小天狗(比喻武藝優秀的年輕人。)』指的就是我啦。既然是正義的夥伴,也可以說是鞍馬天狗吧。」
「那是你自己取的稱號吧?這年頭還會說什麼天狗的,還真像是你的作風呢。」
這麼說起來,之前織姬曾經表明『別看我這樣子,其實我還滿會打架的喔』。
她這麼說的跟據似乎是這段童年時期,與稱霸全國劍道大會的實績。
「好了好了,那些都是以前的事情了。因為還有魔女的工作,現在我也不練劍道了。」
織姬爽快地說完,然後環顧眾人的臉。
「話說回來,我有事情要跟大家報告。昨天我跟友加里小姐見過面了……那時候她不經意地問起惡路王是怎麼誕生的。」
「「嗚。」」
研究機關《S.A.U.R.U.》的幹部,同時也是統領關東地區魔女的術務顧問,柊友加里。
果然還是逃不過她的法眼嗎?阿春與愛莎呻吟起來。
「畢竟之前的『惡路王突然參戰!』實在是太不自然了……」
「總之,我姑且照大家決定好的,用『回過神來,惡路王的靈魂已經來到身邊。嘗試舉行儀式結果成功了』的說法矇混過去。」
「柊小姐會相信嗎?」
「就算報告了真相,能不能取信於她也很難說啊。」
火之迦具土,弓之秘文字,惡路王誕生的特殊儀式——
謎團太多。秘文字的力量太強大。如果隨便匯報上去的話,會演變成什麼發展也太無法預料。眼前儘是些棘手的問題。
在湊齊更多情報之前,還是先保密好了。
「不過,目前柊小姐應該正忙著尋找『館』的遷移地點,所以暫時還不會認真追究下去才對……希望是這樣。」
愛莎說道。上次新木場的海埔新生地化為了戰場。拉可‧阿爾‧蘇司於戰鬥中釋放的火焰掉到了那裡的『魔女之館』上頭。
因為來不及滅火,最後就直接全部燒燬了。
幸虧保管場所設於地底下,大量的魔導書與咒具全都平安無事。
為了確保能夠當作臨時的『館』使用的地方,好將這些東西搬過去,以柊小姐為首的相關人員正四處奔走。
「這麼說起來,火之迦具土那傢伙最近都沒出現呢。」
阿春想起了有躲藏癖的自稱惡魔者。
雖然是那種傢伙,但她也是貴重的情報來源。偶爾阿春也會想跟她談談。
「暫時先翻翻老爸留下的資料,試著調查那顆石頭的事情好了。」
藏在父親遺物裡的咒石。火之迦具土稱之為燧石的石頭。
阿春的父親‧春賀孝文是透過什麼管道得到那個的呢?他打算先從這點調查看看。
4
「無論如何,吃飯最重要。日本格言裡也有句話叫做『餓著肚子不能打仗』,所以來吃午餐吧。我肚子都餓扁了。」
愛莎最後特別加重語氣地這麼說完,討論便宣告結束。
等織姬跟羽純換好便服,一行人就移動到附近的公園。她們佔了張剛好空出來的休息區的桌子,便開始享用起午餐。
「今天我帶了特製的中式午餐。中華料理是我擅長的領域之一,請各位盡情品嚐!」
大概是對味道很有自信吧,愛莎趾高氣揚地宣告。
來這裡前聽到愛莎說『今天我做了午餐來喔!』的時候,阿春就心想得先去藥局買胃藥才行。
相較之下,有個新面孔卻期待得雙眼發亮。
「真的嗎?嗚哇,好期待呀。」
那就是羽純。她那澄澈的眼眸真的蘊含著非常耀眼的光芒。
「愛莎同學真的很擅長料理喔。我想一定會很好吃的。」
而且織姬還更加煽起她的期待。雖然已經在春賀家吃過一次愛莎『親手做的料理』了,但她卻露出爽朗的笑容。她大概以為當時只是剛好菜色與份量都很『紮實』吧。
然後愛莎終於展示出自己帶來的手工便當。
「這個粽子是昨天剩下的。有東坡肉口味、地瓜口味、山菜口味、紅燒牛肉口味……總之有很多種類。」
「好厲害!真豐盛呢!」
「還有油淋雞。甜辣醬是我經過研究後摸索出來的特殊調配。話先說在前頭,其他地方是嘗不到這種口味的喔。嘿嘿。」
「居然還做到這種程度!?」
「然後是回鍋肉、麻婆茄子跟麻婆豆腐、蝦仁炒烏賊、皮蛋。另外還有非常簡單的炒豆芽、炒豆苗、炒空心菜。春捲、青椒肉絲、蒸雞配八寶菜……」
碰、碰、碰,愛莎接二連三地端出料理。
容器是出現在日本百貨公司餐具賣場、令她感動得驚呼『居然有可以疊這麼多層的餐盒!』於是立馬買下的七層漆器。
每樣蔬菜都色澤亮麗,這是因為用了中菜手法先過油再烹調的關係。
外觀跟味道都很完美,口味濃厚,盤子多到幾乎要滿出桌面,這正是愛莎流的中華料理。織姬瞪大了眼睛。
然後她露出好像完全領悟的沉思表情點了點頭。
「這麼說起來,愛莎同學好像很常說『肚子餓了』呢……」
「好厲害……吃、吃得完嗎……?」
另一方面,雖然一開始羽純以感動與尊敬的眼神看著愛莎。
但面對愛莎流的份量與種類,她也難掩心中動搖。不過她突然帶著下定決心的表情抬起頭來,以強烈的口吻說:
「那、那個,看起來好像很好吃呢。我會加油的!」
「呵呵呵呵。請用請用。不用客氣,快嘗嘗看吧。」
「好、好的!」
堅定地點著頭的羽純,以及過分高估他人胃袋的愛莎。
她們都是身材嬌小的少女,可是兩者卻形成非常鮮明的對比。
不過羽純也真是夠勇敢的。相較於很快就果斷判定不可能吃得完的阿春,她卻激勵自己怎麼樣都要吃完。
她一定是覺得吃剩很對不起做菜的愛莎吧。
真是個好孩子——想著想著,阿春也開始用起午餐。這種時候阿春總是吃到不會對腸胃造成負擔的程度就停下筷子,不過今天或許必須把胃袋塞到極限也說不定。
「啊,對了。最近我聽到晴臣跟織姬同學計畫在黃金週單獨去旅行的傳聞喔。」
「我跟十條地嗎?什麼時候傳出這種謠言啊……」
「呃、呃咳。」
「你沒事吧,姊姊!?」
羽純把寶特瓶裝的綠茶遞給突然噎著的織姬。
另一方面,一口吞下油淋雞的愛莎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這個反應……謠言的起源果然是織姬同學挖的坑嗎?」
「什、什麼坑的,沒這回事。聽我說,愛莎同學——」
「啊,是那個啊。之前十條地非常唐突地跑來問我能不能在下周連假訂到『韓國或台灣三天兩夜行』的機票。仔細一想,那時候班上同學也在附近呢。」
「靠著春賀同學奇怪的管道,我想說好歹拿得到來回機票嘛……」
「這個嘛,如果是偷渡船的話,倒也不是不能安排。不過不能依你方便的日程跟路線出航就是了。」
「您、您認識那種人嗎?」
見羽純瞪大了眼睛,阿春含糊其詞地說:「嗯,是啊。」
如果用黑與白來形容的話,阿春就是舒適地活在接近黑色的灰色地帶了。他實在是不敢在這種『好孩子』面前展露本性。
另一方面,羽純不知為何一臉佩服地低聲呢喃:
「偷渡……偶爾會在新聞之類的看到呢。原來是這樣啊……」
「啊,不行喔,羽純。我可不能讓羽純用那種方式出入境。難得有這個好機會,我想說要不要帶這孩子去國外旅行。」
「咦!?帶我去嗎!?」
「嗯。你想想,水無月——正好在休養當中。而且成為魔女之後,你就一直都沒有去旅行了吧?所以我突然想到乾脆趁連假期間帶你去走走。」
「姊姊……」
「讓這種不習慣遠行的女孩參加行程密集的海外旅遊沒關係嗎?」
「這個嘛,我只是先試著問問看啊。如果能訂出感覺不錯的行程,我再推薦給羽純——啊,友加里小姐打電話來了。」
織姬從包包裡取出突然響起樂聲的手機。
然後她就這樣把手機擺在桌子中央。
液晶螢幕上顯示出柊友加里的照片。她戴著紅框眼鏡,外表像個知性美女。不過那莫名倦怠的眼神讓人印象深刻。
「怎麼了?友加里小姐。愛莎同學跟羽純剛好也在這裡喔。」
轉成免持通話接起電話後,織姬開口說。
不知不覺間,她們似乎建立起直來直往不用敬語的關係。
聽說在成為魔女之前,她曾找柊小姐商量過好幾次。尤其惡路王誕生之後,她們應該每三天就碰一次面才對。
『那真是太好了。事出突然,我可以說個壞消息嗎?』
柊小姐單刀直入地說,完全沒在客套。
『現在似乎有九隻拉普多爾突破了小笠原諸島的防衛線,正從太平洋上往西前進。照這個前進路線看來,預計它們將會抵達關東地區。由於情況有可能演變成緊急事態,我想請求織姬小姐進行迎擊準備。』
「姊姊她們走了呢。」
羽純落寞地低聲說。因為她的搭檔水無月正在『靜養中』。
相反地,愛莎則是留下吃到一半的便當,跟著織姬一起走了。
和羽純一樣,她的搭檔狀況也不好。不過她卻負責支援經驗尚淺的織姬。
「感覺好奇怪啊。明明之前我還是需要出勤的人說……」
跟阿春兩人留在公園的羽純擔心地沉下臉色。
正在收拾吃剩的中華便當的阿春停下手邊動作說:
「惡路王是只強到不像剛出生沒多久的『蛇』,而且愛莎也跟過去了。就算跟拉普多爾交手,我想也不會有什麼危機吧。」
其實還有個『意外隨時都有可能發生』的附加條件。
當然,阿春並沒有說出口。於是年紀較小的魔女突然衝著他笑了。那笑容有些僵硬,透明感比平常要少上幾分。
「說的……也是。好的。我也決定相信姊姊她們。就像春賀學長一樣。」
羽純的笑容有點像是硬擠出來的。
她似乎察覺到阿春的關心,於是反過來安撫他,要他不用擔心自己。被羽純坦率的眼神直盯著瞧,阿春實在靜不下心來。
感覺好奇妙啊。因為對方實在是太乖巧了,反倒令阿春感到畏縮。
在跟織姬全然不同的意義上,她也是個很難應付的對象。
「只不過,柊小姐剛才說的話很讓人在意。聽說關東地區以外的地方也有龍族飛來……」
羽純再度露出有點凝重的表情。這是柊小姐告訴他們的情報。
『雖然目前還在收集情報當中,不過列島各地似乎都遭到拉普多爾群的襲擊。是同時發生多起喔。日本國內的防衛相關人員似乎正吵得天翻地覆,如果有辦法解決飛來關東地區的拉普多爾群,到時候或許得請織姬去人手不足的地區出差了。』
龍族小型種『拉普多爾』發起的Dragon strike。
那原本是零星發生的。族群的夥伴們事先商量好,有計畫地襲擊特定地區的事態基本上不可能出現。
唯一的例外只有牽扯到高等種的情況——
這時,妄自尊大的少女突然出聲這麼說:
「唔……味道還不錯,有到合格的標準。不過還真想用酒洗去嘴裡的油膩啊。過去獻上貢品給妾身的人類們在這方面可都不曾疏忽喔。」
阿春望向聲音傳來的方向。不知不覺間,一位身穿和服的少女坐到了身旁。
緋色衣裝令人聯想到紅蓮之炎,黑髮上綁著紅色緞帶。雖然外表看起來是個可愛的小女孩,但其真面目卻是龍族高等種的亡靈——
火之迦具土靈巧地用筷子將青椒肉絲送進口中。
「你……還可以吃東西嗎?」
「因為沒有必要飲食,妾身很少這麼做。話說回來,小子,地上好像變得火藥味十足嘛。」
另一方面,初次面對緋衣亡靈的羽純瞪大了眼睛。
即使如此,她還是壓抑著驚訝的情緒張開嘴巴,不知道是不是打算打招呼。不過火之迦具土卻一如往常傲慢地揮手制止了羽純。
「巫女的小姑娘啊,妾身早已知道汝的來歷,而汝也聽說過妾身的事情了吧。既然如此,就不需要重新問候。太麻煩了。」
「是、是。我早就聽姊姊他們提過關於您的傳言了。」
「當然,如果汝被妾身高貴的女王氣質打動,因而想要屈膝跪拜的話,妾身也不會阻止汝的。」
「!?您是——女王嗎!?」
「呵呵呵呵。這事就別提了。」
不知道是不是單純的羽純讓她起了興致,火之迦具土顯得有點高興。
然後她不懷好意地扭動嘴角,稍微瞥了阿春一眼。
「小子,最近說不定會出現汝不大歡迎的客人喔。屆時汝的器量將受到考驗……要追查謎團是無妨,不過絕對不要怠匆戒備。」
面對突如其來的警告,阿春皺起了眉頭。
而當阿春他們在東京新都聽聞拉普多爾飛來的消息時。
太平洋的某座小島上正熊熊燒起了白金色的火焰。
此處是位於小笠原諸島鄰近海域,稱得上居民的生物就只有海鳥的無人島。灼熱妖異的白金火焰炙燒著這座遍佈岩石的孤島。
那是龍族的魔術製造出來的超自然火焰。
而且那跟過去拉可‧阿爾‧蘇司製造出來的火焰一樣。
這次被火焰灼燒的是帕維爾‧加拉德,擁有金屬銀龍鱗的龍族高等種。
大約兩週前,他才剛被號稱「雪風公主」的龍王打倒。
不過當時胸口開的大洞已經癒合,即將損毀的心金也逐漸恢復正常機能。
令其復活的要因就在帕維爾‧加拉德的掌心。銘刻於右手龍掌上,由三個「<」疊合而成的符文記號。
這正是加拉德繼承的弒龍之力——《劍之秘文字》。
「我的肉體即將完全痊癒,再過不久便能做好戰鬥的準備……我的眷屬們啊,在那之前代我飛到那片土地吹響開戰的號角,讓帕維爾‧加拉德應當稱霸之地的人民見識見識我的熱血吧。」
比這裡更往西邊的海面上漂浮著一座細長型的列島。他將眷屬們送到那裡去。
加拉德對他們下令的同時,身體依然持續被白金色的火焰灼燒。一切都是為了達成做為換取《劍之秘文字》的代價而被授予的考驗。
「稱霸那片土地,將其佔為我的領土——這正是我被賦予的考驗!」
獲得弒龍之力的白銀之龍,帕維爾‧加拉德。
阿春等人還不知道他的來襲即將大幅改變未來——...<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二章 不速之客的影子
1
「不過,龍族們不是正從太平洋往三浦半島——神奈川的方向接近當中嗎!?降落在這種地方沒關係嗎!?」
為了不被螺旋槳的聲音蓋過,十條地織姬扯開嗓子大叫。
載著織姬與愛莎的白色直升機才剛完成著陸。
這裡是過去『魔女之館』座落的新木場再開發預定地。先前的戰役讓部分區域化為焦土。
「就算直接前往現場,我們也趕不上的!」
愛莎一邊氣勢洶洶地打開著陸的直升機艙門,一邊這麼說道。
跟同伴們分手後,她們便來到附近的小學。為了在最短時間內趕赴現場,這台直升機特地前來『迎接』兩人。直升機將學校操場做為臨時起降場,讓兩人搭乘後隨即起飛——
不過愛莎卻在機內說出要變更目的地,於是最後才降落在新木場這裡。
「我們抵達的時候,自衛隊跟環太平洋防衛機構的迎擊部隊應該已經開始跟拉普多爾交戰了吧。」
愛莎快步走向海邊,同時干脆地說。
「都已經有我們在場了卻還讓他們出動,這樣反而白白浪費了軍事費跟人力資源。」
「可是,你剛才又說趕不上。」
「趁著這個好機會,我來告訴你這種時候最有效的應對方式。前不久教過你的魔術,我要你今天在實戰上使用。」
「用、用那個嗎!?」
跟在愛莎身後的織姬驚慌起來。她大概瞭解魔術的使用方式,試著旋展時也曾經成功過。不過說到有沒有自信就——
「我先問問看,我可以說我沒自信嗎?」
「可以啊。不過就算沒有自信,你也一定要給我成功。」
「瞭解。這就是所謂要死等到成功之後再死吧。沒想到愛莎同學是個魔鬼教練呢。」
「多虧織姬同學是個聽話的好學生啊,很好。」
兩人來到以消波塊保護堤岸的海邊。
一路上不時可以看到身穿機動隊制服的警官。據說那是隸屬於警視廳的都市救助部隊。他們似乎正在監視『館』周邊的封鎖區域。
「我還以為協助魔女是自衛隊的職責呢。」
「在日本的都市地帶,魔女的支援工作好像是歸警察管轄。印象中軍隊——不,自衛隊多半負責巡邏行動,在未派遣『蛇』的情況下上前線戰鬥,以及戰後處理工作。」
「嗨。」
向兩人搭腔的是穿著老舊西裝的青年。
他是見城玄也,《S.A.U.R.U.》東京新都支部的成員。如果沒有以隨意亂長的鬍子為首的邋遢缺點,這人感覺起來有很高的機率會被稱為帥哥。
「為了用最快的速度接送兩位,我還特地準備了直升機說。」
見城帶著毫無緊張感的表情悠哉地說。
「你選在中途下機莫非是想讓十條地小姐做那個嗎?這對職業生涯未滿一個月的新人是不是有點太嚴苛了?」
「能力上沒有問題。她應該能確實完成才對。」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她是身經百戰的愛莎小姐認可的優秀人才啊。」
愛莎面不改色地回答完,見城這才點了點頭。
兩人對十條地織姬的力量似乎都不太擔心的樣子。對此感到壓力的織姬望向眼前延展開來的東京灣。
那是江戶前的海。遠方銜接著太平洋的汪洋大海。
然後是拉普多爾們即將飛來的三浦海岸——
「那麼織姬同學,請開始進行《幽體連結(Astral‧Link)》吧。」
愛莎道出了預料中的魔術名。
「就算跟搭檔的『虻』拉開了距離,只要彼此的靈體連結起來,雙方還是能共享感覺。你可以從這邊傳達指示,甚至即時接收『蛇』的所見所聞。」
「意思就是可以只把『蛇』送到遠處進行戰鬥吧……」
織姬反芻著之前愛莎教導這個法術的目的。
「是的。當然,這種做法也有弱點。魔女不在附近的話,『蛇』就無法使用擬似神格。不過如果敵人只有拉普多爾這種程度,進行遠距離戰鬥就夠了。」
「只是那也要我能成功施展魔法才行……」
要是搞砸的話,聽說橫須賀基地的自衛隊就要投入航空戰力了。
織姬做了個深呼吸,重新提振精神。
「最重要的是能否配合敵人出現而抵達現場的微妙時機。我們之所以來到遮蔽物少的海邊,就是為了還不熟悉的織姬同學喔。」
「這、這種事情也會有影響啊。」
「是的。只不過,特級認證的魔女中也有躺在自家床上就能將二十隻拉普多爾全數殲滅的懶惰蟲,所以終究只是熟不熟悉的問題而已。」
「那樣也未免太懶了吧……」
吐槽了素昧平生的魔女前輩後,織姬坦白地說:
「之前給我的是初學者用的魔法教科書嗎?對不起,老實說我完全看不懂……」
書中充滿了既迂迴又莫名其妙,且欠缺具體性的種種記述。
「那也無妨。」
面對想起了這回事的織姬,愛莎如是說。
「這個世界終究不脫李小龍的準則。」
「也就是那個吧?別去想,而是去感覺它……」
織姬把偉大的武打明星兼武術家的教誨放在心裡,然後想像起來。
首先是惡路王的身影。再來是無數絲線將白色狐狼與自己連結起來的樣子——
重要的是集中力、意象的鮮明程度,以及相信自己的精神才是世界上最堅強的靈魂這種不可動搖的自負心。這就是秘訣,之前愛莎是這麼教導織姬的。
(老實說,我沒有自信能夠順利成功!)
不過『不容許失敗』的情況卻從背後推動著自己。
織姬在腦海裡描繪出自成一格的意象,大大地睜開眼睛。最後她將左手貼在自己豐滿的胸口,專注地意識著心臟。
魔女的心臟——那正是產生魔力的神秘泉源。
「惡路王,馬上過來跟我一起並肩作戰!」
織姬同時朝天空放出聲音與魔力。
光之五芒星自空中顯現,接著化為『∞』的印記,具體塑造出惡路王的形體。然後織姬跟搭檔昀靈魂一如想像地連結起來——
「惡路王!」
這麼大喊的瞬間,受惡路王靈體的拉扯,只有意識從織姬體內抽離出來了。
織姬的意識就這樣飛向天空,來到惡路王『上方』的位置,形成所謂『靈魂出竅』,從空中守護著惡路王的狀態。
「切換成功了呢……」
試著睜開眼睛時,意識馬上回到了原本的身體。織姬穩穩地站在海埔新生地上,延展在眼前的是東京灣的景象……
她再度閉上眼睛。於是意識又再度『抽離』,飛到了惡路王『上方』。
「織姬同學,請讓惡路王跟在盧薩卡後面!」
聽到愛莎話聲的瞬間,蒼之翼龍已經飛到了惡路王身邊。
宛如獨角獸般具有長角的飛龍型利維坦。在織姬集中精神的期間內,愛莎不知何時把她召喚出來了。
「跟上去就行了吧。惡路王,照愛莎同學的話做!」
「盧薩卡,繼續移動到我指定的空域!」
回應盟約者的呼喚,蒼之飛龍開始離地飛行。
她一直線地飛翔,速度奇快。惡路王也拚命地在後方追趕,好歹是跟上了。織姬的意識被跟搭檔連結在一起的靈體拉扯,自動尾隨後方飛行。
往旁邊一看,只見愛莎的身影也在不知不覺中出現了。
同樣『靈魂出竅』的意識似乎可以透過魔術視覺看到的樣子。
「如果只是要直線飛行的話,『蛇』的速度甚至可以達到音速的三分之二。」
愛莎的意識說。她自己也以非常驚人的速度飛行。
「就這樣直接趕赴預估接戰點吧。」
「不過愛莎同學,你居然知道該往哪個方向飛!?」
「因為我施展了《掌握空間》跟《位置情報》的魔術。這些跟《索敵》同樣都是遠距離戰鬥必備的魔術,之後我會慢慢教你。」
要成為一名身經百戰的魔女似乎有堆得跟山一樣高的東西要學。
織姬輕嘆了口氣,就這樣讓惡路王全速飛行好一會兒。她的意識也不由自主地受到牽引。
過了一段差不多可以享受慢跑樂趣的時間。
這段期間內兩支利維坦一直在海上飛行,不過不久後,前方終於出現了鋼鐵色的小型龍族。他們像是尋找襲擊地點似的睥睨著地面。
龍族小型種,拉普多爾——數量共有九隻,跟事前聽說的一樣。
近距離看過高等種後,織姬覺得拉普多爾跟龍比起來更像是蜥蜴。
「按照之前討論好的,我會讓惡路王迎擊,盧薩卡就休息吧!」
確認了敵人之後,織姬馬上說道。
雖然不若羽純的水無月那麼嚴重,但盧薩卡也並非處在萬全狀態。沒必要就不該勉強她上場。
「嗯,交給你了。只要不輕匆大意,這種對手應該可以輕鬆解決喔!」
聽完愛莎的建言,織姬點了點頭,然後傳送攻擊意志。
始終飛在盧薩卡背後的惡路王改變方向,朝九隻拉普多爾一直線地全速衝去。
她就這樣猛烈撲進成群的拉普多爾之中,單純以身體衝撞進行攻擊。
拉普多爾的體格是『蛇』的一半以下。光是這樣就讓群體中的三隻宛如汽車撞到的小狗般被彈開了。恐怕損傷也相當大吧。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先發制人的攻擊決定了戰鬥的勝負。
遭受攻擊而亂了陣腳的蜥蜴群,以及一開始就勢如破竹的惡路王。兩者原本實力就相差懸殊,之後戰況完全是一面倒的狀況。
所謂角狀部位是『蛇』用來攻擊及威嚇的器官。
而惡路王的角狀部位是又粗又長的九條尾巴。那彷彿活生生的大蛇般扭動著,而且還朝敵人拉普多爾伸去。
尾巴如橡皮般拉長、彎曲,像是鞭子似的痛擊拉普多爾。
九條尾巴接連反覆這種攻擊。挨了尾巴一擊的羽蜥們既無法閃躲也無力阻擋,就這樣四腳朝天地被打飛了。
幾乎兩、三擊就斃命的拉普多爾一隻接著一隻墜落海裡。
然後等到惡路王從口中吐出熱線的吐息,葬送了最後的拉普多爾時,織姬她們就確定贏得勝利了。
兩位魔女解除『蛇』的實體化,令其自地上消失。
同時《幽體連結(Astral‧Link)》也失效了。織姬睜開緊閉的雙眼。
遙望是東京灣的海面,近看是新木場的海埔新生地。親眼確認過愛莎、見城,還有直升機駕駛的身影后,織姬吁了口氣。
「總算打贏了,這下可以放心……呃,奇怪?」
膝蓋突然開始發軟,一下子癱倒在地上。
身體累得像灘爛泥。察覺到自己的狀態,織姬嚇了一跳。
「跟『蛇』離得越遠,我們的耗損就越大。下達指示時的反應也會變遲鈍喔。這是遠距離戰鬥的缺點,請你記住了。我也很久沒做了,現在肚子好餓喔……」
愛莎似乎也累了。不過她並沒有癱倒在地上。
影響疲勞的或許不是體力,而是身為魔女的力量差距也說不定。
無論如何,儘管獲得前輩愛莎的全面支援,織姬還是勉強獨自撐完一場戰鬥了。
「照那情況看來,戰鬥似乎是告一段落了。」
「的確……是這樣沒錯。姊姊她們好像也平安無事,這樣我就放心了。」
阿春低聲說完,一旁的羽純也安心地吐了口氣。
遠處可以看到織姬癱坐在地上,而愛莎也露出精疲力盡的表情。不過兩人都不像是被逼得走投無路的樣子。在兩人的周圍,見城跟兩名直升機駕駛正開始準備撤退。
「幸好有帶這東西過來。愛莎那傢伙八成又會吵著說『我肚子餓了』吧。十條地看起來好像也很累了。」
阿春拿著的托特包原本是愛莎的所有物。
裡頭裝了那個中華便當。他們帶著這東西搭計程車來到了新木場。
「啊,這我可以體會。讓水無月做了有別以往的事情時,我也會覺得非常疲倦。有時候選需要打點滴呢——」
「點滴……?」
羽純出聲回答後,阿春疑惑地呢喃著。
的確,『蛇』的召喚與使役會對魔女身心造成嚴重的耗損。
不過一般來說,只是跟拉普多爾交戰應該還不至於需要打點滴才對。這麼說來,織姬曾經說過『表妹身體不好』……
看來白阪羽純果然是個不適合動粗的少女。阿春嘆了口氣。
「怎、怎麼了嗎?春賀學長。」
「不,沒什麼。」
這個性情溫馴身體孱弱的女孩與織姬帶來的畏懼心理。
阿春總算開始發現它的真面目了。
是內疚感。身為《S.A.U.R.U.》的一員,阿春從以前開始就一直協助魔女跟『蛇』訂立盟約。不過被選為適任者的少女們,並非全都是愛莎那種成長為特級認證魔女,朝氣蓬勃地大顯身手的優秀人才。
不適合這項職務的少女反而更多——
所以待在羽純跟織姬的身邊,罪惡感總會不自覺地湧現出來。
「你們兩個也來啦。」
阿春中斷了思考。柊友加里正走向這邊。
她身穿好像很柔軟的羊毛衫配上裙子,打扮依然非常女性化。
「看來似乎沒必要讓織姬她們接著出差了。」
柊小姐輕輕舉起手裡的手機說。
「拉普多爾出現在列島各地的情況大致上都確認過了。同時頻繁襲來的龍族小型種集團共有六組,分別飛往北海道根室的納沙布岬、青森縣的八戶、伊豆諸島的大島附近、靜岡縣的御前崎、高知縣的土佐灣、還有宮崎縣日南市……」
柊小姐的手機上顯示著日本地圖。
其中有八處閃爍著紅光,全是柊小姐說過的土地。
「全都在靠太平洋那側啊……」
「然後我把『蛇』派到五個地方,在海岸線就擊敗了拉普多爾。唯一的例外是宮崎那邊,不過在襲擊正式發動前空自的人就想辦法幫忙解決了。」
扣掉羽純跟愛莎兩人,日本國內目前有七名魔女。
關東地區的東京新都是織姬。此外北海道、岩手、岐阜、和歌山、島根、香川分別住著一人。雖然事態演變成她們之中有大半必須出動迎擊的狀況,但最後似乎沒有釀成嚴重的後果。
「不過織姬倒是優秀得不像剛成為魔女的人呢。」
柊小姐突然改變話題。
「這話只在這裡講喔。老實說,我原本認為那個人就算跟『蛇』締結了盟約,結果也不會獲得多強大的魔力。沒想到我猜錯了呢。」
「這、這樣啊。」
面對這番唐突的真心話,羽純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阿春以前也持相同看法。可是不曉得是不是火之迦具土介入的關係,織姬展現出超乎尋常的早熟能力。會對這點起疑也是理所當然的。
不過因為現在柊小姐正觀察著阿春的反應,他也不可能這麼說……
身為熟知她偽君子性格的同事,阿春儘可能裝出無力的樣子回答:
「這個嘛,這世界有時候就是會突然冒出令人驚嘆的逸才啊。」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是織姬身上卻沒有這類女孩常見的『偏執性格』,所以才叫人意外啊。」
「十條地那樣就夠怪了,幾乎都要跟愛莎不相上下了呢。」
「還有這種看法啊……我都沒這麼想過。或許是我輸了呢。」
「那、那個,我覺得剛才的發言對姊姊跟愛莎學姊都很失禮喔……」
羽純客氣地規勸年長者們,於是連柊小姐也不禁苦笑起來。
「對不起,我好像說得太過分了……啊,對了對了。那位織姬還有其他工作喔。」
「啊,是那個吧。」
羽純似乎猜到了。
「嗯,就是那個。」
柊小姐也點著頭回答。
「雖然很麻煩也很多餘,但這也是工作之一。那麼晴臣,羽純就拜託你囉。我還得帶著織姬去處理一些例行公事。」
柊小姐離開了。前方是筋疲力盡的織姬跟稍微恢復精神的愛莎。銀發的青梅竹馬逼近來到身邊的見城,似乎正在問有沒有什麼東西可吃。見城哈哈大笑地遞出一枚巧克力片……
2
「昨天真的好慘啊……」
進行首次遠距離戰鬥的隔天,織姬渾身無力地說。
由於今天是穿插在連假期間的平常日,大家都來到了學校。現在是午休時間。阿春、愛莎、織姬在學生餐廳用完午餐後,便來到了校園的一角,園藝社照料的花圃旁邊。
「要為戰鬥啦、魔法之類的努力是完全沒問題啦。畢竟我本來就是抱著這種想法成為魔女的。可是……」
今天的織姬難得露出一臉旁人都看得出來的倦容。
「我沒聽說過還得去跟贊助者報告贏得了勝利啊……」
「就是因為有那些爺爺們的支持,水無月跟姊姊的惡路王才能自由活動喔。得好好跟人家道謝才行。」
羽純苦笑著糾正表姊。
念國三的她也被織姬找來了。
「如果是羽純的話,就算面對那種好像脾氣很古怪的老頭子軍團,感覺也能一邊喊著『爺爺♪』一邊像天使般笑著營造出友好氣氛吧。不過這對菜鳥的我來說還是沉重的負擔啊……」
「啊啊,原來所謂的例行公事是去跟贊助者打招呼啊。」
阿春明白了。為羽純及織姬的活動提供贊助的是以東京新都跟關東地區為據點的企業、資產家、NGO、宗教法人,還有地方自治團體等等。
在代表齊聚一堂的集會上露臉,並展開長時間交談——
對於不久之前還是個國中生的女孩子來說,這的確是很沉重的負擔。
不過畢竟織姬膽識過人。感覺她應該也能馬上習慣這個職務吧。
「沒問題的,織姬同學。如果嫌麻煩的話,那就擺出『大牌藝人』的派頭,這樣對方就會主動避免跟你接觸了。」
「因為魔女是獨一無二的人才,立場上終究還是強得多了。」
「首先從踹開桌子開始。接著命令對方去買果汁,然後抱怨味道不好,把果汁全都倒在人家身上。」
「如果對方有什麼意見的話,那就暗示要『轉任』他處好了。」
「對新人提出這種不道德的誘惑不對吧!」
聽完愛莎與阿春七嘴八舌的建言,織姬不由得指摘道。
「受不了,春賀同學你們也真是的……不過我倒也不是完全不想接受惡魔的誘惑就是了。」
「姊、姊姊!」
「其實今天放學後原本是要去掃墓的,可是爺爺他們卻突然說要開餐會慶祝昨天贏得勝利什麼的。所以我不得不做為主賓出席啊。」
被表妹一斥責,織姬嘆著氣說。
「你說掃墓,今天是誰的忌日嗎?」
「不是啦,基本上應該算是種形式吧。我要去跟爸爸、媽媽、弟弟他們報告我已經可以對抗龍族的事情。」
織姬的態度一如往常,講話時並沒有特別強調抑揚頓挫。
「某個我剛好沒有劍道比賽的禮拜天,我們全家一起開車出門。車子經過高速公路下方的時候,剛好很倒楣地發生了坍塌事故。聽說是好幾年前拉普多爾曾在這一帶作亂,使得道路本身老化了……哎,雖然原因並非全都出在龍族身上,但我想說姑且還是跟家人報告一下好了。」
聽說織姬的家庭只有祖父跟孫女兩人而已。
會變成這樣自然是有理由的。而阿春長久以來也都獨自一個人生活。出身格魯吉亞的愛莎除了住在伊斯坦堡的母親外也沒有其他家人。雖然不是基於這個原因,但阿春還是試著這麼說:
「柊小姐大概還欠我一份人情,要我去跟她說說看嗎?」
「連我的份也算進去就有三份人情囉?」
「謝謝你們。不過沒關係。如果真的不想去的話,我會自己說的,你們不要放在心上。不過……如果哪天需要拜託你們這種事情的話,到時候就麻煩你們囉。」
開玩笑地對阿春與愛莎這麼說完,織姬對表妹點了點頭。
這個話題甫一開始,羽純就馬上來到織姬身邊,默默地依偎著她。
「啊,對了對了。我要說件八竿子打不著的事。」
織姬非常唐突地說。刻意對沉悶的話題敬而遠之乃是阿春與愛莎的共通點。看來織姬似乎也是這樣。
「其實昨天戰鬥結束後我曾經想過。之前春賀同學讓盧薩卡使用了《弓之秘文字》對吧?」
「啊啊,你說那個啊。」
「要是那個文字也能讓惡路王使用的話,感覺不是很方便嗎?」
「這個嘛,的確是這樣呢。」
阿春認為織姬所言甚是,於是點了點頭。不過真不可思議。不知為何,阿春完全不覺得事情會有那麼順利,為什麼呢?
「的確,之前的盧薩卡跟愛莎學姊真的很厲害呢。」
「對吧?如果水無月復原的話,我希望也能讓水無月用用看。」
「這麼說……大致上也是沒錯。」
表姊妹們互相點了點頭,阿春也表示贊同。可是。
「不、不行!那是(專屬於)我跟晴臣的羈絆(嘀嘀咕咕)……」
不知道為什麼,只有愛莎一人反對。雖然有些地方說得太小聲聽不清楚,但織姬卻好像意會過來,露出彷彿訴說著『這麼說來……糟糕』的表情。
阿春揣測著青梅竹馬的言下之意,然後開口說:
「我明白愛莎想慎重行事的心情。畢竟這股力量來歷不明,過度依賴它確實很危險。或許會出現什麼秘文字造成的副作用也說不定。」
「嗚哇,春賀同學果然想到那邊去了……」
「你是指什麼?算了,這先擺到一邊去吧。雖然得冒著風險,但為了增加資料量,我確實也希望能有更多機會試用看看……」
這麼嘀咕完,阿春目不轉睛地盯著織姬。
擁有狀況絕佳的『蛇』的協助者出現激發了他的歹念。
「難得你這麼提議,那就來試著做做看吧。」
「晴、晴臣!」
「就算行不通也沒差啊。之前是怎麼做來著?」
阿春對愛莎的抗議置若罔聞,開始探尋自己的記憶。
沒記錯的話,那時候自己好像發自內心默唸著無論如何都『需要』愛莎跟盧薩卡,然後伸出手來。而青梅竹馬也握住了自己的手——
「十條地,抓著我的手。」
阿春伸出右手。
織姬用力點點頭,緩緩牽起了阿春的手。
寄宿著魯魯克‧松溫之秘文字的手,那個神秘魔術記號的所在之處——然後阿春強烈地默想著無論如何都需要十條地織姬。
就這樣過了將近一分鐘。阿春靜靜地開口說:
「好像行不通呢。看來似乎無法將符文記號託付給十條地的樣子。」
為什麼不行呢?阿春沉思起來。
接著到了放學時間,為了出席什麼餐會的,織姬急忙離開學校。
愛莎也說『我還有事!』,就這麼踏出了教室。至於阿春——他並沒有自己一個人回家,而是來到鋼筋水泥建成的兩棟校舍前。也就是圖書館跟文化性社團大樓。
而且他還帶了織姬的表妹羽純一起過來。
「不過,這樣沒關係嗎?把魔女的道具跟書放在學校裡……」
「雖然不是最佳選擇,但總好過其他雜七雜八的地方吧。」
面對不安地低聲呢喃的羽純,阿春這麼回答。
「我們學校是由《S.A.U.R.U.》出資設立,創校時間跟新都內的另一所大學同時期。這兩所學校好像是基於某個目的而創辦的,據說是為了對一般學生施行魔術教育……」
「把魔法傳授給普通人嗎!?」
「當然也不是誰都可以。如果出現了富有學習熱忱的優秀人才,《S.A.U.R.U.》似乎就會趁著年輕的時候吸收進來施以英才教育的樣子。」
研究魔術的秘密機關為什麼會經營學校呢?
阿春對此感到好奇,於是試著調查過了。世界各地似乎也有類似的學校存在。
「能否成為魔女全憑素質而定,不過研究職就不一樣了。這或許也是一種彙集這類人才的方法呢。所以這所學校被設計成能避免魔術的秘密及危險外洩的樣子,同時也是你跟十條地的生活圈。」
即便把『魔女之館』的替代設施暫時設置在這裡也不會有問題。
「聽說這裡的地下空間也是考量過這種情況而打造出來的。」
阿春重新打量起圖書館。即將離開學校之前,柊小姐打了電話過來。她說希望阿春去確認一下成為新『館』的地方。
來到這裡的途中,阿春剛好遇見了羽純。然後無意間就說出事情經過了。
不過,阿春沒想到羽純會客氣地提出這種要求。
「我……可以跟您一起去嗎?請讓我幫點什麼忙吧。」
她很在意自己身為魔女卻派不上用場的事情嗎?
儘管想得到好幾個拒絕的藉口,阿春還是索性答應讓她同行——
阿春帶著羽純來到地下一樓。
走廊的盡頭有扇門。他把知曉《S.A.U.R.U.》相關情況的職員交給他的鑰匙卡插進門內。門一打開,後方又是階梯。
從這裡再往前去的地下二樓到六樓將成為臨時的『館』。
阿春跟羽純一起走過各個樓層。
每個房間都是空的。他們檢查空調、門鎖、照明等等是否能正常運作,無論何者都沒問題。
「存放在前一個『館』的資料似乎可以放心搬過來了,差不多該撤退了吧。」
檢查告一段落的時候,阿春對臨時的搭檔說。
「幸好以調查任務來說還算簡單,如果總是這樣的話就輕鬆多了。」
「啊,我有聽說過。您的工作是在世界各地旅行,挖掘蘊含魔法之力的物品與魔術教科書……對吧?」
「大致上來說是這樣沒錯。不過其他還有各種事情要處理。」
「各種事情,是嗎……比方說什麼呢?」
「這個嘛,比方說潛入各地的龍族租借地進行內部調查等等。」
「連這種事情也做啊。」
「還有對龍族這種生物進行生態調查。像是近距離觀察成群的拉普多爾之類的。」
「那還真是危險……」
「說起最危險的任務,應該就屬追查高等種來到地上時的行蹤跟所在地了。雖然蘇司那時候曾親身體驗過一次,不過被那些傢伙盯上真是糟透了。」
「一點也沒錯。請您務必小心喔!」
阿春感到好奇。身為聽眾的羽純好像太熱心了……
「你對這種事情有興趣嗎?」
「啊,是的。我最喜歡聽旅行的話題了。另外,雖然沒多少女孩子有同樣的興趣,但我也喜歡聽冒險或探險軼聞。」
「你說的冒險是指征服五大洲最高峰,或是搭帆船橫渡太平洋嗎?」
「是的。騎腳踏車縱橫歐洲大陸之類的也是我的最愛。」
羽純呵呵微笑,然後害羞地補充說:
「不過我自己肯定辦不到就是了……而且我不一直待在東京也不行,所以實際上幾乎沒有離開過關東地區……」
「畢竟你專門負責守護這片土地,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啊。」
羽純是專門守護東京新都及周邊地帶的魔女。
雖然因此獲得了龐大的報酬與VIP的待遇,但肩負『守護者』之責的魔女連離開任職地點隨興地外出旅行都辦不到。
像愛莎那樣轉戰各地的『傭兵』其實很少見。
「你又不是十條地,不妨趁著讓『蛇』休息的期間去旅行一趟如何?」
「呵呵呵,這主意真棒呢。不過那樣是行不通的。」
羽純露出那個透明度高的笑容,可是卻搖著頭。
「水無月虛弱歸虛弱,卻不致於召喚不出來,說不定有可能會發生什麼即便是現在的我也派得上用場的情況啊。」
「你還真是正經啊。不過……你的判斷八成是對的。」
阿春搔著頭表示贊同。有種敗給她的感覺。
「雖然十條地她們強得不像是新手,但畢竟經驗尚淺。發生『不測』的危險性確實存在。」
「剛才聽姊姊提到家人的事情,我偶爾會想。如果當時我能更早召喚出水無月,把來到這附近的龍族們全都消滅掉的話,說不定姊姊現在還能跟大家團聚——這簡直就像在作夢吧。」
「…………」
「我覺得這種『小心謹慎』應該不是徒勞無功喔。呵呵。」
看到比自己年輕的少女露出開朗的微笑,阿春心想。
雖然有點拘謹而顯得不起眼——但這女孩或許比自己跟織姬都要來得可靠也說不定。
儘管她的魔力不怎麼強,多年來卻持續對抗龍族。
因為經歷了百般風霜,她大概也考慮過很多事情吧。阿春對羽純有點改觀了。
3
阿春跟羽純來到圖書館地底下的時候,其實愛莎人也在附近。
旁邊的文化性社團大樓三樓,文藝社的社團教室內。這時她穿的既不是學校指定的制服,也不是運動服。
而是——圍裙連身服。
也就是所謂的黑白女僕裝。只不過那並非標準款式。
裙子極短,底下的長襪還附有吊帶。
社團教室的門被咚咚地敲響。愛莎應了聲「請進」後,舉世無雙的怪人,M社長便走了進來。
「你已經換好了呢。做得很好。」
「可是,為什麼非得穿著這種衣服不可呢?」
「因為這是最適合今天這堂特別講習的服裝啊。做好覺悟了嗎?」
「那當然,社長。」
窗簾拉上後變得昏暗的社團教室裡,愛莎與M社長面對面站著。
社長今天也沒穿制服。身上依舊是那套孕婦裝風格的黑色女裝。人格與體格雙方醞釀出來的威嚴,令他看起來像是哪裡的酒館媽媽桑。
「今天講習的主題說穿了就是『咖啡廳』!」
「敢問用意是!?」
「在戀人們約會的場所,兩人互相傾訴甜蜜的愛語。『等很久了嗎?』『不,我才剛到』。無論關係深淺都會頻繁利用到的地方,那就是咖啡廳。不克服這點就無法成為戀愛偏差值七十以上的女孩!開始上課囉!」
「SIR,YES SIR!」
愛莎忍不住以敬禮回應M社長的號令。
以前在俄國陸軍進行研習時,人稱『野狼』的三白眼教官曾對她施以徒手格鬥技的特別訓練。當時的記憶全都復甦了。
不過M社長卻唔嗯地嘆了口氣,然後開口說:
「你給我等一下。」
「有什麼問題嗎?」
「問題可多了。那個敬禮是怎樣?」
「有何不妥嗎?因為這裡是日本,考慮到風土民情,我才靈機一動把俄文的說法轉譯成英文。我自認講得還不錯喔?」
「是俄文還是英文都無所謂。就是因為這樣,人家才會在背地裡說你是什麼『戰場歸來的鋼鐵女傭兵』啦、『山賊系女獵人』之類的。」
「什麼——!?我待在軍隊裡的時間總計也才六個月耶!」
愛莎鼓足了勁反駁。
「在那之後頂多只是偶爾接受委託提供協助罷了,所以這是無中生有的誹謗中傷。況且我根本沒參與過像山賊那樣的游擊活動。」
「所以你是真的有待過軍隊的經驗囉……」
「還稱不上經驗啦,只能算興趣而已。」
愛莎對一臉佩服的社長說:
「雖然自己這麼說有點那個,但我自認完美地隱藏起有點特殊的經歷,充分融入了日本的校園生活喔。」
「哪有。你的確是適應得很好,可是那些經歷完全藏不起來喔。」
「咦!?」
「算了,這件事先擱在一邊,準備進入正題吧。」
M社長重振精神似的清了清嗓子說:
「今天的主題是咖啡廳。這次真的要開始上課囉!」
「隨時歡迎!」
「那我問你。你覺得在咖啡廳裡點了三明治跟蛋糕,卻在東西端上來後說什麼『討厭~這麼多人家吃不完~』的女生怎麼樣?」
「好煩啊。自己點的東西就該全部吃光,一丁點也不要留。」
愛莎刻不容緩地回答。
「只捕食能夠吃完的份量,這才是狩獵的鐵則。好歹也機伶地把吃不完的糧食加工成保久食品嘛。」
「好,女性魅力扣二十分!」
「——!?」
「就不浪費食物這點上,我個人也持相同意見。不過啊,你剛才錯失了親密接觸的絕佳機會啊!」
「親密接觸……?」
「『討厭啦~這麼多人家吃不完~~幫忙吃一點啦。來,嘴巴張開~~怎麼樣,好吃嗎?』我就是說這個啊!」
看了M社長附帶誇大動作的獨角戲,愛莎感到愕然。
「多、多麼高度的技巧啊……若是實行了,不就能自然地重現『情侶臉貼著臉,身體靠著身體,相親相愛地共享一盤食物』的場景嗎……」
「是啊。你領悟得很快嘛,很好。」
「可、可是,要使用這張卡片就得獻上眼前的糧食做為祭品才行……我、我甜點也能吃很多,蛋糕更是人家的最愛呢。有時候甚至還吃得下一整個喔。」
「為了實現戰略目標,這不就是你該克制的地方嗎?」
「嗚嗚嗚嗚……」
把特地點的戚風蛋糕分一半給誰。
想像過這種情景後,愛莎深受打擊,頹喪地癱倒在社團教室的地上。M社長以嚴師的眼神低頭看著這樣的她說:
「看來你似乎又遇到一個障礙了。要教你如何克服這個障礙是很容易啦……不過這樣你是不會成長的。」
「社長!」
「你就儘量煩惱,徹底思考一番吧。最後找到的答案,將決定你的女性魅力是提升還是下降。」
「下降可不行啊!」
「是啊。到時候你就會從『女性魅力低落的女生』轉職成貨真價實的魚乾女,你可要小心啊。」
「嗚嗚。不冒點險就無法得到成長的機會是吧……」
「沒錯沒錯,就是這股氣勢。不過……你一點都不性感呢。」
部長俯視著無力地坐在地上的愛莎說。
短裙凌亂,幾乎都要露出底下的春光了。緊包長襪的雙腿晾在地上,姿勢看起來有點下流。
而且她雙眼含淚,又是一身女僕打扮。
M社長注視著愛莎的眼裡流露憐憫之情。
「如果以你這種長相跟打扮,擺出現在的表情跟姿勢,通常國中以上的男生一定會心頭小鹿亂撞才對。可是現在的你卻一點都不色,毫無魅力可言。」
「一點都不色!?」
愛莎再度被衝擊打垮了。
「別、別看我這樣子,其實我是個氣度很大的女生。雖然周圉的男生腦袋裡想著怪怪的事情,但考慮到花在可愛的我身上的稅金,我才故意裝做沒發現喔!」
「你大概是受關注的自覺不夠吧。」
M社長盤起雙手沉思起來。
「就算扮成女僕了,你還是平庸得很。連『看看我這身打扮☆』或『好丟臉,不要看!』之類的話也不會說。」
「畢竟隨時隨地常保自然本色是我奉行的宗旨啊。」
「問題出在這嗎?那你稍微想像一下吧。現在看著你的不是我,而是那個眼神老成的春賀!」
「晴、晴臣嗎?」
「你要對那傢伙展現出有別以往的自己。」
「具體來說該怎麼做呢?」
「『有點失敗了,好丟臉喔……拜託不要看嘛。啊,不行。人家都臉紅了……』大概就像這樣吧。除此之外——對了,你要若無其事地保持裙底若隱若現的姿勢。如果還能適度露出『挑逗』的表情就更好了。」
「這、這要求會不會太嚴苛了!?」
「少囉嗦,做就是了!這樣下去的話,那個木頭人就要被其他女人給搶走了喔!?」
被這麼狠狠斥責後,愛莎拚了命地鼓起激情。
她想像晴臣正在看她,藉此提高羞恥心。
這麼說起來,這身打扮的裙子長度確實太短了——原本不怎麼注意這種事情的,現在卻開始擔心底下會不會被看見。總覺得臉也熱起來了……
愛莎突然意識到自己下流的姿勢,於是猛然縮起了身子。
「很好,就是這樣。氣質跟動作都流露出女人味了!」
「真的嗎!?」
「是啊。既然你剛好坐著,那就試著擺看看豹女的姿勢吧。就算沒有胸部也要極力強調出來,好提高你的性感度!」
「我、我才不是沒有胸部呢!像這樣擠一下好歹還是有乳溝啦……!」
「你這種勇於嘗試挑戰的毅力,我不討厭喔……」
雖然這裡是文藝社的社團教室——
但愛莎他們卻埋首於跟文藝全然無關的活動。再怎麼說,畢竟是社長主動提出這種建議的。
「接著來練習行動的同時也要意識到別人的視線。我會在旁邊看著,你就泡杯茶看看吧。」
「可是備用的紅茶跟咖啡都用完了喔。」
「沒辦法。我去買來,你暫時先自己一個人練習吧。」
「一、一個人該怎麼做才好呢?」
「放心吧,我幫你準備了『劇本』。過幾天去真正的女僕咖啡廳打工,做點讓男人們觀賞的訓練或許也不錯呢……」
「嗚嗚。」
結束了圖書館地底下的檢查工作後,阿春跟羽純回到了一樓。
「那、那個,如果方便的話,下次還能再跟您聊聊嗎?其實……我有些事情想找春賀學長商量。」
「跟我聊?雖然我應該幫不上什麼忙,不過你不介意的話就好。」
兩人邊說邊來到圖書館外。
這時有個認識的人走進了隔壁的文化性社團大樓。那是體重推測有一百四十公斤的怪人,M社長。他手裡提著便利商店的袋子。
「哎呀,你今天有來啊?」
「因為有些雜事要處理。不過現在正準備要回去,而且我還帶了人呢。」
阿春看了看羽純說。
同行的少女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一點也不驚慌。即使面對明顯很可疑的M社長,她依然一如往常地報以高透明度的微笑。
或許她對怪人的容許度很大也說不定——
阿春不禁感到佩服。另一方面,M社長這麼說道:
「你晚三十分鐘再回去,陪我到文藝社一趟。你的同伴也在喔。」
「是愛莎嗎?」
阿春嘀咕著,同時望向身邊的羽純。
「如果方便的話……我也可以一起去嗎?我想瞭解一下隔壁大樓的情況,對高中部的社團活動也很感興趣……」
聽她戰戰兢兢地這麼一說,阿春點了點頭。先把即將成為『館』的地點附近摸清楚確實不是壞事。
於是三人以M社長、阿春、羽純的順序爬上階梯。
社長體型龐大無比,腳步卻很輕快。跟在後頭的羽純這麼說:
「其實我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想試著參加文化性社團了。畢竟我不擅長運動。不過因為自由時間不多,往往都只是想想就算了……」
「這種時候來我的社團就好啦。」
「可是不太能參加活動總覺得很過意不去。」
「沒關係。不管是幽靈社員,還是一個月只來一次的兼任社員,就連像這位春賀的社員,我也會一視同仁地給予疼愛!」
羽純本質溫馴,M社長性情強勢,可是對話的節奏卻出奇地流暢。
當阿春見證意外的組合誕生時,一行人抵達了文藝社前。就在社長喀喳地把門打開的瞬間。
「歡、歡迎回來,主人,大小姐。那個,歡迎各位今天大駕光臨。我馬上泡茶,請各位稍候片刻——」
阿春看到了Cosplay成女僕的青梅竹馬。
不僅如此,她還做著沖泡紅茶的動作。可是她的手裡卻沒有任何茶具之類的東西。她是在排練短劇嗎?還是在玩女僕咖啡廳遊戲呢?
「……咦?晴臣你怎麼會在這裡?而且連羽純學妹也在!?」
「因為剛好碰到他們,我就順便帶過來了。我想說讓你泡茶招待他們。」
「呀啊啊啊啊啊啊!」
聽完社長的說明,愛莎慘叫起來。
總之,阿春他們被請進文藝社,圍繞著長桌而坐。
「愛莎,我可以請教剛才的扮裝跟獨角戲是什麼意思嗎?」
「我、我不想多說,謝絕深究,真要說的話……對了,是那個。這是道服!」
「……你在修練什麼啊?」
「這個問題禁止提出。不說這個,請仔細觀賞我豔麗的姿態吧!」
「啊,可是很適合你喔。呵呵,好羨慕適合這種打扮的愛莎學姊喔,太漂亮了。」
「羽純學妹真是個好孩子!」
「話說回來,春賀。看你帶著新的女孩子,莫非是桃花期到了嗎?」
當大家正品嚐著愛莎泡的紅茶時,社長突然開口說。同時還冒失地直盯著白阪羽純跟春賀晴臣瞧。
「白阪只是陪我來而已,跟我的戀愛運勢沒有任何關係喔。」
「是嗎?雖然現在是這樣,但將來說不定就不一樣囉。」
M社長低聲說道,然後緩緩地點了點頭。
「趁著這個好機會,我就用《愛情韻事探查》的技能來預測一下你的戀愛運勢吧。」
「技、技能?」
「不可以亂動喔。喝!」
被社長圓滾滾的眼睛凝視著,阿春感到惴惴不安。
就這樣過了十幾秒鐘後,社長靜靜地歪著頭。
「好奇怪,完全看不出戀愛情況呢。」
「這種東西當然看不到吧。」
「不。你正逐漸被無比龐大且棘手的命運吞噬,以致於戀愛運勢這種微不足道的東西都不曉得被掃到哪裡去了……在我看來是這樣喔。」
阿春說不出話來了。他非常驚訝。
愛莎跟羽純也目瞪口呆地看著M社長。剛才他說得好像知道《弓之秘文字》的事情一樣。
這一瞬間,阿春首度對這個人的深不可測感到讚歎。
4
放眼望去,視線所及之處儘是白色的冰原——
不過此地的季節並非冬天,而是春天。
雪風公主所在的地方是位於北美大陸最西北端的阿拉斯加北坡。
靠近北極海的凍土地帶。明明正值春季,今年雪融得卻很晚。如今這裡依然被冰雪覆蓋。不過這股寒氣對她來說著實十分理想。
和煦的氣候也是不錯啦。
可是卻比不上置身在嚴寒與酷熱漩渦中時的充實感。
普通人光是要活下來都很困難的極限之地。凜然地佇立在這裡展現霸者的威嚴,欣賞肆虐的暴風、太陽及烏雲——
這是雪風公主最愜意的片刻。
如今她依然維持宛如雪之精靈般美麗的人類樣貌,嘴角泛著微笑,以一席白色連身洋裝的姿態憐愛著冰原的靜證之美。
過了一會兒,她將目光轉向宛如一片黑色墨漬玷污了這片純白之地的男人。
男人默默地守在她背後,等待她主動開口。
「最近我都想不起來……你名字叫什麼來著?」
「龍王啊,請叫我索福克里斯。」
男人身穿黑色西裝,外頭只披了一件灰色薄大衣。
置身在這片冰原當中,他穿得實在是太輕便了。可是那老練的嗓音依然沉穩,絲毫沒有受凍的感覺。
「啊啊,的確如此。很久以前曾經聽你說過,不過我忘了。話說回來——」
「您是要問繼承了『劍』的銀龍嗎?」
「沒錯。你要那隻銀龍攻下的島國——那是紅蓮女王過去的版圖之一。『弓』果然是在那裡嗎?」
「恐怕是。等會兒我打算過去找找看。」
黑衣男索福克里斯以真摯的口吻說。
「不過,不管那片土地上有沒有屠龍的刻印,我要求的考驗都不會改變。打進那個島國的《楔》即將成熟,嗅出跡象的羽蜥跟高等種似乎也在附近打轉的樣子。」
「楔……啊啊,是雷帝跟漢尼拔王打進地上的那個啊?」
雪風公主望向冰原南方。
遠處聳立著純黑的三角柱。那是高度超過一千公尺的超高層建築,人類稱之為巨石碑的高塔。
這片凍土地帶乃是設於阿拉斯加的龍族租借地。
「沒想到雪風離開地上的時候居然建了這種東西。」
「我原本打算向哪位龍王進言取得那片土地。不過因為剛好發現那隻銀龍,我才將這個任務託付給他。」
「哼……建立自己的國度,展現器量,朝王者之道勇往直前啊。」
雪風公主輕快地笑了。
「哈哈,地上也稍微變得有意思了呢。如此一來,問題就是可能存在於那國家的弓之駕馭者了。那傢伙跟雪風是持有同一對弓箭的人……」
她盤起雙手,如白雪般的美麗容顏陷入沉思。
「跟雪風我成對且平起平坐之人,若是個不中用的匹夫也沒辦法了。這樣就得趕快將之斬首,在出什麼差錯之前收拾掉才行。可是……」
少女纖細的身體自然而然地熱了起來。
那是在呼應白色龍王高昂的鬥志與好奇心。
「如果器量足以擊退那隻銀龍的話,那麼久違地在地上肆虐一番也不壞。索福克里斯啊,之後向我稟報結果!」
然後這天晚上終於到來了。
設於伊豆諸島三宅島上的空自及海自各基地。
此外還有隸屬於環太平洋防衛機構的大規模航空母艦艦隊,以及巡視部隊等等——
輝煌的巨獸闖進了由這些軍力交織而成的防衛線。
首先《高速飛行》的魔術撕裂了偵查網。那是讓全長十幾公尺的龐大身軀突破音壁的超常魔術。
泛著金屬銀色澤的龍族展開超音速之翼,從太平洋上空疾馳而過。
目的地似乎已經決定好了,其軌道為一直線。引發音爆的同時,他逕自向前猛衝。
當然,人類方面也有負責迎擊的守衛。
那就是自衛隊與環太平洋防衛機構的航空戰力及迎擊艦隊。
不過已經看出『敵人』的真面目是龍族高等種——學名艾庫亞斯‧朵拉可尼斯的一名士官卻默默地搖了搖頭。
這是因為他預料到就算迎擊也是徒然。
事實上,飛翔的銀龍只採取了一項戰鬥行動。
那就是一味地吠吼。不過魔獸的咆哮帶有極大的魔力,蓋過了所有炮擊聲與戰艦驅動聲響徹天際。接著這聲音又化為波動,一瞬間掃過整片空域。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身在這股波動所及之處的人類全都心臟爆裂,當場死亡。死亡迅速且確實地浩訪,無關乎是戰鬥機駕駛艙、護衛艦、巡洋艦,還是航空母艦內。
然後在度過極為短暫的時間之後。
散發金屬銀光澤的龍族高等種抵達了橫濱上空。
龍族過於突然地開始移動與超音速飛行,絲毫不給關東地區『蛇』的相關人員應對的時間與機會。
不過他這麼做不是為了避免交戰。
而是因為迫不及待地期望開戰時刻的來臨。他想要儘早宣戰。
「謹告這片土地上的人類們。希望你們將我接下來要說的語全都紀錄下來,並轉告所有朋友與街坊鄰居。本次宣告大大地關係到你們的未來。」
白銀之龍吐出的話語是非常清楚易懂的英語。
然後他那充滿男子氣概與張力的聲音清楚地響徹了大都市橫濱的夜晚。
在夜景的光亮之中,銀色龍鱗熠熠生輝。靜止在空中的他身旁屹立著橫濱市的象徵,橫濱地標大廈。
「我就忍辱承認自己才疏學淺吧。你們居住的列島是由什麼體制的國家統治、是由什麼樣的當政者治理,這些我都不清楚。甚至是一無所知。」
儘管本質是名為龍族的魔獸,他卻擁有悅耳的嗓音。
威風凜凜的語氣裡蘊含著打動聽眾情感的演說家素養。那聲音充滿男子氣概,甚至帶有爽朗感。
「不過我在此宣誓。我要把這座被稱為日本的列島納入自己支配之下,使其成為奉我為唯一君主的領土。」
巨大的銀龍做出將日本領土化的宣言——
然而聽者卻陷入極度混亂的大恐慌當中。
接獲龍族入侵東京灣上空的消息後,相關部門便發佈了緊急避難宣導令。
不過由於銀龍遠比一般小型種接近時更快抵達,如今橫濱市區還有很多市民正往避難場所移動當中。
怒號、悲鳴、慘叫、絕望、啜泣、混亂、混沌翻騰激盪……
橫濱地標大廈周圍的人,以及還在大廈內來不及逃走的人或是奔跑,或是跌倒,或是佇立不動,或是縮起身子茫然地仰望天空中的巨龍——
在場者大多都陷入了嚴重的混亂。
「成為我的領土後,我發誓絕不讓我眷屬以外的龍族接近這個國家。蹂躪日本國的特權僅歸我帕維爾‧加拉德的勢力所有。」
龍族終於自口中道出了自己的名字。
可是聽眾之中卻幾乎無人察覺到這點。
「從明天起,我會等上五天的時間。我不認識的王或當政者啊,若是希望讓我的侵略和平收場,那就趁這段期間來我這裡,發誓臣服於我吧。」
帕維爾‧加拉德滿意地低頭看著地上的混亂說。
「我將於第五天日落同時出征。屆時我會根除這國家所有的劍與火,不斷反覆破壞,徹底展現力量直到你們屈服為止。」
加拉德往前伸出右手。掌中顯現出三個『<』並排而成的刻印。
那是龍王漢尼拔稱之為《劍之秘文字》的符文記號。
「老實說,我也不希望你們輕易臣服。比起他人雙乎奉上的領土,親手贏得的領土更能印證戰士的價值——」
下個瞬間,他的掌中突然出現一把巨大的長劍。
「而我就是個戰士!」
那是把劍身又長又厚的雙刃劍。劍柄的部分也很長,就算加拉德雙手握著也還有多出的部分。
《劍之秘文字》的符文記號宛如銘文般刻劃在接近劍身根部的地方。
加拉德將這把劍輕輕一揮,掀起了猛烈的劍風。
「那麼帕維爾‧加拉德就暫時自你們面前離去了,再會!」
銀龍手持刻著符文記號的長劍飛離了橫濱上空。
但他並沒有離開日本,而是前往舊東京租借地的廢墟堆——聳立在該地區中心附近的純黑色三角柱,巨石碑。
黑衣男在阿拉斯加時稱之為《楔》的超高層建築物。
帕維爾‧加拉德在其頂端前方的空中靜止不動,然後高高地朝天舉起了長劍。
「釘在這裡的《楔》啊,我以弒龍之劍為印,做為我支配的先驅。認帕維爾‧加拉德為主吧!」
這正是屠龍之劍。也是他的王牌,劍型『魔導之杖』。
然後是當天晚上,地點換到另一個地方——
悄悄坐落在墨田區一角的春賀家宅邸裡,阿春跟愛莎兩人正面對著書房的立式電腦及螢幕。
「燧石、屠龍、屠龍文字……果然沒有跟這些字眼有關的情報啊。」
「可是,讓那個符文記號復甦的是伯父遺留下來的石頭……」
「啊啊。火之迦具土曾經說過什麼『灌進火焰』喔。」
青梅竹馬的兩人互相嘀咕著。
他們在電腦硬碟與外接儲存裝置上大致搜索過一遍了,如今正在調查阿春父親遺留下來的數位化藏書、研究筆記等等。
燧石。這個字意指『打火石』。
父親究竟是在哪裡取得有著這種名字的咒石呢?
由於最近一有空就會去舊東京處理『雜事』,這邊的調查遲遲沒有進展。差不多該提起幹勁埋首苦幹了吧——
「或許是為了避免讓人輕易提取情報,所以才沒留下任何數位化的資料……這是常有點事情。」
「的確。這樣就得去查老爸沒搬進這間房子裡的藏書了。」
阿春嘆了口氣。因為這事非常棘手。
父親沒帶來這裡的藏書及手寫的研究筆記如今全在日本國外。而且還分別存放在多個地點。把所有東西收集起來一本一本調查是非常浩大的工程,而且也有可能完全得不到任何成果。
「再來就是去問問看跟伯父熟識的《S.A.U.R.U.》研究者和魔女了。」
「要是有誰曾經跟老爸共同研究就好了。」
就在兩人只顧著討論的時候,窗外突然傳來說話聲。
「莫名其妙的探究也該適可而止吧。汝似乎已經沒閒功夫做這種事情囉。」
那是火之迦具土的聲音。她似乎跑到院子去了。
這麼說來,愛莎應該還沒見過這個自稱惡魔的毒舌少女才對。阿春對青梅竹馬使了個眼色。由於心裡有底,她短促地點頭回應。
兩人立刻離開書房來到庭院——果然在這裡。
身著緋紅色和服的少女,火之迦具土在月光的照耀下佇立不動。
「我該說『你好,初次見面』嗎……?」
愛莎試探著問。不過火之迦具土的回答卻很馬虎。
「初次見面的問候這樣就可以了。之前妾身也說過,還要一一對彼此自我介紹實在是太麻煩了。不說了,看看那個吧。」
自稱惡魔者的視線前方聳立著純黑色的三角柱。
巨石碑。那個建築物位於舊東京的丸之內附近,不過因為高度超過一千公尺,所以從東京新都也看得到。這時愛莎嚇了一跳。
「晴臣,請使用魔術視覺。」
「啊,好。」
阿春不自覺地想要拿出鑑定魔力用的單眼鏡片。
但隨即又趕緊停下了手,轉而定睛凝視。跟之前一樣,這回魔術視覺也在沒使用道具的情況下發動了。他用肉眼眺望純黑色的高塔——然後吃了一驚。
這是因為巨石碑上空出現了閃爍白金色光輝的符文記號。
那是由三個『<』交疊而成的魔術記號。阿春突然理解了個中含意。
「劍……?那個字是指『劍』的意思嗎?」
「嗯。那跟汝的『弓』同樣都是寄宿著弒龍之力的屠龍文字喔。」
火之迦具土輕鬆地說。
「既然那裡看得到印記,就表示有哪個繼承弒龍之力的傢伙佔據了那個《楔》——也就是汝等所謂的『巨石碑』。」
「你說佔據?」
「就是主張所有權。宣告打進這片土地的《楔》歸其所有,這片土地孕育出來的魔境遲早將成為他的『領土』。」
「魔境……?」
「汝等當代魔術師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在那個黑柱矗立的土地上魔力會逐漸增強,地水火風都將偏離地上的法則。」
「也就是巨石碑周圍的魔力會趨於活性化吧……」
聽了火之迦具土所說的話,愛莎輕語道。
正因為如此,惡路王誕生的儀式才會選在舊東京租借地舉行。
「唔,這都市的《楔》成熟得恰到好處呢。雖然好像已經有好幾隻龍注意到這點,但沒想到居然連《劍之秘文字》都出現了。」
火之迦具土將狂妄自大的目光從巨石碑重新轉向阿春說。
「從文字散發的亮度看來,駕馭者還不是真正的王。小子,他跟汝一樣都是偽王,只不過是得到了成為王的資格而已。」
「冒牌的支配者……僭主(Tyrnnos)——」
阿春想起了拉可‧阿爾‧蘇司說過的話。
那隻龍曾數度提到『Tyrannos'一詞。這是意指僭王、僭主、暴君的古老辭彙。
「呵呵呵。如果被僭主統治的話,這個國家可是會荒廢的喔?畢竟具備智慧的龍最討厭偽王——龍王的僭稱者了。只要逮到機會,他們就會毫不猶豫地殺掉那傢伙。就算沒機會,他們也會嘗試攻進那傢伙的陣地將之殲滅。」
「也就是龍族高等種會接二連三襲擊日本的意思嗎……?」
愛莎懷疑地問。這種事情確實叫人難以置信。
不過火之迦具土卻輕輕點了點頭,並未加以否定。另一方面,阿春開口確認另一件事情。
「之前那隻高等種曾用那個奇怪的頭銜稱呼我。」
阿春挑釁似的瞪著火之迦具土。
「換句話說,龍族們也會把我視為什麼『僭主』的同類嗎?因為我持有屠龍的符文記號。」
身著緋紅色衣裳的少女露出惡魔般的笑容取代回答。
阿春明白他的猜測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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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因為龍族突然像這樣飛來,昨天橫濱似乎亂成一團呢。」
「原來如此……」
在UFO研究會的社團教室裡,武藤同學看著十九吋薄型電視上的新聞這麼說完,阿春點了點頭。螢幕上投映出昨晚在橫濱市內四處竄逃的人們,以及剛好被家用攝影機拍下的銀龍。
雖然今天還是連假期間,但因為是平常日,所以必須上半天的課。
放學後阿春很在意UFO研究會的情況,於是便來到社團教室看看。
「網路新聞會不會有什麼新消息呢?我看看,『昨晚九點左右,大型龍族襲擊了橫濱市內。不過不幸中的大幸是,龍族大約十分鐘內就結束攻擊飛離了』……嗯,幾乎每家媒體都是這麼寫。跟今天早上一樣呢。」
武藤同學一邊檢閱幾份報紙及筆電的瀏覽器,一邊喃喃自語。
「不過啊,據襲擊發生當時碰巧在場的人表示,那條龍好像說了什麼喔。它大概是用英文講的。來,你聽聽看這個。」
她用筆電連上某個上傳影像的網站,並播放了一個只有聲音的檔案。
揚聲器裡傳來吵吵鬧鬧的聲響。怒吼聲、叫嚷聲、哭聲、悲鳴聲同時齊放。不過喧囂之間確實可以聽到某人以優美的嗓音大聲演說。
「這是現場的人錄下來的。不過因為環境太吵,內容完全聽不出來。」
「武藤同學,你是從哪裡取得這些情報的呢?」
「我有很多情報來源,這次是網路上認識的人告訴我的。」
武藤同學得意地笑著說。
「等會兒我要去橫濱一趟。我打算親眼看看市內的樣子,然後跟昨晚碰巧在現場的朋友碰面打聽情況。」
「高中的社團活動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嗎……?」
「啊哈哈。在網路上搜尋根本不算調查嘛。畢竟錯誤情報跟謊言都稀鬆平常地到處亂傳,實際上還是得確實到當地進行採訪才行。」
「這麼說倒也沒錯啦。」
「不過啊,最近龍族還真常跑來關東地區呢。這已經是本月第四次了,總覺得似乎有點太頻繁了……」
阿春心頭一驚。因為他想起了火之迦具土所說的話。『好像已經有好幾支龍注意到這點——』
「話說回來,你家不打算集合全家人準備避難或是逃離都內嗎?」
阿春打馬虎眼地問道。
「反正現在是連假期間,我們班上不也有三分之二以上的同學都請假嗎?」
「我們家神經很大條啦。家人都一致認為『世界上哪裡都會有龍族飛來!』不過如果從橫濱消失的龍族就潛伏在新都附近的話,疏散倒也不失為一個考量。」
「…………」
身為《S.A.U.R.U.》的一員,阿春還知道一些沒有對大眾公開的情報。
不過從入駐那棟大樓的廣播電台,以及碰巧在場的媒體相關人員那裡得到的情報並未公開。這是因為事件牽扯到龍族高等種,情報受到了管制的關係。
在沉默不語的阿春面前,武藤同學拿起了書包。
「啊,留學生。你泡的茶很好喝喔,謝啦。那我就先走了。」
「不客氣——呃,已經走了啊。」
離開的武藤同學本來跟阿春坐在中央的長桌旁。
背對著這邊的愛莎抬起頭說。她正面對著置於牆邊的小桌子,在那裡泡紅茶。
「不過武藤同學還真有行動力啊……」
「能夠再次確認一般人是如何看待龍族相關情報,這就是加入這個研究會的意外收穫呢。」
愛莎跟阿春感慨地對彼此說。
「尤其我們在《S.A.U.R.U.》待了很久,認知都偏離常軌了。現在這種情況真是既新鮮又有趣呢。話說回來,愛莎。」
阿春重新望向青梅竹馬,並改變了話題。
「我可以請教文藝社社員特地跑來這裡泡茶的理由嗎?」
「沒什麼特別含意。硬要說的話,那就是為了鍛鍊自己。」
愛莎做出一番意義不明的解釋。她是在不久之前敲門進來的。
而且還咖啦咖啦地推著放了紅茶茶葉與一套茶具的手推車。
「我有取得社長的許可……應該說是那個人的指示才對。他說什麼『有空就去我底下的社團晃晃!』」
「那個人還是那麼神秘呢……」
就在阿春這麼低聲呢喃的時候,愛莎再度轉身回到泡紅茶的作業上。
她的動作充滿了奇妙的動感,給人一種節拍分明的印象。背脊挺直的姿勢也很端正,目光不自覺就被吸引過去。阿春疑惑地歪著頭「嗯?」了一聲。
他曾經看過好幾次愛莎烹調的景象。平常她總是火力全開,就算加上『嗚呀!』
『喔啊!』『喝!』的吆喝聲也毫無違和感。用蠻力制服大量食物的身影著實十分豪快。
然而現在她給人的感覺卻彷彿很在意藝術分數的花式溜冰選手。
阿春懷疑地凝視著愛莎的背影。
她穿著學園的女生制服。由於擺放茶具的桌子較低,青梅竹馬稍微往前彎著身子,阿春嚇了一跳。
裙襬底下若隱若現。看不見。不,看見了——還是不行嗎?
真是奇妙。愛莎對這方面的事情相當不在乎,她穿著短裙的時候,阿春甚至偶爾會在她背後無動於衷地心想『今天是白色的啊……』
或許就是因為她毫無防備,自己才激不起感動的心情也說不定。
不過剛才那種若隱若現的緊張感真是新鮮——
「那個,晴臣?」
回過種來,愛莎正害羞地面向這邊。
「難不成……你看到了嗎?」
「你是指什麼?」
「就是,呃……不。沒、沒什麼。」
交談途中,青梅竹馬突然用雙手壓著裙子後方。
阿春覺得奇怪。為什麼自己會有種遺憾的感覺呢……?
「話說回來,明明前一天才剛發生那種事件,社長卻不在呢。」
「那個人去參加『怎麼樣都不能缺席』的話劇社排練了。說是什麼『只有我才能戴滑頭鬼面具!』」
「那齣戲到底在演什麼啊?好讓人在意喔……」
在社團教室喝過茶後,兩人便離開了UFO研究會。
愛莎回文藝社去了。阿春則是前往社團大樓隔壁的圍書館地下。
據說這幾天該地下空間即將成為『館』的替代設施。今天上午東西應該就會搬來了,所以阿春才過來確認。
往後將拿來收放書籍與咒具的幾個大型架子也被運來了。
走在其中,阿春嚇了一跳。因為他看到了熟人的臉。
「哎呀,晴臣。好巧喔,居然在這裡碰到你。」
「真的很巧呢。沒想到柊小姐會在。」
「畢竟我保管的孩子們即將放在這裡,我想說來確認看看好了。」
柊友加里,《S.A.U.R.U.》的術務顧問。儘管驚訝於這出其不意的相遇,阿春還是問了現在最想知道的事情。
「出現在橫濱的銀色高等種果然還是潛伏在舊東京嗎?」
「不是潛伏,是優雅地暫居當中喔。要不要看看?」
柊小姐從包包裡取出平板電腦。
液晶螢幕上顯示出模糊的影像。那大概是無人偵察機拍下來的吧。
以俯角拍攝疑似舊東京的廢墟一角,散發金屬銀光澤的龍族高等種正閉上雙眼坐在那兒,悠然地蜷縮著身體。
此外,橫躺著的他背後有座建築物看起來很眼熟。
那是舊國事議會堂。昔日日本政治中樞的古蹟。
「征服日本的志願者選在永田町落腳啊。這可真是諷刺呢。」
「而且還正大光明,也不用魔術隱身。不過他好像很討厭人家打擾的樣子,聽說派出去監視的偵察機全都被破壞了呢。」
「如果是以前的好萊塢電影的話,在這種情況下美軍就會發射核彈了吧。」
「不過從過去的例子已經知道那對高等種的防禦魔術不管用了。」
阿春跟柊小姐互相點了點頭。
上傳影片的網站上幾乎聽不清楚的高等種演說,阿春他們已經看過不得對大眾公開的清晰完整版了。
自稱帕維爾‧加拉德的高等種如今正在舊東京的情報也是……
「半個月前才剛出現青銅色的高等種,這回是銀色?近兩個月拉普多爾飛來關東地區附近的次數很多——這兩件事果然有關嗎?」
柊小姐呼地嘆了口氣。
雖然阿春知道答案,但卻沒有說出口,反而這麼說道:
「順便請問一下,那條龍的要求也跟政府報告過了吧?」
「嗯。就算是他們也不敢悠悠哉哉地推托『以後再說』,很快就表示『對於威脅我國主權的不善鄰人,應態度堅決地要求即刻離開本國』——」
「這些話轉達了嗎?」
「他們好像真的有這個意思呢。如果我們跟帕維爾‧加拉德交戰失敗的話,到時候說不定會死馬當活馬醫地以特使身份被送過去喔。」
愛莎跟織姬已經同意跟高等種交手。這件事情阿春在教室裡聽她們說過了。於是阿春試著發問:
「雖然還有好幾天的時間,但何時才要動手呢?」
「等到逼近期限前一刻,聚集了夠多『蛇』前來助陣的時候……不過等待或許也該適可而止吧。」
「為什麼?」
「我怕那隻龍在期限截止前就忍不住開始大鬧。」
指出高等種的好戰性格後,柊小姐露出有點擔心的表情。
「其實我今天來這裡是想看看織姬跟羽純的狀況。如果她們很緊張的話,我也可以陪她們聊聊。」
「白阪也是嗎?這次她應該是在新都待命才對吧?」
「嗯。不過畢竟她是那種『好孩子』。對於自己無法參與戰鬥一事,她大概會很在意吧。」
跟柊小姐分手後,阿春離開了學園。時間已經是傍晚了。
由於打算直接回家,阿春便到最近的兩國車站搭乘環狀線。他拿出觸控式手機接連點出圖片。
那都是廢墟的照片。照片裡並不是日本的街道。
而是紐約州舊曼哈頓租借地的風景。還有巨石碑。過去被稱為華爾街的地方聳立著純黑色的三角柱。
這些照片是用《視覺轉印》,也就是將魔術視覺看到的東西圖像化的魔術拍下來的。
在舊華爾街的巨石碑上空,白金色的光芒大大地描繪出人類至今仍舊無法解讀的魯魯克‧松溫的秘文字。
一條長直線前方連接著尖銳菱形的象形文字。
長久以來人類始終不明白那代表著什麼意思。不過現在的阿春一眼就看出來了。
這是意指《槍之秘文字》的弒龍符文記號。
「舊華沙的巨石碑大概也有弒龍的印記吧……」
在巨石碑上閃閃發光的弒龍文字是佔領宣言——
火之迦具土是這麼說的。而舊曼哈頓租借地是紅之漢尼拔,舊華沙租借地則是名為黑之雷帝的『龍王級』凱薩‧德拉古尼斯的支配領域。
由於已經抵達了最近的業平橋車站,阿春收起手機。
然後下了電車踏上歸途。總算回到自己家的時候,他發現門前有個女孩子。是白阪羽純。她怎麼會來這裡呢?正當阿春感到狐疑時,羽純向他走近。
「春賀學長,我有件事情要懇求您!」
平常總是很拘謹客氣的羽純,今天卻難得充滿氣勢。
「請讓我見見火之迦具土小姐。我想請教她為什麼春賀學長的文字之力無法託付給姊姊!」
「咦?」
羽純以認真的眼神目不轉睛地看著困惑的阿春。
2
五月第一個假日,黃金週也終於進入佳境了。
這天早上阿春跟十條地織姬約在兩國車站前的咖啡廳碰面。光看這樣或許很像是為了約會而見面的情侶也說不定。
不過這回還有另外兩名參加者在。
「聽好了,小姑娘。簡單來說就是小子跟巫女雙方的決心不夠。」
「決、決心是嗎?」
露天咖啡廳陽台上的四人圓桌。
和阿春與織姬一同圍坐在桌旁的火之迦具土與羽純交談起來。聽了羽純昨晚造訪春賀家時提出的要求,怠惰的自稱惡魔者如是說。
把叫什麼織姬的巫女找來。雖然很麻煩,但妾身就教汝等這麼一次吧……
「妾身就單刀直入地說了。小子,汝馬上逼近巫女,對她說『我想要你,把你的一切給我』吧。」
「你——你說一切,別胡說八道了,迦具土小姐!」
聽了這番荒謬的言論,織姬不禁抗議。可是火之迦具土卻不以為意。
「巫女啊,汝也順著現場的氣氛一鼓作氣地回答『我願意將身心都獻給你』,乖乖被騙一次吧。這樣就能圓滿解決了。」
「越、越說越荒唐了。絕對不行!」
「我跟十條地不可能做得出那種事情吧……」
「這點程度的決心對汝等雙方都是必要的。如果想要締結眷屬盟約的話。」
身上依舊穿著緋紅色和服,光看外表只是個可愛小女孩的火之迦具土。
這樣的存在正囂張地靠坐在露天座位上。而且織姬跟羽純這兩名美少女也在一起。因為這個緣故,一行人深受店裡的客人和員工,以及外面行人們的注目。
不過不曉得是不是這樣的班底反而醞釀出一股魄力,完全沒有半個客人坐在附近。
「「…………」」
聽完自稱惡魔者草率的指導,阿春這才想通了。原來如此,所以才無法託付『弓』的力量嗎?另一方面,羽純似乎受到了打擊。
「交、交出一切……把身心全都奉獻出去,這也就是說……」
羽純滿臉通紅,縮著纖細的身體嘀咕起來。
面對這樣的表妹,織姬連忙開口:
「羽、羽純,迦具土小姐只是打個比方而已。不可以想歪——不、不可以想到戀愛那方面去喔!」
「是、是這樣嗎?」
「嗯?不,巫女啊。若是汝有不惜兩人同床共枕完事的心理準備,眷屬的盟約將會更容易完成喔。」
「——完事!?」
「不可以想像。真的不行喔,羽純!」
「相反地,『我一定要讓這女人成為我的東西』如果小子有這種氣魄的話,情況又變得不一樣了呢。唔。」
看起來好像腦充血的羽純、狼狽的織姬,以及一臉好像什麼都知道的火之迦具土。
聽了三位女生的對談,阿春除了保持沉默外別無選擇。莫可奈何之下,他只好出神地心想「原來十條地慌了手腳就會連聲呼喊『不可以』啊」——就在這個時候。
「可、可是春賀學長已經有愛莎學姊這個戀人了,就算只是有這種想法,對彼此來說也很過意不去吧……」
「你、你真的不要再繼續想奇怪的事情了。姊姊要生氣囉!?」
見羽純的認知有誤,阿春輕聲地插嘴說:
「啊,不。我跟愛莎並不是那種關係。」
「是這樣嗎?對、對不起,我太自以為是了。」
聽了剛才那句話,羽純深深地低下了頭。不過抬起頭的瞬間,她那彷彿天使般的可愛臉龐卻露出了想不通的表情。
「那、那個,我可以請教一個問題嗎?春賀學長對織姬姊是怎麼想的呢?我沒什麼特別的意思,不過從異性、從一名女性的角度來看……」
「羽、羽純!?」
「姊姊,我、我真的沒有特別的意思啦。只是有點在意而已……」
笨拙地敷衍了困惑的表姊後,羽純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阿春。
這就是所謂的純潔無瑕嗎?阿春自認口齒還滿伶俐的,可是不曉得為什麼,他卻無意發揮這種伎倆。
阿春自覺敵不過羽純的眼神,於是開口說:
「嗯……這個嘛,果然是個很有魅力的人吧。」
「既、既然如此,接下來就看姊姊的意思了……我、我突然有急事要辦!」
羽純站起身子,使得椅子發出咖嗒的聲響。
她驚慌失措地用顫抖的手摸出錢包,把貌似剛才喝的拿鐵的費用放在桌上,然後快步走向出口。
「之、之後兩位年輕人就慢慢來吧……!」
留下一句像是相親主持人會說的話後,羽純便離去了。
「等等,羽純!?真是的,那孩子就是愛瞎操心……」
「哎呀,畢竟十條地要跟高等種交手,她大概是希望你能多少增添一些武器吧。不過多虧了白阪才有這個好機會。」
當織姬發著牢騷時,一旁的阿春總算能好好說話了。
這都是因為女性成分減低的緣故。他首先定睛看著坐在正面的火之迦具土,然後轉移視線遙望西方的天空。
現在所在的咖啡廳坐落在視野極佳的地方。
因此可以看見東京一帶最高的建築物,純黑色的巨石碑。
還有頂端上方閃爍著白金色光輝的《劍之秘文字》。
「我是覺得身為『前』龍族的你差不多也該老實吐出情報了。在今天這個場合說出來也完全無所謂喔?」
「呼——其實妾身也不是愛擺架子的人。」
面對阿春冷靜的追問,疑似龍族高等種亡靈的火之迦具土說。
「時機未到卻透露太多,乃是愚者的行為。聰明的妾身不可能犯下這種錯誤。不過時機的確也差不多了——」
火之迦具土同樣遙望著巨石碑。織姬好像也發現大家正在看著什麼了。她眨了好幾次眼,凝視著同樣的方向點了點頭。
看來魔術視覺似乎是成功發動了。在下一秒鐘——
「那麼女王,接下來就交由我來介紹吧。」
有個聲音突然這麼說。那是彷彿帶有鐵鏽般的老練嗓音。
「繼承弒龍之弓的少年啊,我先向你獻上祝福。我很高興有你這個存在。讓我跟你說聲恭喜吧。」
不知不覺間,一名身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到了阿春他們身旁。
男人正值壯年。相貌端整,同樣散發老練的氣質。身材也很高大。
不過人種不明。以東洋人來說,臉部的輪廓太深了。皮膚曬得黝黑,就白人而言顯得膚色過黑,可是卻又看不到黑人的特徵。
「我是索福克里斯。在圍繞著龍、符文記號,以及大地的這場壯大又野蠻的遊戲——『王者之道』中負責協調工作。要說是跑腿的也行。」
報上名字的同時,可疑男子在之前羽純的位子上坐了下來。
然後他熟門熟路地喚來女服務生,點了一杯咖啡。
3
「當代人稱為高等種的有智龍……在龍族之間是叫做吉茲。」
喝了一口咖啡後,索福克里斯開始妮娓道來。
「其實呢,所有吉茲都擁有某個共同的目標。那就是找出邁入『王者之道』的資格,誓言必定抵達這條路的終點。」
「所有高等種嗎?」
阿春嘀咕著窺視火之迦具土的表情。對於看似舊識的男人所做的陳述,自稱惡魔的少女聳了聳肩,並盤起雙手。她似乎是打算安靜聆聽的樣子。
另一方面,織姬則是啞口無言地專心聽著索福克里斯的話。
「啊啊,所謂吉茲就是這樣的生物喔。窮極『王者之道』乃是他們最終的願望。為此他們才增長智慧,磨練魔術,讓符文記號的神秘之力寄宿在強韌的肉體上……」
「你說的『王者』……該不會是指龍王吧?」
索福克里斯直直地看著發問的阿春,用力點了點頭。
「沒錯,成為龍王正是所有吉茲的夙願。不過『王者之道』的鑰匙不容易找到。為了追求這個,吉茲們在地上跟地底之間徘徊,或是潛入海底,甚至還往天空涉入星海的領域。」
阿春忍不住看著右手。那是寄宿著《弓之秘文字》的手。
這時,索福克里斯露出微笑。雖然微乎其微就是了。
「你理解力很強呢,少年。你的想像是對的。那個弒龍文字正是進入『王者之道』的鑰匙——資格。」
索福克里斯彷彿朗誦禱文般嚴肅地低聲說。
「正因為如此,吉茲們才會痛恨、嫉妒弒龍之力的繼承者。在他們眼中,那是可能比自己更快成為龍王的存在。他們會將踏進『王者之道』者稱為僭主——偽王,一有機會就想抱對方殺掉,全是出自於這種妒意與憎惡之心。」
「所以蘇司才會把我視為眼中釘啊……」
「少年啊,我是不曉得你有沒有邁向『王者之道』的熱情,不過要活下去就得變強。無論什麼樣的龍前來挑戰都要將之擊退,並反過來加以殲滅。既然不能輕易自殺,你就只有這條路可走了。」
「不、不能自殺?這話是什麼意思?」
「屠龍文字乃是至高的魯魯克‧松溫記號。自遠古的神話時代起,儘管型態改變卻依然持續存在,是為不滅的印記。身懷這種文字者不可能輕易死去。」
索福克里斯露出非常誠摯的表情注視著阿春。
「當然,還不到不死之身的地步——不過在某種程度上可說是不朽不滅了。上吊基本上是死不了的。如果打算自殺的話,那就得花上相應的歲月做好萬全準備。」
阿春倒抽了一口氣。身旁的織姬也同樣感到愕然。
平常總是如太陽般爽朗的同班同學,今天卻面色發青。
「不過少年,若是你存心想死,那倒也不用擔心。只要竭盡全力跟強大的龍族戰鬥就行了。足以挑戰僭主的猛者應該能驅使著各種秘術破壞不朽的肉體吧。」
「…………」
就在阿春無言以對的時候,索福克里斯再度拿起咖啡送進口中。不曉得是不是完全冷掉了,他將咖啡一飲而盡,然後這麼說道:
「如果你立志邁向『王者之道』成為龍王的話,無論何時都可以呼喚我。」
「呼、呼喚你?」
「沒錯。藉由征服水、空以及大地,弒龍之力的繼承者將變得更強。如果你想要與王位相稱的力量,那就考慮一下要征服哪片土地,並做為考驗提出來吧。版圖越是增加,你的力量就越強,同時也更接近龍王……」
「你、你是說我能成為龍王?」
「你登上王位的時間可能是數年後、數十年後,抑或是數百年後——少年啊,在那天來臨之前,希望你能好好活下去。」
最後索福克里斯露出那個淡淡的微笑,就此結束解說。
不過阿春卻難得以激烈的口吻反駁:
「等一下,剛才的話裡有個決定性的疑點。我可是人類,不是龍族啊。我怎麼可能成為什麼龍王呢!」
「種族差異不構成阻礙。」
相較之下,索福克里斯卻回答得十分冷靜。
「過去『雜種』龍這種非龍生物——其實出乎意料地多呢。當然,純種的龍族也很多就是了。」
雜種,純種。阿春隱約察覺到這些辭彙的意義,頓時背脊發涼。
「你是說本來是人類卻變身成龍嗎……?」
普通人完成變化,轉生為龍。這簡直是天方夜譚。可是阿春卻笑下出來。
親身體驗過《弓之秘文字》的可怕不容他這麼做。
「不過如果你無意成為龍王的話,倒也無妨。」
「…………」
「說來奇怪,龍王之中有很多人即便獲得弒龍之力,也依然對『王者之道』漠不關心,只顧著朝自己的道路勇往直前。漢尼拔王是如此,雪風公主亦然。或許你比較適合成為那種人也說不定。」
索福克里斯說完後,織姬久違地開口了。她帶著流露畏懼的表情問:
「知道這麼多的你究竟是什麼人呢……?果然也是龍族嗎……?」
「不,巫女啊。這傢伙是人類。」
回答的不是索福克里斯,而是火之迦具土。
「這男人跟汝等一樣都是人類。過去天上修別波雷亞的全盛時期,他曾被稱為無人能出其右的魔術師。他是服侍古老神祇的祭司,同時也是獲得永生的不死之人。」
終於打破沉默的火之迦具土語氣中帶著諷刺。
阿春瞪著索福克里斯,忍不住發問:
「這種人為什麼會成為龍族的夥伴呢……?」
「我不是龍族的夥伴,只是在誕生龍王這種破格存在的遊戲『王者之道』中擔任協調者。也就是所謂的跑腿。要說是煽風點火的人也行。」
「煽風點火?」
「啊啊。我只是想看看而已。用這雙眼睛見證世界因為名為龍王的劫火而熊熊燃起,生命與混沌綻放令人眩目的光彩——」
這是他最後的發言。春風咻地吹過。
緊接著索福克里斯的身影消失了。就跟出現時同樣唐突。阿春默默地搖搖頭,然後嘆了口氣。
4
索福克里斯離去後,回過神來才發現帳單也從桌上消失了。
阿春把服務生小姐叫來確認,所有人的款項已在不知不覺間付清,似乎是黑色西裝的男子離去時要的把戲。
「明明是跟龍族有所牽扯的人,做起事來卻很周到呢……」
阿春精疲力盡地癱在椅子上呢喃著。
然後他以疲倦的眼神看著坐在正面的火之迦具土。
「就我個人來說,是很想主張剛才那些話有一半以上都是在吹牛啦。」
「要這麼做是汝的自由。遲早汝也會親身體驗到什麼才是真實。至於時機是稍微提早還是延遲,並不怎麼重要。」
聽到這種撇得一乾二淨的說法,阿春頓時感到疲憊。弒龍的文字,阿春擔心其過於壯烈的威力裡可能會有什麼麻煩的陷阱——
「我先問個問題做為參考。成為龍王時外表也會變成龍嗎?」
「沒成為王也龍化的情況並不罕見。如果弒龍文字變成讓駕馭者更接近龍的武器的話。」
「…………」
「不過這點不用太在意。放心吧。」
明明嘴巴上說要人放心,火之迦具土的口氣卻一點都不溫柔。
「不管是人是龍,獲得弒龍之力者多半還沒成熟就死了。在吉茲接連的挑戰中一時大意,以『僭主』的身份遭到殺害。」
「原來如此……」
「汝能成為少數例外的理由,妾身連一個也想不到。」
「謝謝你窩心地提供情報。非常具有參考價值。」
百感交集地深深嘆了口氣後,阿春嘀咕道:
「之前你說不需要為救我一命而道謝,原來是指這麼一回事啊……」
「唔。要不在那裡燒死應該就能正常死去了。」
抱怨了一句以前說過的話後,火之迦具土便從位子上起身。
不曉得是不是顧忌旁人的眼光,她並沒有唰地消失,而是用兩條腿走向店外。
「汝就儘量掙扎吧。若是最後汝能成為足以稱作一代英雄的豪傑,或許還能再往『前』邁進也說不定。」
火之迦具土只留下這句話就離去了。
留在咖啡廳露天座上的只有阿春跟織姬。
不過阿春也無力關心同桌的女孩子,只是呆呆地坐著而已。
人變成龍——怎麼會有這種蠢事。可是那卻有可能發生在自己身上。
越說越荒唐了。
雖然自己不是會沉迷在獨角戲裡詛咒著命運的性格,但還是有很多抱怨不吐不快。比方說拜託饒了我之類的。
「真傷腦筋……」
就在阿春嘴裡這麼低聲嘟囔的時候。
坐在一旁擔心地看著他的女孩子突然說道:
「欸,春賀同學。今天你有空嗎?」
「咦?」
「不管有沒有空……等一下要不要跟我去約會呢?」
突然開口建議的織姬已經恢復往常的爽朗了。
「之後我們不是就要跟銀龍交手了嗎?我想說在那之前輕鬆一下也好。」
「這麼說或許也沒錯啦……」
「我們應該也有權利把其中一天連假拿來轉換心情,對吧?」
織姬恐怕是顧及到意志消沉的春賀晴臣才這麼提議吧。自己察言觀色的能力還沒有差到連這種事情都看不出來——
阿春淺淺地笑了。他努力靜下心來重振精神。
大約二十秒鐘的沉默後,阿春道出了很不像他的答案。
「嗯。的確,偶爾約個會或許也不錯呢。」
然後過了三十分鐘,阿春跟織姬來到了電影院大廳。
不曉得是不是受到『龍族現身橫濱!』的影響,雖然正值連假期間,人潮卻不怎麼多。
織姬確認著上映中的電影一覽表說:
「我是確信絕對不會有這種事情才問的喔。」
「什麼?」
「春賀同學是那種縱橫情場,曾跟女孩子——啊,我是指愛莎同學以外的女生——約過無數次會的猛將嗎?如果是的話,我想說干脆把護花使者的工作交給你好了。」
容貌端麗的同班同學惡作劇似的看著身旁阿春的臉。
「還是該把你當成無實戰經驗的新兵看待呢?」
「所以你是瞧不起我的實力囉?」
「與其說瞧不起,倒不如說我只是儘可能冷靜地分析戰力而已。」
「不要太小看我了——」
「如果春賀同學敢明確地說出我要你這三個字,我就跟你下跪賠罪。」
「……還真想看看你下跪的樣子呢。」
「呵呵。你的反應跟我預料的一模一樣,我看還是別太損你了。」
「不過等等,十條地。既然你這麼說,我可以把你視為身經百戰的強者嗎?」
「咦,我嗎?」
「如果是的話,請你務必指導一下這個戰場的走法。畢竟你完全看穿了我的經驗值嘛。我很期待你會告訴我多麼精彩的故事。」
「呃,這個嘛……」
「憑我跟你的交情,沒有必要客氣吧?」
「嗯咳。初學者還是要找同為初學者的夥伴從長計議,慢慢地決定登山路線,我認為這才是正確的做法。」
織姬故意擺出一本正經的表情擺動著食指說。
「所以春賀同學,我們來討論一下要看哪部電影吧。我對那部『Mr.霍克伍德』感到非常好奇呢。」
「我看看,『極度黑暗的中世紀歐洲傭兵戰記。鐵血與謀略、背叛與殺意將讓你變得更強。戰鬥吧,霍克伍德。這裡是地獄一丁目』……嗯,主要演員連一個女演員的名字都沒有,感覺好像很有趣呢。」
織姬指著的海報整體色調偏暗,絲毫沒有光彩可言。
印在照片上的主角全身披戴著鋼盔、板金鎧及鎖子甲。
高高舉起的武器是大型戰錘,即前端裝有重物的鋼鐵棍棒。由於劍刃對全身上下被盔甲包覆保護的敵人不管用,只好這樣擊殺對手。選擇這種武器的品味真老派。太老派了。
「可是,你覺得這是兩人第一次單獨約會該看的電影嗎?」
「那麼『鄰座的關君3』(兩部電影名稱皆源自MF社出版之漫畫作品。)如何?『由課桌的桌上遊戲衍生而成的新世界。這回是世界盃!代表日本而戰吧!』上面是這麼說的。」
「這部就算我自己一個人也會來看,DVD八成也會買吧。」
其實甜得膩人的戀愛電影也正在上映當中。
不過織姬似乎完全沒放在眼裡。這方面的確可說不愧是過去被稱為『深川小天狗』的少女。無論如何,經過討論後,兩人決定觀賞由美國漫畫改編的當紅動作電影。
兩人各自出錢購買電影票,劃了兩個相鄰的位置。
稍微思考一會兒後,織姬又買了大份爆米花。
電影開演前,兩人進入暗下來的室內,在位子上就座。然後織姬馬上將爆米花的桶子放在自己跟阿春中間。
「像這樣兩人分著吃一桶爆米花,你不覺得很像真正在交往的情侶嗎?姑且——不,畢竟是難得的約會,至少也得這麼做吧。」
鄰座的織姬面露笑容,把臉湊過來小聲說。
對此阿春莫名感到心驚。然後電影終於開始了。
充分享受過兩小時的放映時間後,兩人依然偕同去吃午餐。
他們合乎高中生本分地在電影院旁的速食店用過套餐,便往隅田川稍微走一會兒,來到了河岸公園。
天氣睛朗的五月午後,吹過河濱的和風令人心情愉快。
「不介意的話,我請你什麼做為今天的謝禮吧。」
「我是想不到有什麼理由被請啦……不過既然你都這麼說了,那我就不客氣囉。」
阿春在軟性飲料的販賣機前這麼提議後,織姬回以微笑。
他買了兩罐綠茶,並把其中一罐遞給織姬。雖然自覺這禮物太廉價了,姑且也算是充滿心意的答謝。
阿春與織姬並肩眺望著隅田川,開始喝起綠茶。
「難不成我看起來很消沉嗎?」
「有一點啦。你露出滿臉疲態,往常厚臉皮的模樣都不見了。」
「哎呀哎呀。」
「不過現在看起來比較像平常的春賀同學了。」
織姬莞爾一笑地說。
春賀晴臣並非不屈不撓的硬漢。所以如果看起來像是恢復精神的話,那大概都是多虧了她吧。明明織姬才是即將跟龍族高等種二度對決的人啊。而且她進入魔女的世界還沒有多久。
就置身於吃力的狀況這點上,她跟阿春都差不了多少。
阿春做了個大大的深呼吸,然後說:
「我想到在這種時候特別有效的魔法咒語了。」
「那是什麼啊?」
「有事『到時候再說』。仔細一想,又不是現在馬上就走投無路了。多重視對高等種有效的武器反而還比較有建設性呢。」
阿春故意高唱樂觀主義。不過,『那個時候』真的來了也沒辦法。
希望未來的自己會有迴避危機的能力……
「機會難得,就讓我徹底有效活用這個棘手的文字吧。只要我、愛莎和盧薩卡都在一起,總會有辦法使用的。」
「不用說,我也會幫忙喔。這是當然的嘛。」
阿春故作輕佻地微微一笑後,織姬補充道。
「真希望那個文字也能用在我的惡路王身上呢。」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辦不到也沒辦法啊。」
「嗯。那我也決定不再操心了。不管敵人有多強,我相信春賀同學都會發動那個不明所以的超能力,像漫畫一樣在絕妙的時機跑來救我們。」
「冀望我這種人會有熱血少年漫畫般的表現不對吧。」
面對過於樂觀的織姬,阿春委婉地說。
不過織姬卻笑了笑,沒有放在心上。
「放心吧。雖然我確實也有種角色錯置的感覺,但畢竟春賀同學也是個男生,只要努力一定會有辦法的啦。」
「沒有根據的唯心論好像只會導致失敗吧……」
「唯心論有什麼不好?男生的志氣和自尊之類的,我並不討厭喔。」
被人這麼一說,阿春也難以反駁。
雖然本身並非魔女,但阿春是業界的前輩,然而今天卻讓織姬一直操心。差不多也該輪到自己關心她了吧?
這關乎到『男生的志氣』。阿春儘可能輕鬆地說:
「瞭解。我會儘量妥善處理的。」
「這種時候應該擺出一副酷樣,毫無根據也不預設什麼地斷言『我絕對會保護你』,這才是少年漫畫的正確解答吧?」
織姬似乎熟讀這類漫畫的樣子。
很符合『野丫頭』這個自稱的讀書嗜好讓阿春不禁露出苦笑。
「照你這種說法的話,除了志氣跟自尊外還需要狹隘的視野與過度的自我陶醉,這難度也未免太高了——不過。」
阿春並沒有從看起來格外耀眼的織姬身上移開視線,就這樣說道:
「我會盡最大努力妥善處理的。真的。」
他的聲音比自己想像中的還要認真一點。
5
柊友加里表示「還是不要等到五天期限結束的前一刻會比較好」。
一如這句話所言,針對坐鎮在舊東京租借地的龍族高等種,帕維爾‧加拉德的強攻決定在期限前實施。
也就是阿春跟織姬『約會』完的隔天。
這個緊急決定似乎也照例受到『召集不到蛇助陣』的影響。
「畢竟龍族發佈了日本佔領宣言,照理來說應該不能置身事外……不過上次單靠新都的『蛇』就戰勝了蘇司,所以其他相關人士都持觀望態度。事實上愛莎跟盧薩卡的實力在這個世界是赫赫有名的。大家都想說這次單靠她們也有辦法解決——聽說是這麼一回事。」
阿春向織姬解釋情況。
既然等下去沒有好處,一味地拖延時間也無濟於事。於是愛莎與織姬很快就動身前往了舊東京。
為了避開龍族高等種的魔術,沿途當然無人護送。
不過只有阿春一人是以支援人員的身份隨行。名義上是在這次情況中派得上用場的能力持有者。
阿春駕駛著四輪驅動的大型車輛,跟兩名魔女一同出發。
最近一有空他就會來舊東京處理某些『雜事』。拜此所賜,地理觀念已經完全恢復了。阿春穩當地驅車行駛了幾十分鐘。
來到日比谷公園旁,他停下車子。已經很接近目的地了。
這時候已經過了下午兩點。天氣是陰天。
「可以的話就試著發動突襲吧。」
下車前眾人召開最後的會議,愛莎首先發言。
「只是要抱著成功是僥倖的心態來做。畢竟襲擊對象是高等種,能否成功要視對手的性格而定。」
「性格?這話是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呢,小心謹慎的龍族會施以嚴密的防禦魔術,即便睡覺時也依然持續處於警戒當中。這種情況就算再怎麼著急也不可能進行突襲。不過,如果對方是懶得做這種提防的傢伙,好好準備總會有辦法的——聽說是這麼一回事。」
由於這是從青梅竹馬那兒現學現賣,阿春用轉述的語氣對織姬說。
另一方面,身經百戰的魔女愛莎似乎正在擔心其他事情。
「這次的高等種太沒防備了,這點讓我很在意。居然招搖地睡在廢墟地帶顯眼的地方。」
最近這幾天,還有入侵新都前,他們一直運用偵查用無人機——小型自動無人直升機和調查魔術持續收集那條龍的相關情報。
「是不怕被攻擊嗎?」
「引誘我們出手攻擊的可能性反而還比較大呢。」
「其實就算沒有人聽進他在橫濱發表的勸降宣言,他也毫不在乎吧!如果人類投降的話就無法戰鬥了,他應該很不希望這樣。」
「可是我們有王牌。是這樣沒錯吧?」
最後織姬總結似的說完,阿春跟愛莎也點了點頭。
接下來他們預計要一邊夾雜著即興演出,一邊按照著計畫行事。
順帶一提,昨天遇見索福克里斯這個男人的事情,還有當時的談話內容都還沒有告訴青梅竹馬。這是阿春跟織姬兩人決定的。因為會讓情況變得更複雜,他們打算在這次的事情解決前先行保留……
「話說回來,你們兩個穿這樣真的可以嗎?」
阿春看著制服打扮的青梅竹馬與織姬說。
明明是要跟龍族交戰,兩人卻穿著學園的制服。
「聽說日本的魔女沒有特別供戰鬥使用的制服,所以為了跟便服做出區分,我想穿個像是勝負服之類的衣服來戰鬥。」
織姬滿不在乎地回答。
「而高中生的正式服裝正好適合,那就乾脆穿我們學校的制服好了。」
「聽說織姬同學打算這麼穿,我也決定跟進了。」
愛莎在制服外又套上了常穿的軍用外套。順帶一提,阿春穿著單寧外套配上黑色牛仔褲,完全是平時的打扮。
她們覺得好就好了,阿春不負責任地心想,然後取出懷錶。
那是產生魔力的器具,阿春愛用的『發條裝置的魔術師』。
由於從事被稱為專業寶物獵人的工作,阿春懂很多探查、秘密行動類的魔術。甚至懂得比第五階段的魔女愛莎還多。
被需求驅策著學會的技術果然才是最好的吧——
「使用魔術時該如何在腦海裡描繪意象呢?我完全摸不著頭緒。」
「照自己的方式來就行了。就算模仿別人也沒什麼意義。」
「能夠鮮明詳實地描繪出誰也模仿不來的意象,這種人反而才能成為優秀的魔法使喔。」
阿春一邊給初學者建議,一邊在心中描繪意象。自己、愛莎和織姬消去聲音、形貌與實體,化為影子行動的光景——
然後他以三人為對象接連施展三種魔術——
首先是《靜音化》,接著是《妨礙目視》,最後是《無臭處理》。
藉由這些魔術,阿春他們的身體與持有物變得就算有大動作也只會發出微弱的聲響,如同受保護色保護的昆蟲般難以辨識,連嗅覺敏銳的生物也不易聞出他們的氣味。
(那我們走吧。)
愛莎用手勢催促眾人出發。由於《靜音化》發動時連說話聲都會變小,不附在耳邊講就無法讓對方聽到。
以第五階段的魔女為首,織姬、阿春依序前行。
日比谷公園距離目的地很近。沿著內堀通徒步前進一會兒,便可看到國會議事堂沉穩的風貌。再繼續往前走就是議事堂的正門。附近還連接著高速公路——舊首都高。
三人在櫻田門附近的十字路口停下腳步。
下一個紅綠燈位於國會正門前,也就是國會議事堂的正面。
而議事堂門前躺著一條龍。身長十幾公尺,擁有金屬銀龍鱗的個體。
那是出現在橫濱的高等種,帕維爾‧加拉德。
他讓頭尾緊挨在一起,收起翅膀,擺出像是橢圓形的姿勢。雙眼完全閉上,似乎正在睡覺的樣子。為了確認,阿春施展《高溫感知》的魔術。
一般認為龍族是爬蟲類近似種的冷血動物。
可是不曉得是不是體內蘊含著『火焰』的緣故,活動中的龍體溫明顯比睡眠時要高。保險起見用魔術調查,結果無法確認到活動時的高溫。
阿春對同行的兩名魔女點了點頭。
接下來輪到她們出場了。愛莎與織姬突然丟出王牌。
(清淨的古老御印啊,令虛偽的蒼之龍自我等頭上顯現!)
(惡路王,跟我一起並肩作戰!)
受《靜音化》影響,兩人的聲音聽起來只有竊竊私語的程度。
不過兩個光之五芒星卻回應呼聲出現在上空。那同時變成『∞』的印記,最終化為兩隻利維坦的形體。
白色毛皮閃爍紅色光輝的狐狼,九尾的惡路王。
以及淡藍色的飛龍,盧薩卡。其額頭上長著一根長角。
突然現身的亞龍型人工生命體們體內寄宿著龐大的魔力。其波動似乎刺激了睡在附近的龍族的知覺,
帕維爾‧加拉德龐大的身軀猛然顫動了一下,左眼的眼皮緩緩提了起來。
不過這時織姬跟惡路王已經採取了行動。
「惡路王!使用《火》之魔法——擬似神格。趕快!」
惡路王呼應盟約者的指示,在空中大大地展開九條尾巴。
那彷彿盛開在空中的大朵鮮花。接著九條尾巴前端分別燃起火球,一口氣朝地上施放。
火焰前方當然是銀龍,帕維爾‧加拉德。
承受九團火球的直擊後,金屬銀的巨大身軀開始熊熊燃燒。
爆炎燒得十分猛烈。睡在其中的龍族應該沒時間使用魯魯克‧松溫的秘文字防禦才對。可是——
「總算來了啊。我正度日如年地等著你們……等著挑戰龍族的人類!如今終於到了那個時候嗎!」
一抹影子從國會議事堂前燃燒的爆炎中站了起來。
抬起長長的頸子並展開雙翼的影子具有龍族的身型。
「看來是躲起來了呢。請快點露面吧。敢於挑戰龍之種族的勇士們啊,我要將你們的死狀深深烙印眼底!」
細微的魔力波動隨聲音共同釋出,往外擴散到爆炎周圍。
阿春那讓三人難以被發現的三道魔術全都被解除了。
「在那裡是嗎?你們的勇氣與火焰令我如今熱血沸騰。請務必讓我用這股熱血將你們全部燒盡!」
他似乎發現位於一個街區外的阿春他們了。
銀龍的聲音威風凜凜,富有男子氣概,甚至帶有幾分爽朗感。
「這次的高等種是熱血男兒……可以這麼說嗎?」
「不過這種形容不太適合龍族就是了。」
阿春與愛莎交談著。那已經不是《靜音化》的呢喃細語聲了。不過從對方如此毫無防備看來,擬似神格不管用也是可預期的。
對方八成用了某種方法防身吧——
「接下來就看我們的王牌能發揮多大的效果了。愛莎,拜託你了。」
「我知道了。盧薩卡!」
阿春將意識集中在右手掌心,於是那裡浮現了一個魔術記號。
箭搭在弓上的圖案,《弓之秘文字》。阿春開始在心中默想著將這個託付給愛莎時,身旁的青梅竹馬立刻點了點頭。隨即兩人腳下的地面,以及空中的盧薩卡面前也出現了《弓之秘文字》——
「發射!」
「盧薩卡,冰凍吐息!」
之前打倒拉可‧阿爾‧蘇司的攻擊又再度重現了。
讓成為眷屬的龍得以大幅強化魔術射擊,這就是《弓之秘文字》。
蒙受符文記號的恩惠後,空中的盧薩卡吐出冷氣與冰雪的氣息,試圖將目標的龍族高等種連同爆炎一起吞沒,令其凍結。
國會議事堂正門前颳起了蒼白色的冰片風暴。
先前惡路王施放的爆炎很快就被這場冰風暴吹散了。銀龍豪邁地任憑火焰灼燒的龐大身軀也再次顯露出來。
「呵呵……這就是『弒龍之力』的威力嗎?原來如此,真是不簡單——」
聽到龍族狂妄自大的聲音,阿春三人一瞬間不禁懷疑起自己的眼睛。
「毫髮無傷,是嗎……?」
「不妙。我本來是想試試看用秘文字攻擊能造成多大的損傷,可是……」
「完全行不通也太出乎意料了吧!?」
敵人從容不迫地佇立在冰雪風暴的漩渦中,絲毫沒有受損。
無論冷氣還是夾雜冰片的暴風都無法對龍的銀鱗造成一丁點傷害。帕維爾‧加拉德的巨大軀體籠罩在珍珠白的光芒之中。
這光輝守護著銀龍,阻絕了《弓之秘文字》的冷凍射擊!
「不滅的光輝……?意思是不朽的性質……?」
阿春隱約理解了珍珠色光芒具有的魔力性質,茫然地呢喃著。
「弒龍文字乃不滅的刻印,據說自開天闢地時起就已經存在。」
加拉德低語的聲音裡帶有淡淡的笑意。
「只要展現其不朽的神性,此身也能獲得不朽不滅的加護……屠龍之弓的繼承者啊,你不知道嗎?」
銀龍的雙眼確實捕捉到遠方的阿春。
阿春這才發現他的眼球是紫水晶色的。
「不過啊,沒想到『弓』的駕馭者居然出現了。」
這時,冷氣的暴風終於歇止了。
然而白銀的龍鱗卻沒有半點擦傷,依然璀璨耀眼……
「聽說這個島國上也有繼承者的消息後,我就一直暗自期待著。說不定有機會可以跟同為弒龍之力的繼承者交手。」
「你都說要佔領日本了,我當然只能對抗啦……」
相對於加拉德的呼喊,阿春的呢喃聲卻很微弱。
因為他完全沒有享受對話的心情。不過龍族的聽覺似乎捕捉到了的樣子。
「呵呵。你是為了保護國家才挑戰龍族的嗎?弓之繼承者啊!」
「沒、沒那麼了不起啦。我只是迫於需要才逼不得已採取防衛行動罷了!」
見對話意外成立,阿春急了起來。
另一方面,帕維爾‧加拉德得意洋洋地說出了這樣的話。
「既然對手是弒龍之力的駕馭者,那我也不得不拔劍了——天上閃耀的燧星軌跡啊,刻劃空中的魯魯克‧松溫秘錄啊!」
加拉德以充滿男子氣概的美聲朗朗詠唱起來。
然後他伸出右手,將掌心高高舉向天空。
「我向其中屬於我的刻印『蒼天御劍』祈願。此刻讓屠龍之劍來到我的手中!」
下個瞬間,加拉德右手裡出現了一把美麗的長劍。
那是把劍身又長又厚的雙刃劍。劍柄的部分也很長,就算加拉德雙手握著也還有多出的部分。在橫濱的影像紀錄裡也看得到這樣武器。
帕維爾‧加拉德手握長劍開始上升至空中。
「那是……屠龍之劍?《劍之秘文字》?」
阿春目瞪口呆地低吟道。
「跟我不同,他可以讓秘文字化為實體——變成武器嗎?」
「晴臣!要是被對方的武器嚇著就輸了。好歹也得抱著反攻的覺悟主動出擊才行!」
身旁的愛莎斥責道。熟悉戰鬥而擁有野獸般直覺的她似乎看出此刻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
阿春伸出右手,抓住了青梅竹馬的左手。
同時在心中默唸著將《弓之秘文字》——將其威力託付給她跟盧薩卡。
「盧薩卡,雷電放射!」
《弓之秘文字》在上空待命的盧薩卡面前再度展開。緊接著額頭上的獨角放出了藍白色的閃電!
盧薩卡的電擊散發離子的異臭,吞噬了銀色的龐大身軀——
可是帕維爾‧加拉德卻隨意將長劍橫向一揮。光是這樣就斬斷雷電使其消滅。
他甚至沒有用那珍珠色的光芒——不朽的加護進行防禦。
「勸你不要太小看我。既然我都拔出了『劍』,這點程度的『弓』我就算不仰賴加護也能一刀斬除。」
加拉德從上空俯視地上——阿春所在的那一帶狂妄地說。
在這個時間點上,形勢已經成定局了。
看到銀龍手中長劍的光芒,惡路王很不舒服似的別過了臉。這麼說來,蘇司那時候也是這樣,畢竟這也同屬屠龍之力。
還有盧薩卡。她全身啪啦啪啦地瓦解,緩慢地崩壞當中——
此外,不知道是不是兩度施放『弓』的緣故,她似乎精疲力盡了。瞪著帕維爾‧加拉德的銳利目光也比一開始要空洞許多。
可是白銀之龍卻說出了這樣的話:
「弓的駕馭者啊,你大可以拿出真本事喔?不用手下留情。為了馳騁在『王者之道』上,我必須變得比誰都要強大。唯有承受更激烈的一擊,斬殺更頑強的敵人,我才能變得比現在更強!」
所有人都驚愕地張大了嘴。不管是愛莎、阿春,還是織姬。
「拜託你!為了鍛鍊我自己,你就放手打過來吧!」
「就算對方這麼請求,辦不到的事情還是辦不到啊……」
上空的敵人不可能聽得見織姬的自言自語。
可是,不曉得是不是嗅出了人類之間微妙的空氣,加拉德突然露出愕然的表情。
「難不成——剛才的一擊就已經使出全力了嗎?」
從龍族自空中俯瞰人類的眼眸裡,阿春看到了失望的色彩。
「這是……這是多麼令人遺憾啊。我還以為接下來即將開始的戰鬥是我邁向霸道的第一步,才剛在心裡誓言必勝必殺而已啊!」
看來帕維爾‧加拉德個性真的非常熱血。
在唉聲嘆氣的他頭上,光之文字列開始綻放光芒。
「既然如此,那也沒辦法了,弱敵有適合弱敵的死法——」
在加拉德上方閃爍的十二個文字並非《劍之秘文字》。
不過那當然也是魯魯克‧松溫的魔術記號。這個文字排列具有『煉金』與『賦予魔力』兩種意義……
「那我就讓血沸騰起來,然後將熱血化為眷屬,把你們全都殺光吧。像你這樣弱小的敵人,沒資格承受身為至高之刃的屠龍之劍……」
令人驚訝的是,加拉德的聲音顯得相當落寞。
他甚至垮下肩膀,表現出對阿春的『弱小』感到悲傷至極的樣子。
在下一個瞬間,他——龍族的左腕噴出鮮血。宛如噴泉般湧出的血液是水銀色的。血很快就不再流了,不過流出的大量血液卻落到柏油路面上,並開始動了起來。
那看起來像是流動的不定型生物,或是熔成液狀的金屬。
而且還相當巨大。國會議事堂前的廣場與道路眨眼間被水銀色所覆蓋。如果這裡舉行了示威遊行的話,恐怕馬上就會有好幾百人溺死吧。
「跟其他龍比起來,我的血氣較為旺盛。我試著用魔術將血液化為眷屬了。以我的血做為苗床誕生的活體金屬……你們能否應付得來呢!?」
「你所謂的血氣旺意思不太對吧!?」
吐槽的同時,阿春也感到愕然。
換成RPG的話,那就是名為『巨大實體金屬史萊姆』的怪物登場了。
這個液狀金屬帶著彷彿金屬在熔爐內熔融時的形狀、動作及超高溫開始移動。沒錯,那帶有高溫。水銀色的流體散發驚人的高溫,宛如海嘯般朝阿春他們所在的地方湧來。
期間各種『東西』逐漸被液態金屬所吞噬。
過去曾是行道樹的樹木、街燈的殘骸、被棄置的汽車等等——其中大半都軟趴趴地熔化了。畢竟溫度跟熔爐差不多,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光是傳到這裡的熱氣就讓阿春他們滿身大汗了。
如果被那種東西吞沒的話,人類恐怕會消滅得連骨頭都不剩!
「既然我們的最大火力不管用,繼續戰鬥下去也沒意義了。」
愛莎突然大叫。
「既然如此,那就盡全力逃走吧!開始全速撤退!」
「第三十七計是嗎?瞭解!」
「織姬同學,盧薩卡已經不能再勉強下去了。請照著我之前教你的做法縮小惡路王,讓所有人坐上去。這樣不僅比較靈活,也易於躲藏!」
「我知道了。拜託你,惡路王!」
上空的盧薩卡已經消失了。
另一方面,織姬閉上眼睛,開始集中精神。於是靜止在空中的惡路王體型逐漸縮小,原本她的龐大身軀足以跟龍族高等種匹敵,如今卻變成了身長三公尺左右的狐狼——
第三階段以上的魔女還可以將『蛇』的體格縮小至某種程度。
縮小版惡路王迅速降落地面呈趴跪的姿勢。織姬首先坐到背上,隨後阿春跟愛莎也跟著照做。
所有人騎到背上的瞬間,白色的九尾狐狼開始用四條腿在地上奔馳。
情況可謂千鈞一髮。惡路王開始狂奔後,液態金屬的海嘯就湧到了剛才阿春他們所在之處的周邊車道。
即便在高速公路上,惡路王也很快就以隨心所欲的高速度往前疾馳。
不過因為沒有安全帶跟衝擊吸收裝置,乘坐起來的感覺幾乎是糟透了。
身體劇烈地上下搖晃。三名乘客拚了命地用雙手抓住白色毛皮,雙腿緊緊夾著惡路王的身體,咬緊牙關免得被甩出去。
即使如此,宛如海嘯般移動的液態金屬還是馬上逼近背後!
「惡路王,飛起來!」
大概是覺得在地上逃不了吧,織姬下達了指示。
剎那間,惡路王輕輕浮起升向空中,一下子來到了可以俯瞰五、六層住商大樓屋頂的高度。同時眾人也從糟透了的乘坐感中獲得解放。
「總之先往西東京的方向飛吧。小心別讓我們摔下去喔!」
惡路王應要求開始往西邊飛行。不過追擊還沒結束。
這回液態金屬有一部分隆起伸向空中。
它將身體的一部分化為『觸手』,企圖抓住飛翔的惡路王。而且這個觸手攻擊不是只有單發,第二隻、第三隻接連襲向阿春他們!
織姬忍不住指示惡路王提升高度,而狐狼也忠實地執行命令——
這時,阿春的背脊突然顫抖了一下。
因為他感覺到了視線。有誰正凝視著他。
回過頭去,只見龍族正靜止在永田町的上空。他威風凜凜地展開白銀色翅膀,注視著逃走的阿春他們。然後他的聲音傳來。
『我感到很遺憾。難得同樣繼承弒龍之力的同伴相遇了,你卻不向我挑戰,反而轉身離去……』
那大概是用魔術直接傳到阿春耳邊的吧,加拉德的聲音十分悲痛。
『不過既然你沒有力量,那也沒辦法了。我就幻想著下次能夠遇見偉大的雄敵,就此讓這出鬧劇落幕吧。別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悲傷的遠吠隨著道別的話語響徹了舊東京的天空。這是帕維爾‧加拉德發出的咆哮,動搖大氣的衝擊波充滿了魔力。
「織姬同學,用擬似神格進行防禦!衝擊要過來了,快點!」
愛莎一警告完,周圍的空氣頓時如陽炎般晃動起來。
織姬的反應速度著實超群,可是卻來不及趕上。惡路王宛如突然遭強風掀倒的小型飛機般被吹走,坐在背上的三人全都被甩到了天空。
雖然置身衝擊波之中,但所有人似乎都沒受到外傷。
大概是惡路王發動擬似神格保護了大家吧。不過阿春、愛莎、織姬,甚至連惡路王都在空中大大地被彈飛。
而且還各自飛往不同的方向。
落單的阿春茫然地畫著拋物線往下墜落。
轟轟刮響的風非常刺耳,且毫不留情地擊打全身。數十公尺的眼下可以看到好幾棟貌似辦公大樓的屋頂。
地面還要在更下面。不過不管掉到哪裡肯定都是死路一條吧……
阿春置身事外地心想。
如果是魔力強大的魔女,或許還有機會保住一條命也說不定。可是春賀晴臣卻不懂任何可以在空中派上用場的魔術。換言之,他已經無計可施了——不。
往地上墜落的同時,阿春回想起來了。
『弒龍文字乃不滅的刻印。只要展現其不朽的神性,此身也能獲得不朽不滅的加護——』
這是敵人親身教會自己的事情。而他也得知了自己無法輕易自殺的事實。
這也就是說……阿春一邊落下,一邊想像剛才目擊到加拉德那堅不可摧的樣子。同時在心中想著春賀晴臣應該也能變成那樣才對。
於是《弓之秘文字》自右手掌心顯現,視野充滿了珍珠色的光芒——
「這是哪門子的搞笑漫畫啊……」
阿春起身環顧週遭,自嘲地咕噥著。
經過一段似長又短的墜落過程後,阿春撞上了柏油路面。
但他卻毫髮無傷。在那一瞬間,阿春嘗到了全身都快散開般的劇痛。如今身體各處也都還隱隱作痛,可是卻完全沒有任何嚴重的損傷。比較慘的反而是接住了阿春的柏油路面。
道路上被挖出了一個直徑大概八、九公尺的大洞。
挖出這個洞的不是隕石,而是宛如流星般墜落的人類軀體。面對這種荒謬的情況,阿春嘆了口氣,然後試著環顧周圍。
從道路的指標和街景看來,如今所在之處應該是新宿區四谷附近。
阿春摸索著單寧外套的內袋。裡頭放了衛星手機,拿出來一看,幸好於機也沒有受損。
雖然想確認墜落地點是哪裡,但現在還是以知道夥伴的狀況為優先。
阿春首先聯絡東京新都的柊小姐,順便確認狀況——電話接通了。
「是,是。嗯,還好……咦?愛莎沒事?」
力量自全身抽離。阿春不自覺地差點把手機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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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帕維爾‧加拉德給了五天的期限。
惡路王與盧薩卡的戰敗是在第三天午後。雖然曾一度交手,但那條龍並沒有背棄宣言。他似乎繼續停留在永田町,再次蜷縮著身體睡著了……
不光是熱血,他或許連個性也很一板一眼也說不定。
那條銀龍是『雜種』還是『純種』呢?在發高燒而變得模糊的意識之中,阿春想著這種無聊至極的事情。
奇蹟生還之後——阿春被潛入舊東京的見城親手救了出來。
用來逃脫的車內坐著先行獲救的愛莎。據說青梅竹馬發揮第五階段魔女的實力,施展了《墜落速度控制》的魔術。那是違背艾札克‧牛頓發現的法則,延緩物體墜落速度的魔術。
「要是再晚個三十秒施展魔術的話,我想身體就很難保持原形了……」
在返回東京新都的車內,愛莎精疲力盡地說。
即使如此,她好像還是以腳踏車疾駛的速度撞上了住商大樓的屋頂。青梅竹馬之所以只受點擦傷跟跌打損傷就脫困,全都有賴近身格鬥訓練培育出來的護身技巧及防禦魔術。
回到新都後,阿春被送回自己家裡。因為墜地後沒多久,阿春便受到了近三十八度的高燒侵襲。於是他就這樣被迫休養了——
然後到了期限第四天的早上。阿春在寢室床上睜開了眼睛。
「哎,畢竟沒用杖就正式發動了秘文字的力量。這樣當然會出現反作用方啊。」
火之迦具土在枕邊低聲說。她依然是一副好像什麼都知道的樣子。
「杖……難不成是之前的高等種也用過的『魔導之杖』嗎?」
「啊啊。有沒有那個負擔會差很多。」
火之迦具土靠床解說著。
她居然背對橫躺著的阿春把玩起攜帶式遊樂器。無論硬體軟體都是阿春的所有物。她正以化身奇幻世界居民狩獵怪物的熱門遊戲專注地打發時間。
「那個杖要打倒什麼怪物才能拿到材料啊?」
「自己去找。妾身也是這樣喔。不管是遊戲還是鬥爭,無法照顧自己的人不可能把『路』走完。」
火之迦具土操縱的是強壯的巨漢劍士『火之迦具土』。
他身穿又黑又亮的盔甲。雙手揮舞的大劍也是造型駭人的黑色魔劍,跟防具明顯都是稀有道具。
自稱惡魔者操縱角色的指法也異常熟練……
「教了就會做,說了就會做,汝不覺得這種個性很窩囊嗎?如果沒有前人走在前面開路的話,那就自己開闢好啦。事情就這麼簡單。」
真是不可思議。明明火之迦具土只是在玩遊戲而已——
從她的背影卻可以看出不容許任何牢騷與怨言的嚴厲與孤高。
「你就是憑著這股氣勢登上什麼女王的寶座嗎?」
「嗯?妾身不管做什麼都是這樣喔。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到處找看不順眼的人幹架,想去哪裡就去哪裡。如果有人崇拜妾身,那就幫忙暫代女神的職務。以前大致上就是像這樣度過了偉大的一生啦。」
「以前啊……」
阿春輕聲復誦。她果然是刻意使用過去式嗎?
然後,阿春在高燒中感受到了。
無力感、空虛、不曉得是第幾十次的失落感。沒錯。雖然當下是每個地方都動盪不安的時代,但受到家庭環境與工作的影響,阿春有很多這種經驗。
「回到東京果然是錯誤的抉擇嗎……?」
他想起了十條地織姬的盟約儀式。當初果然不該接下那份工作嗎?
以前曾參與過儀式的魔女戰死時,阿春也想過同樣的事情。
雖然總是親赴最前線,但魔女的生還率其實頗高。大概是因為實際負責戰鬥的是『蛇』吧。不過即使如此還是會出現犧牲者,而其死訊也會通知僅在盟約儀式時見過的工作人員。
如果沒有那個儀式的話,織姬是不是就能夠活得更久一些呢?
如此一來,她也就不至於陷入『下落不明,生還機會渺茫』的狀況了——
後悔與罪惡感源源不絕,阿春甚至提不起勁嘆氣。最令他本人也感到意外的是強烈的失落感。
明明只認識將近一個月而已,真是不可思議。
阿春一邊對因發燒而使不上力的身體咂舌,一邊從床上起身。
「怎麼了?小子。覺得厭世想要自殺嗎?」
「怎麼可能。只是想起了一個不像我會做的約定罷了。」
目前沒有確切情報能夠證實惡路王跟織姬死了。而且阿春也保證過會盡最大努力妥善處理,還會操使著不太熟悉的力量去救她。
可是春賀晴臣卻什麼都還沒做。
阿春推開火之迦具土,踩著蹣跚的腳步下了床。
首先潛入舊東京,追查織姬跟惡路王的下落。如果敵人出現的話,那就拚了命地找尋線索,看能不能像獲得加護時那樣掌握力量覺醒的契機了。總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只能採取行動了……
這時,阿春疑惑地歪著頭「嗯?」了一聲。因為他好像聽見了。
想起惡路王的瞬間,耳邊傳來了求助的微弱叫聲——
「哎,畢竟汝跟巫女共同主持了新生儀式。就算跟祭司——形同父母的汝之間產生了因緣也不奇怪啊,唔。」
火之迦具土突然呢喃著說完這段話,阿春瞪大了眼睛。
這樣的話,難不成——
「你正準備要去舊東京的廢墟!?」
「啊啊。感覺好像還有一絲希望找到,所以我要去。」
阿春對驚訝的愛莎說。
兩人所在之處是墨東區的警視廳本部廳舍。新都設立前充滿下町風情的墨東——墨田區北側也被重新開發成現代化的辦公區了。
位於鐘之淵的警視廳本廳舍也是二十層樓高的鋼筋水泥建築。
「如果晴臣跟惡路王之間真的存在著『魔術羈絆』的話,那麼的確是有這種可能……」
「就算不行也沒差。要是狀況有變,請隨時通知我。我會讓愛莎你們在加拉德展開猛攻前會合的。」
兩人在七樓的休息區交談。
為了跟帕維爾‧加拉德再度交手,愛莎目前正在待命當中。
她會在這裡是因為化為戰場的舊東京租借地是警視廳管理的區域。龍族回歸以後,許多國家的警察機構都逐漸邁向了武裝化。日本也不例外,派往舊東京進行偵查的無人自動直升機也隸屬於警視廳。
「如果能一起並肩作戰就好了。」
「能夠滿不在乎地對贊助者的意思視若無睹的魔女,這附近應該是找不到了。」
「日本很少有像我這麼強的魔女,或許是因為民族性的關係也說不定呢。」
兩人一起吸著紙盒裝的咖啡牛奶,一派稀鬆平常的樣子說。
無論是熟知彼此性情的夥伴突然消失,還是因龍族相關事件而身陷戰場,這都是很常有的事情。有別以往的頂多只有非戰鬥要員的阿春基於調查以外的目的涉足戰鬥預定地吧——
「晴臣,我不會說什麼不要勉強自己之類的話。如果捲入危險的話,那就想辦法死裡逃生。抱著必死的覺悟積極向前反而才能倖存下來喔。」
「這種時候應該說『真正的專家不會冒險』才有氣氛吧?」
「如果是只憑軍隊經驗就能克服的情況,我也是會配合一下啦……不過牽扯到龍族跟魔術的話,敵人往往都超出這類經驗的範圍……」
「不適用準則的敵人真討厭啊……」
聽了愛莎的忠告,阿春感慨地嘟囔著。
「再來大概就是別搞錯逃跑的時機吧。」
「這不是跟剛才『抱著必死覺悟積極向前』的發言互相矛盾了嗎!?」
「這個就請視心情靈活運用了。能夠自然領悟個中差異才是獨當一面的大人喔。」
「就是因為這樣才說擁有野獸直覺的人啊……」
面對把最後一句話留在心裡的阿春,青梅竹馬突然開口說:
「既然如此,讓晴臣帶著那個幫手好像會比較好呢。」
「你說幫手?」
「嗯。請到大廳等一下,我馬上讓你們碰面。」
阿春大概想像得到愛莎說的幫手是誰。
總之,他姑且先前往大廳。分手前愛莎這麼說了。
「如果真的找到織姬同學她們的話——我會給晴臣抱抱的。我說真的。所以不管再怎麼艱苦也要找到喔!」
愛莎也希望相信突然成為後輩的日本少女還活著。贊同者的支持讓阿春忍不住笑了。然後他離開了休息區。
現在時間是早上八點過後。昨天的高燒已經完全消退了。
發燒的原因果然不是什麼感冒,而是像火之迦具土所說的那樣吧。
「魔導之杖是嗎?」
阿春自言自語地搭上電梯來到一樓。穿著制服的人果然很多。不過不光是警察,其中也看得到少數像是一般大眾的人。
往這邊接近的少女明顯就是這樣。
果然沒錯。阿春點了點頭。身穿學園制服的是白阪羽純。
「情況我已經聽愛莎學姊說過了。」
羽純一臉憔悴,眼睛也很紅。想來應該是沒睡好吧。
「白阪為什麼會在這裡呢?」
「聽說姊姊失蹤後,我一直在想有沒有什麼我能做的事情。雖然友加里小姐說跟龍族交戰之前什麼也不用做,可是我在家裡實在是待不住……所以才聯絡了愛莎學姊——」
織姬下落不明的消息當然也通知了家人,還有身為表妹的羽純。
她似乎感到坐立不安,便來到了警視廳。羽純一直以來都是為新都而戰的魔女,要進來大概也不是什麼難事吧。
面對恍然大悟的阿春,操控負傷的『蛇』的魔女說:
「拜託您,請您也帶我一起去吧!我希望多少能幫上些什麼忙!」
她明確表達了意志,一點都不符合她拘謹客氣的作風。
2
其實阿春也想過要拒絕羽純的請求。
畢竟個性明顯不適合當魔女的國中生難得正在停工當中。
阿春認為讓她繼續休息下去也好。不過從常理來想,有魔女同行是值得慶幸的事情——
結果阿春還是帶著羽純出發了。兩人先在東駒形的舊書店兼《S.A.U.R.U.》支部的彌勒堂確保必要的器材,然後度過隅田川,進入了舊東京地區的淺草橋。
「那個,我記得春賀學長應該跟姊姊一樣都是高一生……對吧?」
「嗯,是這樣沒錯。」
「那、那個,這樣的話,駕照方面怎麼辦呢?」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羽純尖銳地質問。
有別於身穿學園制服的學妹,駕駛座上的阿春是便服打扮。他穿了保險的連帽外套。雖說有『駕照』,但穿著學校指定的制服手握方向盤也太不小心了吧。
此外,他駕駛的是四輪驅動的休旅車,也是昨天見城使用的車輛。
「這個嘛,《S.A.U.R.U.》成員都有接受過許多技術研習啦。」
別說研習,阿春甚至沒上過駕訓課程,可是他卻隨便敷衍著說。
羽純似乎接受了他的解釋。斜眼看著連連點頭的同伴,阿春感慨地心想:正常長大的人果然會針對這點吐槽呢。
之前織姬也是瘋狂吐槽。
想起了下落不明的少女,阿春有點靜不下心來。
「話說回來,我想你應該明白。雖然我說聽到了惡路王的『聲音』什麼的,但那是不是真的存在也很難說。勸你還是不要太樂觀會比較好喔。」
「是、是。關於這點……我大概有心理準備了。」
阿春事先為最糟糕的事態設下防線。這對自己跟羽純而言都是有必要的。不過容貌神似天使的少女沉思一會兒後,便這麼說:
「只是當我為姊姊的事情悶悶不樂的時候,在我心中沉睡的水無月似乎很想要起來的樣子。總覺得她是在告訴我『姊姊還活著』。」
「你的『蛇』嗎?」
「是的。我想說水無月搞不好也感受到跟春賀學長同樣的東西。」
「……原來如此。」
如果那不是少女的感傷與樂觀預期,而是魔女的靈感所帶來的啟示。
那麼或許也沒有理由否定吧。就在阿春陷入沉思的時候。
「如果巫女們有血緣關係的話,她們的蛇也能互相感受到靈魂的羈絆。這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
聽到這番語氣狂妄的論調,羽純驚訝地「咦?」了一聲,阿春則是毫不動搖地停下了車。
車子剛好開到了靖國通岩本町的十字路口。
不知不覺間,火之迦具土出現在車子的後座上。她正興致盎然地看著手中可遠端操控的空拍用小型UAV——無人飛機(Unmanned Aerial Vehicle)。也就是所謂遙控直升機,上頭搭載了攝影機與GPS。
那可用在危險區域的攝影與偵查上,是阿春放到車上的器材之一。
火之迦具土神不知鬼不覺地實體化後,便一直把玩著它。
「既然蛇感覺得到,那只要用魔術搜尋一下就行了。這樣不是簡單多了嗎?」
「對、對不起,我對魔術方面不太擅長……」
被後方的火之迦具土這麼一說,副駕駛座上的羽純垂頭喪氣起來。
聽說白阪羽純是第二階段的魔女。其實這個等級在魔女的世界中是最標準的數字,羽純並沒有像她本人宣稱的那麼沒用。剛才她會說出『不擅長』這幾個字,或許是源自於她對魔術的排斥也不一定。
因為所謂魔術,不是屬於光,而是屬於黑暗的知識。另一方面,火之迦具土皺起了眉頭。
「當代巫女們依然是修為不足呢。居然連這點程度的魔術都不會。」
「對、對不起,我不夠用功。真是不好意思……」
「真是的。如果是在妾身的神域中服侍的巫女,像汝這種半吊子連見習的都當不了。」
「真、真的很對不起——啊。」
羽純更加縮起纖細的身體,一副很慚愧的樣子。不過她忽然又驚覺到了什麼。
「那個……前些時候我聽說了。之前姊姊跟火之迦具土小姐做了交易,請您用魔法讓惡路王誕生。」
「嗯。是這樣沒錯。」
「那麼我也可以拜託您同樣的事情嗎?」
「什麼?」
「我也會聽從火之迦具土小姐的什麼要求,所以請您教我尋找姊姊的魔法!」
羽純帶著非常認真的表情說完,火之迦具土微笑著「喔……」了一聲。
「挺有骨氣的嘛。小姑娘,回答妾身。」
「是、是。」
「為什麼想跟妾身談交易?汝沒有想過跪下來請教妾身嗎?」
雖然自稱惡魔的少女面露微笑,但顯然不是因為高興的關係。
那笑容裡充滿了女王的桀騖不馴與高貴。彷彿訴說著她要親自考驗身份不符的陳情者,如果說不出滿意的答案就要給予懲罰一般——
「那、那個,我只是覺得火之迦具土小姐可能不討厭這種事情,沒有其他特別的含意。不好意思……」
「喔,只是這麼覺得啊。妾身的性情看起來像是那樣嗎?」
「是、是的。我曾聽姊姊談論過您,再加上您又不太肯告訴春賀學長秘文字的事情,所以我才擅自這麼猜測……」
「哈!汝不只是謙虛老實,還很機伶又有眼光啊。」
面對著縮起身子的羽純,火之迦具土短促地笑了。
「好吧,要妾身同意汝成為隨侍左右的巫女也行。小姑娘啊,妾身接受交易。不過汝可別誤會了。」
「您、您是指什麼呢?」
「妾身乃女王之身,不會只因為指點了微不足道的小法術就索取報酬。以後有機會的話,妾身將付出相應的代價換取汝的服從,汝就留心等著吧。」
「是。」
當火之迎具土滿意地聽著直率的答覆時,阿春開口說:
「喂,不要對這女孩做些奇怪的事情喔。」
「春、春賀學長……」
「跟我和愛莎不同,這女孩出身良好,而且恐怕也不像十條地那麼強壯。」
「但相對地性格卻很溫馴,頭腦也不壞。聽好了,小子。妾身偶爾也會想讓可愛又體貼的女孩奉承一番,藉此獲得短暫的撫慰啊!」
「就算你這麼強調……」
「最近應付汝這個老愛頂嘴又囂張的小子,害妾身的個性都變陰險了呢。」
「你原本就是個性陰險的人,這點應該無庸置疑吧?」
當阿春警告著自稱惡魔的少女時,羽純投來淺淺的微笑。
比起隨便說些道謝的話,這樣反而更能傳達感謝的心情。阿春覺得非常難為情,忍不住想要別過視線,這時火之迦具土打開車門走到了外面。
阿春跟羽純互相點了點頭,一起追了上去。
「把汝的蛇叫出來,小姑娘。」
站在舊千代田區岩本町的十字路口上,火之迦具土盤起雙手下達指令。
羽純點點頭,然後閉上眼睛。大概是為了集中精神吧。
「水無月……回應我的聲音。」
輕聲低喃過後,羽純頭上隨即出現一個光之五芒星。
這個星星立刻化為『∞』的印記,變成又長又大的翡翠色龍蛇。
那是水無月。像蛇一樣長的身軀在空中蜿蜒扭曲。蜥蜴似的頭部長著鹿一般的角,於天空泅游飛舞。四肢當中只有右臂較其他長了大概一倍。
角狀部位為右掌的四根爪子,有如劍一般銳利。
不過巨大的身體周圍卻籠罩著紅色的霧氣。她全身刻劃著多得數不清的小傷口,那全都微微滲血造成了血霧。
「真的是傷痕纍纍啊……」
「引出那傢伙的神力,在這都市裡釋放出來。這不是什麼了不起的魔術,所以用點神力也沒關係。在這同時,心裡也要想著想見到的人。」
看到水無月的慘狀,阿春吃了一驚,火之迦具土則是開口給予指導。
另一方面,羽純不安地抬頭仰望搭檔。
「我、我試試看。只是我不擅長隨心所欲地操縱水無月,讓她戰鬥時也總是不順利,如果失敗就抱歉了……」
在嘗試之前,羽純就愧疚似的道歉了。
阿春擔心起來。近乎厚顏無恥地滿懷自信,絲毫不考慮失敗的可能性,這般傲慢的魔女才能巧妙地駕馭『蛇』。似羽純的情況來說,大概是拘謹的性格與缺乏自信相乘造就了惡性循環吧。
是不是該建議她變得更壞一點呢?就在阿春這麼煩惱的時候。
「沒有必要操控,也不用戰鬥。直接把汝的心情傳達過去。」
火之迦具土簡單明了地說。
「汝等驅使的『蛇』畢竟是『偽神』。不過雖說是假的,卻依然名列神之系譜。回溯起源的話,其崇高的靈魂可是凌駕人類呢。」
「崇高……?」
「可是汝等卻『操控』她們,要她們『戰鬥』,這實在是太傲慢了。祈禱吧,小姑娘。謙虛、虔誠、真摯、全神貫注地送出汝的願望,這樣就夠了。之後那傢伙會自己回應汝。」
「是、是。」
羽純再度閉上眼睛,並且在開始發育的胸前合起雙手。
「拜託你,水無月。如果姊姊人在這個城市的某個角落,那就告訴我吧……!」
她祈禱似的低聲說完,一陣風頓時吹起。
那是溫和的微風,吹撫過肌膚時的觸感輕柔舒適。風的源頭是浮在上空龐大的翡翠色軀體。
水無月似乎是擁有《風》之擬似神格的利維坦。
承蒙獲得弒龍文字的恩惠,阿春感覺得到蘊含在微風中的探查魔力。
「多虧這麼沒自信的女孩能夠成功呢……」
「像她這種與光相伴的姑娘有適合她的做法,就只是這樣而已。不過——」
回答了阿春的自言自語後,前龍族女王抬頭仰望上空的水無月。
「那種女孩配得的畢竟是自黑暗苗床中誕生的『蛇』,實在無法期望她有什麼大成就。剛才的指導也是要小聰明含混過去的喔。」
羽純睜開眼睛,發自內心感到開心似的表情說明了結果。
以阿春他們所在的地方為中心,水無月的風宛如波紋般逐漸擴散開來。然後在短時間內隨羽純企求表姊的渴望傳遍了整個舊東京租借地——結果微風中蘊含的魔力似乎刺激了施展者的靈感。
「我想……應該是這個方位。」
在行駛於靖國通上的車內,羽純伸出食指指著新宿方向。
就好像磁針準確地指向北方一樣。
「剛才水無月產生的風在前面某個地方『感覺到』了姊姊的惡路王——我是這麼覺得的。大概沒錯。」
「這回很有自信呢……」
「是的。因為有水無月幫忙。」
駕駛座上的阿春這麼說完,副駕駛座上的羽純隨即表達對搭檔的信任。
另一方面,後照鏡裡投映出正在後座上把玩著危險道具的火之迦具土。
「別老是玩那個。雖然還沒裝上子彈就是了。」
「小子,汝還準備了武器啊。老實說妾身還挺意外的。」
「武器……?咦咦!?」
羽純回頭一看也嚇了一跳。火之迎具土正仔細端詳著手槍。
那不是以前也曾攜帶過的左輪手槍,而是九釐米口徑的自動手槍。殺傷力跟彈數都是這把更為上乘。
剛才從舊書店彌勒堂帶出來的其中一樣東西就是這個。
「那是《S.A.U.R.U.》新都支部的用品,不是我的東西。雖然對龍不管用,但好歹能稍微用來防身……」
見羽純受了很大的驚嚇,阿春辯解似的說。
「您說防身,到底是要防什麼身啊!?」
「雖然舊東京相當安全,但全世界的租借地還是有很危險的地方存在。那裡已經變成野生動物或野生化的寵物等家畜的住處了。然後呢,其中有些地方這類動物甚至還化為魔獸,而且魔術性的超自然現象頻繁發生,是貨真價實的危險地帶喔。」
「為、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似乎是受到這些租借地周邊地區的魔力大幅活性化的影響。像舊曼哈頓和舊華沙就是很好的例子……誰也無法保證未來東京不會也變成這樣吧?我們反而應該擔心會有這種危險不是嗎?」
阿春發問的對象是後座上的自稱惡魔者。
火之迦具土一笑置之,把槍放回了原本的地方——阿春收放工作道具的腰包。這包包是美國製的,為了藏匿手槍,裡頭還附有槍套。
現在時間才剛過中午。如果就這樣找到織姬的話,這場搶救的戲碼就再順利也不過了。
其實在阿春的預想中——他們會以昨天化為戰場的永田町周邊為起點,利用帶來的器材與調查魔術展開搜索,卻為成果不彰而頻頻咂舌,就這樣迎向了夜晚;最後放棄搜索,準備迎接第二天的到來。
不過開著車的同時,阿春卻也自覺到心中的『期待』增多了。
來到舊新宿車站西口附近時,羽純開口說:
「不好意思,可以開往那邊嗎……!?」
她請求修正路線。語氣聽來有點興奮。可能是終點近了吧。
車子朝羽純指示的方向前進。經過以前很繁華的火車站前,便來到了過去被稱為新宿副都心的地區。
現代化設計的高樓大廈不計可數,同時井然有序地排列著。
舊東京都的都廳本廳舍也在這附近。而看了某棟大樓的情況後,阿春嘆了口氣——好事不常有啊。
副駕駛座上的羽純痛苦似的倒抽了一口氣。
靠近甲州街道的三十層大樓。水銀色的黏稠金屬液體正彷彿海嘯般撞擊這棟建築物。
有如在熔爐內燒熔的鋼鐵般化為液狀的活體金屬。
那是帕維爾‧加拉德的眷屬——『巨大實體金屬史萊姆』。它依舊散發高溫,光是待在附近就令人頻頻冒汗。
不可思議的是,在目標的大樓周圍,『陽炎』正緩緩搖曳。
活體金屬似乎被這飄蕩的空氣阻擋而無法接觸大樓的樣子。
金屬液體的海嘯被陽炎的堤防擋開,徒然地破碎散裂了。
不過變成碎裂的浪花後,殘渣依然鍥而不捨地重新集結起來,再次撞擊過去。即便打散了也還是愚直地重複同樣的行動……
「你說水無月感覺到了十條地的所在之處,那果然是——」
「是的。就在那裡面……」
羽純的手指清楚地指向大樓與水銀色的液態金屬。
3
「雖然勉強撿回了一命……但這樣簡直就像是困守危城吧?」
織姬做了很少做的行為,也就是嘆氣。
現在的位置是西新宿高樓大廈內的入口大廳。
其實這裡是沒有任何照明的廢墟,不過有陽光從外頭照射進來。
從昨天起,大樓外就一直持續著詭異的攻防戰。企圖入侵大樓的液態金屬海嘯,以及阻擋它的陽炎結界之間的對決——
陽炎結界是惡路王用《火》之擬似神格創造出來的。
多虧這個才能阻擋敵人的侵犯,那個熔融狀金屬的超高溫也進不了大樓內。防禦姑且算是堅不可摧。
「現在是很安全啦,不過三小時後還能不能這樣就完全不曉得了。」
唉,織姬再度嘆了口氣。她是公認的樂天派,喜歡的句子是『去了就知道,不要猶豫儘管去吧』。不過現狀實在太嚴苛了。
昨天被擊墜的時候,織姬受到太大的打擊,以致於暫時停止了思考。
然而搭檔鞭策著負傷的身體,勉強在空中調整好姿勢,
惡路王拚了命朝墜落的織姬飛去,追上後把她扛在背上,好歹是成功著陸了。然後她們就這樣開始疾馳。不愧是故龍族‧火之迦具土評為『了不起』的惡路王。
可是由於衝擊波造成了損傷,惡路王行動不便,難以進行戰鬥。
如果飛往高處的話,或許又會遭受衝擊波的攻擊也說不定。莫可奈何之下,織姬只好要求惡路王低空飛行。不過逃到新宿時終於被逼得走投無路了,於是她們才躲進這棟大樓避難。
然後用擬似神格做出結界,以此做為唯一的屏障。
「接下來就看我的體力能不能撐到救援抵達了……」
織姬精疲力盡地背倚著惡路王的腹部低聲說。
她已經沒有力氣站起來了,全身傭懶無力,腦袋恍惚出神。就算只是維持『蛇』的肉體,魔女也會不斷消耗力量,結果導致了這個類似貧血的症狀。
另一方面,白色狐狼一直依偎著織姬,呈匍伏姿待命當中。
從昨天起她一直維持著縮小的狀態。狐狼變成大約三公尺的體長後,腹部跟毛皮正好可以拿來代替寢具。
「惡路王,我稍微睡一下,不可以又消失喔。要繼續待在我身邊保護我喔。」
聽到夥伴以很像狗的嗚叫聲嗚嗚回答,織姬放心地閉上眼睛。
如果要讓『蛇』維持實體化狀態的話,就算在睡眠中也會持續消耗體力,這點昨晚已經體驗過了。可是一旦惡路王消失,結界也會跟著消失。所以這也是沒辦法的事隋。
不過像這樣等著也不曉得會不會有人來救援。
事前拿到的衛星手機哪兒都打不通。大概是身在屋內的關係,或者是結界的影響吧。無論如何,織姬無法與外界取得聯繫。
一起摔下來的阿春跟愛莎怎麼樣了呢?
照常理來想,他們不可能活下來。不過他們兩人都擁有特殊技能跟魔力,這讓她抱有一絲期待,可是灰暗的想法卻也竄起頭來。
夥伴們已經喪命了,救援也來不及趕到,十條地織姬就這樣孤獨地迎接死亡……諸如此類。她害怕得不得了。
那是織姬首度體驗到的壓力與恐懼。
唯一堪慰的是讓人無法保持清醒的睡意與倦怠朝她襲來,織姬疲憊地閉上眼睛,同時在心中祈禱能夠再度平安醒來。
「保護這棟大樓的是《火》之擬似神格啊……」
水銀色史萊姆雖然一次又一次地撞擊陽炎障壁而碎裂,但每次都會再度化為海嘯挑戰陽炎——阿春看著這反覆的情景低聲說。
他跟同行的羽純都已經下了車。
由於熔化的活體金屬散發高溫,這裡熱得像鐵工廠一樣。
「如果惡路王從昨天起就持續施展魔法的話——我很擔心姊姊!」
羽純難得大聲喊叫。阿春點了點頭。
「儘管沒有做出像戰鬥那麼激烈的動作,畢竟也讓『蛇』維持了將近一天……身心都快抵達極限了嗎?如此一來,選擇就只有一個了。」
「是什麼呢?春賀學長。」
「你把水無月召喚出來,火速擊破那黏糊糊的東西。」
聽了阿春的提議,羽純嚇了一跳。
「只不過那個高等種似乎在關鍵時刻才會叫出眷屬,所以就算那比拉普多爾還要難應付也不奇怪。考慮到水無月受了傷,我認為還是一瞬間分出勝負會比較好。」
「一瞬間……」
「如果對方稍有反擊的話,現在的水無月也支撐不住吧?」
宛如起起落落的浪濤般,活體金屬一次又一次地襲擊陽炎的障壁。
除此之外什麼也不做,甚至沒有攻擊阿春等人類的跡象。不過要是身為利維坦的水無月出現了,情況總會改變吧。
「怎麼樣?有自信能夠成功嗎?」
「對不起——沒有……」
阿春開口確認時,羽純垂下了眼簾。
「我真的很不擅長叫『蛇』去戰鬥……就算拜託她『打倒那隻龍』,水無月的動作也總是很遲緩。如果只是慢慢擊退小龍的話,勉強還可以——」
羽純戰戰兢兢地說,始終沒有抬起眼來。
「不、不過我會儘可能努力看看的。這也是為了拯救姊姊啊……」
這麼說來,一開始看到水無月是在戰鬥之中。阿春想起當時那場戰鬥。
現在回想起來,她光是解決一隻拉普多爾就費了很大的功夫。如果是惡路王的話,應該會以雷電般的一擊加以秒殺才對。
「剛才也說過了吧。沒有必要戰鬥。」
火之迦具土下車說。
「需要的只是傳達汝的祈禱。該怎麼做才能實現汝的期望,這讓『蛇』自己去想就好。她會想出比不熟練的汝更好的做法。」
「怎麼這樣……可是——」
「汝不用有自信。剛才沒聽懂嗎?」
「啊……」
羽純的眼裡浮現理解之色,她僵硬地抬起頭注視那棟大樓。
然後眨了眨眼,做了個大大的深呼吸。臉上帶著掛念重要之人的愁容,不過隨即又稍微繃緊了表情。最後她對阿春說:
「雖、雖然沒有自信——但我決定相信。春賀學長,請您退下。」
看了羽純跟平常有些不同的樣子,阿春感到驚訝。
他跟性格本應拘謹客氣的少女拉開距離,來到了火之迦具土的身旁。
(……還真是一副親切的老師樣呢。真不像你啊。)
(畢竟做了——應該說正準備要做交易嘛。妾身當然得適度地關照人家啊。)
(不過你只是稍微給點建議吧?事情怎麼可能會那麼順利……)
不顧既不善良也不誠實的兩人正在竊竊私語,羽純終於開始了。
「水無月,回應我的聲音。」
召喚的聲音比剛才聽到的更有張力。
翡翠色的龍種忽然應聲自羽純頭上顯現,在金屬史萊姆背後擺出架勢。水無月周圍飄著血霧,將空氣染得紅通通的。
唰!液態金屬上頭泛起漣漪。
看來它似乎感應到敵人的出現,因而進入了警戒狀態。
「我希望你能救救姊姊。如果為此需要我的力量……不管你要拿多少走都沒有關係——!」
羽純不像愛莎那樣懷著強大的意志與鬥志操縱著『蛇』。
而是祈禱似的再度於胸前合起雙手,並且閉上眼睛。
這樣無法觀望戰況,也不能下達指示,等於是放棄戰鬥了。不過反過來說,這也表示她決心把自己的性命也託付在水無月的判斷上——
「我沒自信能夠靈巧地指揮你,但我可以相信你……所以拜託你了!」
液態金屬跟昨天一樣如海嘯般開始移動。
它湧向背後的水無月,試圖將之整個吞下。相對地,滿目瘡痍的利維坦『嘰啊啊啊啊啊!』地吠吼起來。
同時水無月從口中釋放出超音波。
她用《風》之擬似神格撼搖大氣引發震動。這股空氣的波動輕易刮走了液態金屬。
「幸好那個銀晃晃的小夥子不在呢。」
見水無月贏得了勝利,火之迦具土臭屁地大放厥詞。
「那傢伙在就會使用屠龍之技,而且也會賜予眷屬『劍』的力量吧。如此一來就不可能贏得這麼輕鬆了。」
「這世界也太好混了吧……」
另一方面,阿春覺得有些掃興。不過自稱惡魔的傢伙哼地反駁:
「汝說妾身只是給了些小指示?愚蠢的傢伙。邪道之技豈足耗費千言萬語就能學會的。」
火之迦具土挺起小女孩的胸部鄭重斷言。
「剛才的魔術是那小女孩陷於窮途末路之際,無論身心都竭盡全力,最後自己引導出來的。正因為如此才能自然地運用自如。千言萬語反而會妨礙她學會訣竅,需要的只有意味深長且足以點醒她的一句話而已。」
「原來如此……」
「汝可要知道妾身做為師父也是很了不起的。」
「不,這次或許真的是這樣呢……」
在阿春首度對一臉臭屁的火之迦具土刮目相看的瞬間,水無月尖聲嗚叫起來。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在呼喚遠方的同伴。這時守護大樓的陽炎障壁突然消滅了。因為剛才那是告知同族『安全』的訊息。
然後,把飄浮在上空的水無月周圍染成淡紅色的血煙變得越來越濃——
大概是持續使用擬似神格造成了負擔,導致出血量增加吧。羽純連忙大叫:
「謝謝你,水無月!已經沒事了,你可以休息了!」
翡翠色的龍蛇型利維坦逐漸消失。
另一方面,阿春進入了大樓內。入口附近損壞得很嚴重。恐怕是巨大生物——惡路王強行闖進這裡的關係吧。
結果不出所料,白色狐狼正規規矩矩地『趴』在入口大廳處待命。
而身穿制服的織姬把她的腹部及白色毛皮當成床鋪睡著了。
由於惡路王的毛質極佳,她似乎睡得很舒服的樣子。把睡著的織姬放到地上後,身為功臣的『蛇』就這樣憑自己的意志消失了。她可能是擔心給織姬帶來負擔吧。
「春、春賀同學……?」
織姬清醒後難得露出一臉傻愣愣的表情。
大概是才剛起床,加上體力大量耗損的關係吧。阿春對她點了點頭。
「多虧有惡路王跟白阪她們的努力,我才有辦法來救你喔。」
「羽純也來了嗎……?不、不道謝不行呢。不過,我可以問個問題嗎……?」
織姬以茫然的眼神仰望阿春,控訴道:
「我們明明都已經約好了,這次會不會遲到太久啊……?」
「抱歉。畢竟我在這方面是新手,難免抓不準時機。」
「真拿你沒辦法……下次我借你小時候製作的『正義英雄資料集』,給我多學著點啊……」
「我越來越能想像你過著什麼樣的童年了……」
「可是,這次真是糟透了。」
在敬佩不已的阿春面前,織姬精疲力盡地嘆了口氣。
「有生以來我第一次覺得自己可能會死掉……」
「這種情況其實在這個世界裡很常見喔。連不參與戰鬥的我也有好多次差點死掉。習慣就沒事了——不過能否這麼想就見仁見智囉。」
阿春儘可能刻意保持平常的樣子輕鬆地說。
「十條地大概屬於沒事的那邊吧。」
「我不太想累積這種經驗值呢……話說回來,這種時候貼心地對我這個初學者好一點也不會死吧。」
織姬露出鬧彆扭似的表情,但嘴角卻是笑開的。
「不過,春賀同學跟平常一樣有精神真是太好了。畢竟昨天那樣就全滅也太遜了。愛莎同學她——」
「我都活下來了,那傢伙怎麼可能會死。」
「的確,愛莎同學感覺很堅強呢……不過這樣的話,我就真的可以暫時放心了。我好累,可以睡一下嗎?」
「啊啊。等到離開這裡之後,你愛怎麼睡就怎麼睡。」
阿春借出肩膀把織姬帶到外面。隔著學園的制服感覺到肢體誘人的溫度,阿春臉紅起來。
察覺這點的織姬小聲地說「色鬼……」
儘管困窘得面紅耳赤,阿春卻也放心了。
雖然經歷過生死交關之際,但織姬精神面上似乎沒受到多大的創傷。是與生俱來的大膽性格,以及身旁惡路王的加護消滅了恐懼嗎——
「你還好吧,姊姊!?不過,幸好你沒事!」
大概是感到放心的關係吧,羽純淚眼汪汪地衝了過來。她跟阿春一起攙扶著織姬。就在這個時候,巨大的影子遮蔽了陽光。
反射性地抬頭仰望晴朗的天空後,阿春倒抽了一口氣。
帕維爾‧加拉德正展開白銀之翼從天而降。
4
「我感覺到眷屬消逝了,所以才過來看看——原來是你啊。」
一降落到地面,加拉德馬上以如常的美聲說。
「不過不好意思,我對你已經失去興趣了。就算像這樣相對而視,我還是激不起絲毫鬥志。」
「我也不想跟你戰鬥啊……」
阿春有生以來第一次跟龍交談。
跟蘇司交手時,他也沒有積極地嘗試溝通。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龍族跟春賀晴臣根本是不同世界的人。
「是嗎?那我就大發慈悲地瞬間將你抹殺吧。」
「如果你能默默放過我們的話,我會很感謝你的。」
「那是在開玩笑嗎?不好意思,我是沒有所謂『幽默』才能的龍族,實在想不到什麼漂亮的回答——那麼關於殺死你的方法,火焰跟雷電你喜歡哪種?」
「別說沒才能了,你甚至還很有裝傻的素質嘛……」
阿春儘可能刻意維持『平常的態度』耍起嘴皮子。
可是因為太緊張的關係,喉嚨變得很乾,心臟也跳得很厲害。不過如今阿春已經逐漸改觀了。儘管不情願,自己生存的世界還是急速地改變當中。如果此刻想要堅持著活下來的話,首先得讓自己的意識徹底改變才行。
要不然連在場的兩人也會被捲入死亡之旅——
阿春把織姬軟弱無力的身體交給羽純,同時用眼神示意她們退下。
雖然兩人擔心地看著阿春,但羽純還是拚命地攙扶著步履蹣跚的表姊織姬離開了。
兩人現在都無法使用『蛇』。她們大概是擔心會拖累阿春吧。
「如果沒有特別要求的話,就由我來選擇吧。」
「你想選什麼就選什麼吧。我可不打算乖乖接受喔……」
阿春跟帕維爾‧加拉德之間距離十幾公尺。
當他昂首仰望龍族巨大的身軀時,敵人大大地張開了嘴巴。口中可見燃起了藍白色的火種。本性熱血的龍族似乎選擇了火焰做為最後一擊。
阿春做了個深呼吸,並在心中回想著那出生還的劇碼。
藉由想像自己是堅不可摧的敵人而獲取不朽的加護。
「別了,弓之繼承者!」
「別開玩笑了!怎麼可以隨隨便便被你殺掉!」
阿春往前挺出浮現《弓之秘文字》的右掌。
珍珠色的光芒籠罩著全身。這在光芒的上方,加拉德吐出藍白色的火焰。持續數十秒的火焰放射釋放了足以令皮腫燙傷起水池的高熱後,他才閉上嘴巴——
可是火焰中斷時,阿春卻完全沒有被燒傷。
「喔……只過了短短一天就學會了不朽的加護啊。」
見阿春毫髮無傷,加拉德眯起了眼睛。
「那麼我也不得不拔出這個了。」
白銀的手臂高高仲向天空。那是掌心浮現《劍之秘文字》的右手。
加拉德打算使用王牌!阿春瞪大了眼睛。既然如此,他打算學個徹底。敵人施展加護的話,自己也施展加護。召喚魔導之杖的話,自己也召喚魔導之杖——
阿春目不轉睛地盯著加拉德,試圖模仿一切,以同樣的招數回敬對手。
「天上閃耀的燧星軌跡啊,刻劃空中的魯魯克‧松溫秘錄啊。」
發動魔術視覺的瞬間,阿春看到了。
帕維爾‧加拉德的周圍蔓延著大宇宙的黑暗。不計可數的繁星在遙遠的彼端明滅閃爍,構成了汪洋星海。
「我向其中屬於我的刻印『蒼天御劍』祈願。此刻讓屠龍之劍來到我的手中!」
加拉德呼喚的瞬間,他頭上的一群星星變得更加耀眼。
那是以獵戶座之名為阿春他們人類所知的星座。其中的三連星——象徵獵人奧立安的腰帶的三顆星星散發白金色光輝。
然後加拉德的右手裡出現了一把美麗的長劍。
由三個「<」構成的魔術記號落在這把劍上。那是《劍之秘文字》。文字來自於加拉德頭上——獵戶座的三連星。
劍與秘文字化為一體的瞬間,加拉德的長劍透出了白金色的光芒!
「這就是那傢伙的劍,魔導之杖的製作方法嗎!」
「哼。屠龍之劍與不朽的加護,就讓我來試試看何者更加靈驗吧!」
加拉德揮下屠龍之劍。
阿春以加護之力阻擋。巨大的劍刀撞擊珍珠色光輝的瞬間,光芒中心因駭人的衝擊而晃蕩。阿春失去平衡跪倒在地上。
不過珍珠色的光芒展現優異的防禦力,阿春毫髮無傷——
「春賀學長……!」「你沒事吧!?」
織姬跟羽純在某處大叫,但阿春卻沒看見她們。
不曉得是不是魔術視覺的關係,連阿春周圍都變成了宇宙。明明自己正穩穩地踩在地上,腳底下卻是大宇宙的深淵。
如今這個宇宙裡只有阿春跟帕維爾‧加拉德兩名生者存在。
「呵呵呵!要擊潰不朽的加護果然沒那麼容易啊!」
為對手的強勁而歡喜是龍族的本能嗎?
加拉德再次抓下屠龍之劍。這次是朝斜下方刺來。
擋下攻擊的瞬間,阿春又受到強大的衝擊。不過他並沒有受傷。接著加拉德從正面直劈側砍,然後又彷彿揮動高爾夫球杆般斬了一刀。
每當受到斬擊時,珍珠色的加護都會劇烈搖晃。
阿春的身體也跟著激烈震盪,不過好歹是沒有受傷。加護之力正可謂絕對不可侵犯的守護結界——照理來說應該是這樣,然而身體卻出現了異狀。
每次晃動發生時,阿春的心臟就會受到針刺般的痛楚侵襲。
「嗚……!」
阿春呻吟起來。看來也不能太指望加護的防禦力。
要是繼續這樣挨打下去的話,心臟遲早會爆掉的——可怕的確信侵蝕著阿春的心。我要杖。我果然也需要魔導之杖!
「如果劍之秘文字是獵戶座的話,弓之秘文字又會是什麼星座呢……?」
星星。這麼說起來,之前火之迦具土不是說過嗎?
「南天——弓星!」
詠唱出這個名字的瞬間,阿春頭上的一群星星變得更加耀眼。
其中特別璀璨奪目的無疑是天狼星。據說星星之中亮度最高的是大犬星座的α星,那就是『南天弓星』嗎……不。
其斜下方大犬星座的尾端可以看到『畫著弧線的弓』。
正確來說是有串星星看起來像弓。該星座正是『南天弓星』!
發現這點的同時,魔術記號從弓之星座落了下來。那是彷彿將『傾斜的弦月』象形化後的符文記號,《弓之秘文字》。
接著只要找到讓它寄宿的『弓』——
阿春立刻把右手伸進腰後的腰包。
然後拉開拉鏈,握緊了鋼鐵厚重的觸感。那是剛才火之迦具土把玩的手槍。阿春把它從槍套中拔出來。
「喔……」
聽到某處傳來自稱惡魔者的呢喃細語時,阿春看到了。
承接了從天而降的《弓之秘文字》後,手槍散發出白金色的光芒。
他單手舉著閃閃發光的手槍。其實這把槍還沒有裝填子彈——但他卻滿懷信心地扣下扳機。
『砰!』頓時轟聲大作,衝擊傳到了手腕。
閃爍白金色聖光的手槍排出了本應不可能存在的空彈殼。
剎那間,阿春將魔術視覺切換成普通的視覺,從星光閃爍的大宇宙回到了新宿的廢墟——
不曉得是不是因為剛才那一幕的關係,周圍充滿了濃烈得嚇人的魔力。
身穿學園制服的織姬及羽純帶著泫然欲泣的表情看著這邊。火之迦具土不在,似乎是隱身了。
而宛如金剛力士般佇立不動的白銀之龍則是被珍殊色的光芒包圍。
他展開不朽的加護保護了自己。「喔喔……」地發出讚歎聲的同時,他低頭看著阿春——正確來說是看著阿春右手拿著的鋼鐵色手槍。
那是把子彈跟屠龍的魔力一同射出、用以攻擊加拉德的武器。
「你把弒龍文字化為實體的『杖』啦!」
「我參考你的做法,好歹是成功了……」
阿春手中的槍跟之前一樣是黯淡的鋼鐵色。
可是外觀給人的印象卻變了很多。基本的形狀依然是九釐米的自動手槍,但有些地方加上了流利的黃金線條做為裝飾,使得這把庸俗的殺傷工具增添了幾分莊嚴的優美。
槍把上也用黃金線條寫著小小的《弓之秘文字》。
沉穩而優美,粗獷而壯麗——
這就是『魔導之杖』,連龍都能輕易射殺的手槍。多麼荒謬的東西啊。在心中嘀咕的同時,阿春也不忘扣下扳機。
而且還是連續四次。四顆紅色光彈擊發出來,全都蘊合著屠龍之力。
如果打中要害的話,就連龍族高等種也會輕易斃命。他們應該會以魯魯克‧松溫的秘文字拚了命地防禦才對。
可是加拉德卻只揮了一下屠龍之劍。
光是這樣,珍珠色光芒就包覆了龍的巨大身軀。屠龍的槍擊被光芒悉數彈開,但卻不是完全沒造成損傷。
「唔……!」
這次換加拉德呻吟起來,並以沒拿劍的左手按住了胸口。
那剛好是龍族的心臟——心金正上方。跟剛才的阿春一樣,他的心臟=心金應該也感覺到刺痛才對。
「呼——不能光是防禦嗎!」
緊接著加拉德電光石火般地揮下屠龍之劍。
阿春瞬間以手槍護住頭部,馬上展開珍珠色的光芒。
不朽的加護再一次從劍的一擊下保護了阿春。不過加拉德並沒有停手。他接連不斷地揮動屠龍之劍砍來。
一劍、兩劍、三劍,攻擊急迫不曾歇止。
每次承受攻擊時,心臟都會陣陣刺痛,讓人幾乎窒息。
如果這個疼痛持續兩、三分鐘的話——自己恐怕會心臟破裂而喪命吧。阿春咬緊牙關注視著手中的槍。
「如果可以的話……再把威力提升一點!」
在下一瞬間,一陣咖喳的運作聲響起。那是手槍內部發出的聲音——它回應我的意念了!?
阿春忍著痛楚將槍口指向加拉德,然後只扣了一下扳機。
於是三發紅色光彈連續擊發出去。三點發射擊——魔導之杖切換成連續擊出三發的模式了,這三連射打飛了加拉德。
銀龍的龐大身軀背部朝下倒地。
不過還不至於破除加護,敵人也依舊毫髮無傷就是了。加拉德迅速起身,重新舉好屠龍之劍。
阿春也不認輸地將槍口指向加拉德。
兩人就這樣展開不朽的加護,持續互瞪了數十秒鐘。
「原來如此。要打敗屠龍者需要更強的一刀啊……」
「所以還是多做幾次連續射擊會比較好嗎……?」
龍族與人類,不同種族的兩名生物不約而同地說。
雙方低聲確認自己武器的基本性能。
跟阿春一樣,帕維爾‧加拉德對於弒龍之力的使用方法也還在學習當中。這點可以從過去種種發言中推測出來。既然如此——阿春做了個大大的深呼吸。
「我有個提議,如何?」
「怎麼?弓之繼承者啊。」
「我們彼此似乎都才測試過自己的武器。為了在下次活用這回的資料,後績要不要留待晚一點再說呢?」
「喔……」
「你失去了那個黏糊糊的眷屬,而我也想讓我的夥伴休息。我想擇期重新再戰對彼此來說都不吃虧吧……」
儘管嘴巴上這麼低聲說著,阿春卻暗自提心吊膽。
其實加拉德有必勝的策略——只要繼續戰鬥就行了。雖然武器不相上下,但原本的實力實在差太多了,阿春應該會慘敗才對。
不過若是戰鬥能夠延期,屆時就有望獲得織姬跟愛莎的支援——
接著就仰賴加拉德的『熱血性格』了。畢竟他甚至為阿春的逃跑而感到悲傷。
這只龍大概最喜歡堂堂正正地正面決勝負吧。請務必發揮高等種異想天開的本性啊,阿春向從未相信過的神祈禱。
「唔……」
加拉德低頭俯視阿春手中的魔導之杖——也可以說是魔槍的武器。
九釐米自動手槍。今天幾乎都是用單手射擊。憑阿春的腕力做出這種事情的話,命中率將會變得極低。手腕恐怕也痛得不得了吧。
不過儘管具有相應的反作用力,阿春卻能輕易地操縱魔槍。
『剛才的魔術是那小女孩無論身心都竭盡全力,最後自己引導出來的。正因為如此才能自然地運用自如——』
阿春想起了火之迦具土說過的話。所以是這麼一回事啊。
而在這同時,加拉德也放下劍刃。
「好吧,弓之繼承者啊!」
銀龍以那個充滿男子氣概的美聲朗朗地說:
「雖然一開始對你很失望,但現在不一樣了。一時之間我甚至對跟你決戰感到雀躍。我就承認你是足以令我熱血沸騰的雄敵候補吧!」
「真是謝謝你喔……」
「那麼何時再戰?」
加拉德終於說出了決定性的一句話。阿春一邊小心不讓心中的歡喜表現在臉上,一邊說:
「你原本設定的期限是到第五天日落為止吧。明天剛好就是那天。明天日落再戰如何?」
「那樣太慢了!實在是太慢了!」
加拉德彷彿咆哮般威猛地叫道。
「我希望在明天破曉時展開決戰。再晚我就忍不下去了。」
「……瞭解。那就這樣。」
總之,姑且是爭取到時間了。除此之外不能再奢求更多了。阿春點了點頭。
然後帕維爾‧加拉德展開白銀之翼再度飛向空中。
「那麼明天太陽升起時在這一帶相會吧。劍與弓的繼承者誰更為勇猛——屆時將見分曉!」
留下一番豪言壯語做為臨別贈禮後,加拉德便飛走了。
另一方面,阿春一點都不想爭誰比較勇猛。他嘆了口氣,大大地垮下肩膀。
...<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第五章 再臨盟約之時
1
「總之,壽命姑且延長了半天嗎……」
帕維爾‧加拉德離去後,阿春癱倒似的坐下。
鋼鐵與黃金的魔槍已經從右手中消失了。大概是因為戰鬥結束的關係吧。不過有需要時又會馬上出現。阿春對此深信不疑。
「春賀學長!您沒有受傷吧!?」
羽純擔心地衝了過來。雖然不習慣的戰鬥令阿春疲憊不堪,但為了讓羽純能夠稍微放心,他無力地笑了。
「啊啊……出乎意料地沒事喔。那個白色的守護之光還挺堅固的。雖然身體被猛力搖晃得像是置身在颱風中出航的漁船就是了……」
「那麼春賀同學……難不成你已經可以跟龍族一對一交戰了嗎?」
織姬這麼問道。不曉得是不是維持惡路王耗損了大量體力,她的臉色很差。
而她凝望阿春的眼裡有著藏不住的擔心。
「就像來自那個光之國度的宇宙警備隊隊員一樣……我變身成紅銀雙色的超人,而且還巨大化了,嘴裡喊著『咻哇』之類的——(暗指特攝影集《超人力霸王》系列。)」
「我想你應該無法跟怪獸扭打,最後還用光線技取勝吧。」
雖然嘴巴上說著玩笑話,但織姬的表情卻非常嚴肅。
她大概是想起了索福克里斯說過的話吧。阿春決定老實坦承。
「雖然我是滿強壯的啦,但身體畢竟還是脆弱的人類。要跟那傢伙單挑實在是太勉強了。而且現在也沒什麼能夠變身的跡象。」
阿春抬頭仰望織姬的臉,無力地笑著。
「我沒騙你,是真的。雖然對喜歡英雄的你有點過意不去就是了。」
「這樣啊……看不到變身真是太遺憾了。不過……」
不知道是不是姑且放下了心中一顆大石頭,織姬總算露出微笑。
「我覺得春賀同學維持現在這樣就好。擺出姿勢變身什麼的一點都不適合你。」
「這個嘛,我也是這麼覺得。只是這樣一來,勝負的關鍵果然還是惡路王跟盧薩卡嗎?得讓她們代我跟怪獸扭打了……」
勝負。出自自己口中的話語讓阿春感到疲倦。
以遊戲來說,RPG跟SLG才是阿春的偏好。他對對戰格鬥遊戲沒有興趣。然後他想起了索福克里斯。那男人將登上龍王寶座的『王者之道』稱為『遊戲』……
「差不多該休息了吧?我快累死了,春賀同學也一樣吧?」
織姬突然這麼說,於是阿春馬上點了點頭。
體力耗損更多的反而是她才對。得趕快讓她休息才行。
「既然我已經跟十條地約好要讓你睡到自然醒了,那就暫時在這裡休息一下吧。如果不介意的話,還有食物可以吃喔。」
「我當然要吃。從昨天起我就沒吃任何東西了!」
一行人終於可以在新宿副都心的廢墟裡恣意休息了。
織姬從存放在車上的食物中挑出可以立即食用的巧克力、餅乾及寶特瓶裝運動飲料,開始了簡單的營養補給。
睽違了幾近二十四小時的用餐。如果是愛莎肯定會飢渴地『狼吞虎嚥』起來吧。
不過織姬卻把巧克力片掰成小塊,餅乾也是一片分成兩半地細嚼慢嚥仔細品嚐。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這個緣故,雖然織姬進食速度相當快,卻不可思議地給人很有禮貌的印象。
這就是女性魅力的差異嗎?阿春深感佩服。
儘管藏著許多男孩子氣的興趣,十條地織姬感覺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孩子』。兩人或許就差在這裡也說不定。
用完餐後,織姬便在休旅車的座椅上躺下,並把毛毯裹在身上。
她馬上就發出了鼻息聲,堅強得不像是剛在鬼門關前走一遭的人。表妹羽純見狀突然垮下了肩膀。
「怎麼了?」
「啊,不。我只是覺得跟姊姊比起來,我完全不行呢。」
羽純入神地看著很快就熟睡了的表姊。
「明明是我先成為魔女的,卻沒有辦法保護姊姊,也不能教她什麼……」
「那是因為時機不對啊。畢竟水無月是那種狀態。」
「可是,就算盧薩卡狀況不好,愛莎學姊在之前的戰鬥裡也是大顯身手,而且這次也幫了春賀學長很多。經過這次的事情,我頭一次有了想要變得更強的念頭……」
阿春本人是想對消沉的羽純這麼說。
不不,應該責怪的是把性情溫柔的女孩子培育成魔女的人類——像春賀晴臣這樣的傢伙,你一點錯都沒有。
可是,他不認為自責的『天使』會因為這番話而得到救贖。
阿春來到羽純身邊,儘可能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想不到該說什麼的時候就會不自覺地仰賴肢體語言,這是長年在國外生活養成的壞習慣吧。不過,這種時候除了保持沉默外向來都沒有其他選擇。
總之,阿春把千頭萬緒訴諸簡短的話語說:
「該怎麼說呢?你真是個好女孩呢。的確就像天使一樣。」
「怎、怎麼會!?沒有的事。雖然我不認為自己是壞孩子,但也完全沒有好到可以被這麼說……」
「不不。不知怎的,這還是我生平第一次想把別人家的女孩收作妹妹呢。」
「妹、妹妹嗎?我當春賀學長的妹妹!?」
「嗯。我也沒想到自己有這種屬性。其實我那住在台灣的朋友菲利浦是這類遊戲的權威喔。」
「遊戲……是指『妹妹遊戲』的意思吧?我完全無法想像內容呢。」
個性拘謹卻又好奇心過人的羽純似乎眨眼間就忘了剛才的憂鬱,露出近乎微笑的表情。
「我也想玩玩看呢。」
「是嗎?那麼有機會的話——」
就在話題逐漸變得活絡時,阿春跟羽純同時抬起了頭。
因為他們感覺背脊發寒。不知不覺間,這個西新宿的一角充斥著濃烈的魔力。濃度高到足以纏附肌膚,感覺甚至伸手就能觸及。
「這種感覺,跟東京車站那時候一樣……?」
「正是如此。多虧銀晃晃的小夥子打開魯魯克‧松溫的秘錄,還有汝也鍛造出杖的關係。沒想到居然這麼快就獲得了儀式需要的精氣。」
不知何時實體化的火之迦具土臭屁地這麼說。
「那時候汝等喚來的星海之氣都聚集起來了。做得好啊。」
「你說儀式,該不會——」
「嗯。小姑娘啊,如果還沒做好覺悟的話,那就趕快吧。」
火之迦具土以金色的眼眸正面看著羽純。
「履行之前的交易吧。照著妾身要求的做。相對地,妾身將賜予汝力量——不,是力量的火種。能否使其化為火焰就全看汝了。」
「力量的火種……是嗎?」
「妾身會讓汝的『蛇』,什麼水無月的脫胎換骨。」
自稱惡魔者面露妖異的微笑伸出了手。此情此景令羽純嚇得倒抽了一口氣,整張臉都僵住了。
2
「所謂儀式是讓十條地做過的那個嗎?話說回來,脫胎換骨又是什麼意思啊?」
阿春以有些不悅的口氣質問火之迦具土。
自稱惡魔者饒富興味地看著阿春,輕鬆地說:
「把充滿這裡的精氣注入那條『蛇』體內,讓即將腐朽的肉體與心金重獲新生。就用這小姑娘的身體做為苗床。雖然無法預測這樣可以做到什麼程度,但處理起來至少也會比之前容易吧。當然——」
火之迦具土目光銳利地盯著阿春。
「把脫胎換骨的『蛇』取出來是汝的工作。」
「不過,白阪會像那時候的十條地一樣痛苦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畢竟不付出代價就無法掌握力量啊。」
「白阪身體似乎不太好,而且這種拿交易當藉口逼迫人的行為,我實在是無法贊同。如果是這女孩自己說要做的也就算了……」
阿春難得把真實的情感擺在利害得失前面,消極地表示反對。
可是阿春察覺到了。這種時候白阪羽純應該會這麼主張:
「我——我要做。畢竟這是約定,如果能讓水無月的身體恢復健康的話,那我無論如何都想試試看。」
羽純說出了預料中的話。雖然表情有點僵硬,但卻充滿了決心。
阿春嘆了口氣。羽純的判斷是對的。既然能夠多少增加一些戰力,那就該為此竭盡全力。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沒有比這更正確的選擇了。
即使如此,阿春還是不干不脆地說出了一點都不像他會說的話。
「我是很想當個過度保護的哥哥阻止你啦……」
「請把這個機會留到以後吧。」
雖然有些生硬,但那不帶絲毫雜質的笑容又回來了。
最後羽純終於帶著一如往常的微笑說:
「比起被照顧,我更想被春賀學長使喚呢。」
「使喚?我使喚你?」
「老實說,我之前就在想了。如果可以成為春賀學長的助手,那樣應該會很有趣吧。」
阿春驚訝地「咦?」了一聲。因為世界上跟壞心眼最扯不上關係的少女露出了惡作劇般的微笑。羽純壓低聲音說:
「……其實我跟姊姊不同,小時候最愛的不是正義的偵探,而是怪盜之流。還有嘴巴上說什麼發掘探險,卻把貴重的遺蹟破壞得不留痕跡的考古學家也是……」
「是那個嗎?怪盜二十面相(江戶川亂步為其少年推理小說系列創造的反派角色,擅長易容,台譯千面人。)或瓊斯家族(出自電影《法櫃奇兵》系列的主角印地安納瓊斯。)之類的。」
「呵呵呵,是啊。所以如果春賀學長不介意的話,希望您能告訴我一些關於這個世界的事情——」
雖然白阪羽純無疑是個天使,但那本應是純白色的翅膀裡似乎摻雜了少數茶色的羽毛。
得知意外的事實後,阿春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
「我本身在體力方面完全不行,再加上又有魔女的工作,所以無法成為那樣的人。不過如果是助手的話,我想或許就能稍微幫得上忙了……所以——」
羽純抬起眼,窺探著阿春的臉色:
「雖然在春賀學長各方面都焦頭爛額的時候應徵助手,但若是能擁有比之前更強、更有活力的水無月……是否能夠打動您呢?」
「來這招啊。不,那肯定能加很多分喔。」
這麼回答過後,阿春瞥了火之迦具土一眼。
自稱惡魔的少女盤起雙手,露出有如範本般的『得意表情』。
「妾身不是說過了嗎?這女孩很有骨氣,頭腦也不差。放在身邊應該可以發揮相應程度以上的效用喔?」
「別說什麼相應程度的,太自以為是了吧。話說回來。」
阿春目光炯炯地瞪著火之迦具土說:
「十條地那時候也是,你這個人基本上都丟著我不管,卻很勤快地試圖幫我增加夥伴——之類的魔女嘛?」
「愚蠢的東西。這種時候應該對妾身的善意心懷感激,跪下來表示謝意吧。」
「誰會相信自稱惡魔的傢伙口中的善意啊。可是,如果被十條地知道的話,感覺好像會惹她生氣呢……不過偶爾有助手幫忙或許也不錯。」
阿春低喃著。羽純無意中的幽默與惡作劇,讓他感覺心靈得到了救贖。
如果這女孩身陷危機的話,自己果然也會想盡最大努力妥善處理,好把她給救出來。阿春這麼心想,然後開口說:
「那就——開始那個什麼儀式的吧。」
不知不覺間,太陽已然西沉。黃澄澄的夕陽為過去的新宿副都心綴上了鮮豔的色彩。現在正好是跟惡路王誕生時相同的時間帶。
既不是白天也不是夜晚的暖昧時刻,也就是所謂的逢魔之刻。
遭遇魔物的時間。魑魅魍魎化為實體開始徘徊人間的時辰——
聽完新生儀式的步驟說明後,火之迦具土傲慢地下令說「快去準備」,於是羽純便進入了眼前的大樓。然後等了一會兒。
「我、我準備好了……」
羽純回來了。她以微弱的聲音說,同時害羞地縮起身體。
「我、我已經照您說的『儘量少穿』了……」
「嗯。大概就像這樣吧。」
火之迦具土一副了不起的樣子評論起羽純的打扮。
之前她都穿著學園的制服,不過現在卻只裹著一條薄薄的圍巾。由毛線織成的圍巾披在肩上,並垂落至腰間一帶。
因為圍巾很大,羽純個頭也很嬌小,所以上半身到腰部幾乎都被遮住了。
可是遮起來的部位就只有這樣而已。
其他都是露出來的。纖細修長的手腳、白皙苗條的大腿,還有出奇妖豔的頸子全都一覽無遺。不曉得是不是羞怯難耐,羽純扭扭捏捏地動著身體,圍巾隨之搖擺,使得腰間露出了櫻花色的布料。
身上只有大條圍巾跟內衣。這就是羽純現在的打扮。
「可是小姑娘啊,這塊布是打哪兒來的?」
「我想說著涼就不好了,所以才帶來的……」
「哼。妾身還以為能盡情欣賞少女有失體統的模樣呢。」
「對、對不起。」
儘管嘴巴上抱怨,火之迦具土還是對惶恐的羽純點了點頭,示意她坐下來。
這裡是高樓大廈前方。有道階梯通往稍高處的大樓玄關。羽純坐在從下面數起的第三階上。
「首先要透過汝的身體接觸水無月的靈魂——把她的心金抽出來。」
理所當然似的說完非常荒謬的話,火之迦具土伸出左手,就這樣隔著圍巾摸上了羽純的胸部!
隨後自稱惡魔者「唔?」地板起面孔。
「小姑娘啊……汝上面沒穿呢。是脫掉了嗎?」
「啊,是的。因為您說要『儘量少穿』……」
不曉得是不是不明白火之迦具土為何驚訝,羽純一臉茫然。
另一方面,阿春驚慌失措起來。沒穿。脫掉了。所以意思是她脫掉了上半身的內衣——俗稱胸罩嗎?
羽純一定是為了遵守吩咐才做得這麼仔細吧。
「對、對不起。這樣不行嗎?」
「不,恰好相反。汝做得很好。嗯。發育中的乳房具有無法形容的清純與樸實感,真是太棒了。」
「咦——啊啊!?」
「呵呵呵。妾身要的東西就在這裡面。做好覺悟了吧?」
「咦咦!?火、火之迦具土小姐,為什麼要摸——那種地方呢!?啊、啊啊!?那、那裡是……」
火之迦具土將左手探進圍巾的縫隙內,把玩著少文的胸部。
當驚慌的羽純扭動身體時,圍巾從肩膀滑落下來。由於『沒穿』的部分就快要露出來了,阿春準備別開視線。
可是在那之前就看到了。
羽純低調的部位。那與其說雙峰,倒不如說更像丘陵。火之迦具土的手深入了那白色隆起之中。而且連手腕都陷進去了。
她彷彿進行超能力手術般將手插進了羽純體內!
「會有點癢,稍微忍耐一下。瞧,已經好囉。」
「啊——」
火之迦具土迅速抽出左手。那隻手裡正握著一顆翡翠色的金屬球。
跟上回在儀式上看到的惡路王心金很像。阿春開口問道:
「喂,那該不會是……」
「嗯,是水無月的心金。」
也就是說,巫女的心臟與『蛇』的心金直接相連嗎——?
當阿春驚愕不已的時候,羽純連忙把凌亂的圍巾重新披上。另一方面,火之迦具土把心金遞了過來。
終於來了嗎?阿春接下翡翠色的心金。
「步驟就像剛才那傢伙說明的那樣……開始吧。」
「是、是。」
坐在樓梯上的羽純原本害羞地弓著背,身體略為前傾。
不過現在卻背靠著樓梯呈仰臥的姿勢,纖細的雙腿也伸得筆直。她大概是體貼阿春,想讓他方便作業吧。
因為這個緣故,羽純之前被圍巾遮住的腰部看得一清二楚。
膚色白得驚人,肌理也很光滑。而且因為她擺出這種姿勢,連櫻花色的內褲也清晰可見。不過問題最大的是胸部一帶。
雖然姑且是被披在肩上的圍巾遮著,卻只遮住微微隆起的上半部分而已。
儘管只有羽純的胸部下半部,但好歹是看到了。這令阿春大大地動搖起來。即使如此,面對立志成為自己助手的少女,他還是勉強撐住了嚴肅的表情。
那正是一生僅有一次的精湛演技。只不過——
「果然不是只有大才是正義呢……」
他卻以誰都聽不到的音量暗自呢喃。
此外,跟袖手旁觀的火之迦具土偶然對上眼時,兩人彷彿志同道合的盟友般互相點了點頭。
不過無論如何,現在重要的是儀式。阿春將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少女身上。
他拿著剛才接下的翡翠色心金,筆直地注視著羽純的眼睛。
「那我要開始囉?」
「請……請吧。」
其實阿春也很緊張,不過為了安撫對方,他裝出一副好像非常熟練的樣子。話雖如此,這個儀式也舉行第二次了。這回比上次還要冷靜。
拜此所賜,阿春甚至感覺得到拿著心金的右手被施了什麼魔術。不,不光是手而已。這個地方——『場』整體都被施了魔術。阿春首次意識到這點。是火之迦具土在儀式開始前施展的魔術。
遵循古法的盟約儀式改編版。
為了完成該儀式,阿春緩緩地伸出了手。
然後將水無月的心金戳進羽純的腹部裡。不過不是一口氣放進去,而是一點一點,一點一點地慢慢推入。
大概已經會痛了吧,只見羽純露出苦悶的表情。
心金放入三分之一的時候,那有如天使的臉龐變得更加扭曲。
「~~~~~~!」
她終於發出了聲音。可是卻是不成聲的痛苦呻吟。
阿春忍不住停下了手,並立刻拔出心金。
「請、請不要停。拜託您,請務必……做到最後。」
「嗯,我知道了。不過,我們就慢慢適應著來吧。」
面對含淚請求的羽純,阿春安撫著說。
年紀較小的魔女哈、哈地喘著粗氣,眼裡盈滿了淚水。恐怕痛苦真有那麼強烈吧。這麼說起來,惡路王誕生後,織姬曾發表感言說『肚子裡好像燒起來一樣,感覺好熱好難受』……
羽純比當時的織姬還要痛苦,是因為還小的關係嗎?
雖然歷時不長,但畢竟也是讓生命誕生的儀式。會有這種情況也不奇怪。
阿春慎重地伸手插進羽純體內。
「嗯……嗯嗯!」
羽純痛苦地喘氣。即使如此,阿春還是緩緩地將心金放進去。
像這樣一再反覆進行與中斷的過程中,羽純也開始逐漸適應,最後翡翠色的心金終於連同阿春的手腕一起埋入羽純腹中。
「不要緊吧?」
「是、是,我還好……」
雖然在那之後羽純也還是很難受的樣子,但姑且是暫時維持穩定狀態了。
然後,時機終於來臨。阿春手裡握著的心金開始脈動。
撲通、撲通。有如心臟的鼓動。明明只是個能夠一手掌握的小球,跳動的力道卻驚人地強勁。
「春賀學長……水無月她——」
羽純大概也感受到脈動了吧。她眼泛淚光說。
雖然正在哭泣,但她看起來卻很高興。充實感與成就感似乎讓她眨眼間忘了痛苦。阿春便了個眼色後,她點了點頭。
由於已經獲得了許可,阿春迅速將右手從羽純體內抽出來。
「嗯——嗯嗯嗯嗯嗯!」
最後的痛楚令羽純叫出聲來。不過她卻一臉幸福地注視著阿春的右手。
水無月的心金在那裡綻放著光芒。翡翠色的球體如今變成半透明狀。而且裡頭有圈小小的火焰——
沒錯。新生的心金內側燒著小而豔紅的火焰。
一臉幸福地看著這顆球體的羽純渾身是汗。她大概竭盡全力努力過了吧。阿春開口說:
「事不宜遲,馬上叫出水無月吧。」
「是!」
羽純抬頭仰望天空,於是黃昏的天空中頓時出現紅色的血煙。
不過巨大的龍蛇型利維坦並不在其中。只有一團不定形的黑影盤據在那裡而已。由於心金被拔走的關係,她大概也失去了肉體吧。
空中的血煙變得越來越大,濃度也逐漸增加。
這樣下去只會化為血霧,淒慘地凋零死去吧。不過,新的心金從阿春手中浮起來往天空升去,被血煙與不定形的影子吸收了。
化為可悲樣貌的『蛇』隨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
「雖然遭遇難產,但好歹是完成了呢。」
火之迦具土低聲說。在她的視線前方,龍蛇型利維坦正於空中盤成一團,為天空的晚霞增添翡翠色的光彩。
3
太陽完全西沉後過了大約一個小時,織姬醒過來了。
「姊姊,你已經可以起來了嗎!?」
「嗯。總覺得好不可思議啊。明明之前那麼累,現在卻已經完全恢復精神了。」
下了車後,織姬泰然自若地對羽純說。
然後她馬上做起伸展運動舒緩筋骨,動作十分輕快。阿春環顧週遭,火之迦具土為儀式凝聚的魔力還殘留著一定的份量。
而夜空也十分明朗,美麗的下弦月正逐漸爬上天空。
「恢復的原因是這個嗎……?」
高魔力濃度的土地,月出,夜晚。這些都是賦予魔女力量的要因。
其中月亮跟夜晚尤其重要。利維坦使用擬似神格而消耗的魔力在夜晚來臨同時將完全恢復,使用次數也會跟著重置。
「身體衰弱不是因為受傷或生病,只是過度使用『蛇』啊。」
阿春點了點頭,然後出聲呼喚同行的女孩子們。
「既然十條地好像也沒問題了,那就找個更適合露營的地方準備夜宿吧。」
「露營,是嗎?我還是第一次在廢墟裡過夜呢。」
「可是不回新都沒關係嗎?那樣才能好好休息吧?」
面對豪邁的過夜計畫,羽純表情為之一亮,織姬則是提出適切的意見。
不過阿春有不想回新都的理由。
「要這麼做也是可以啦,不過要是我們輕鬆找到存活無望的十條地回去的話,感覺要跟柊小姐他們解釋會很費事呢。他們已經起了很大的疑心了。」
「這、這麼說也對。」
「而且日出之前不回到這裡也不行,我想暫時把麻煩事先擱一邊去。」
「我知道了。原本還想說回新都後要沖個澡,泡泡熱水暢快一下——不過我就死了這條心吧。畢竟情況緊急啊……」
見織姬頹喪地垮下肩膀,阿春這才發現。原來如此,是想洗澡嗎?
那大概是女生迫切的需求吧。於是阿春好意地試著開口:
「雖然全自動熱水器是不可能啦,但這方面姑且還是有辦法準備喔。」
剎那間,兩位女生眼睛亮了起來。
然後過了大約兩個小時——
三人在舊干代田區內的國中操場開始『露營』。
煮晚餐的工作由女生負責。她們用攜帶式瓦斯燈燒開水,烤了面包跟厚片火腿,煎了荷包蛋,還泡了即溶咖啡。
簡單又有露營風味的食物接連完成。
「呵呵呵。好像很久沒跟姊姊一起煮飯了呢。」
「因為羽純忙著處理魔女的工作啊。」
羽純跟織姬似乎都不習慣在野外烹調,不過她們卻做得很開心。
另一方面,阿春則是順利地進行著『洗澡』的準備。
他從廢墟的瓦礫堆中撿了好幾塊水泥排成兩列,在中間堆了樹枝跟紙片等等做為火種,完成了一座爐灶。
然後在爐灶上設置了一個大型鐵桶。接著用塑膠桶運來大約一百公升的水倒進鐵桶內,準備工作就大致完成了。
阿春在爐灶內點火,開始把鐵桶裡的水燒開。
「不過春賀同學,你居然還藏著這些東西啊?」
「畢竟最近租借地的廢墟接連有麻煩事發生嘛。我想說先為非常時期做好各種準備。只要有空我就會過來這裡,順便把水跟裝備搬來。」
被前來探查情況的織姬一問,阿春這麼回答。
最近阿春在舊東京處理的『雜事』就是這個。他選了十幾個汽車方便進出的地方,把物資藏在那裡。
從水、食物,到醫藥品、無線電、各種裝備、日用品、燃料等等。
他巡視這十幾個地點,並收集必要的物資。
「放置水跟裝備是可以理解啦,不過鐵桶就很令人意外了……」
「有這個會很方便喔。還可以在裡面生火當火爐用呢。」
阿春第一次利用這個簡單的入浴裝置是在四歲的時候。首度嘗試自己製作則是七歲的時候。在已經完全習以為常的現在,無論去世界上任一處窮鄉僻壤,只要找得到水,阿春就能享受日式入浴法。
可是等水燒開要花上一個小時。於是這段期間就拿來用餐了。
三人把課桌搬到操場代替餐桌,圍坐著享用晚餐。四張桌子排成的餐桌中央放著LED燈照亮了周圍。
阿春立刻心懷感激地品嚐起荷包蛋。好吃。
滿足於野外的晚餐同時,阿春忽然一驚。因為他意識到今晚稍後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欸,春賀同學。難不成你現在很享受嗎?總覺得你心情好像不錯嘛。」
「會嗎?我想大概是你多心了。」
「呵呵呵呵。我最喜歡這種事情了,好開心啊。」
「哎呀哎呀,能聽到白阪這麼說真是太好了。」
「……?」
當羽純露出天使般的微笑,阿春淡淡地回應,而織姬疑惑地歪著頭的時候,晚餐也終於結束了。
「我來收拾就好。」
由於羽純這麼說,阿春便心懷感激地前往臨時浴池。
充分加熱的鐵桶裡水溫適中。阿春露出一臉大功告成的表情重重點了點頭。如果往鏡子裡看的話,上頭肯定正映出一個沉穩的微笑吧。可是——
「打擾一下,春賀同學。在你正忙著準備洗澡水的時候打斷你真是不好意思,不過可以請教一下你為什麼會那麼開心嗎?」
來到身旁的織姬開口說。阿春立即回答:
「不不,開心什麼的,完全沒這回事喔。嗯。」
「可是你現在露出很燦爛的笑容喔?」
「……硬要說的話,大概是因為博愛與善意的美德吧。我很高興能幫上某個人的忙。」
阿春之所以端出以前自稱惡魔的傢伙曾說過的話,難道是因為心有愧疚?
「不過啊,我想起來了。春賀同學好像曾經主張自己『性格冷漠』喔。」
「…………」
「那麼,親切的春賀同學什麼時候才要從澡缸前離開呢?」
「你在說什麼啊,十條地。我不在了誰來顧火呢?」
「只是顧火而已?你敢發誓不會做出偷窺之類的變態行徑嗎?」
「我怎麼可能做出那種犯罪行為呢?」
眼見已經紙包不住火了,阿春決定真誠地說出自己的想法。
「關於顧火這件事情呢,我只是懷著要是能看到什麼好東西就好了的期待,也就是所謂的碰碰運氣吧。我想說親切的老天爺可能會賜予我什麼好運……」
「那麼春賀同學,你要在火旁邊顧著也是可以啦,不過一定要戴上眼罩喔。」
「咦咦!?」
剎那間,笑盈盈的織姬看起來彷彿帶來不幸的女神。
嘩啦、啪唰、噗唰,水花飛濺的聲音傳來。
還有鐵桶下柴火燃燒的『劈哩啪啦』聲也是。由於視覺被眼罩遮蔽,阿春對聲音比平常還要敏感。如今他正坐在火的旁邊。
緊接著響起的是十條地織姬舒暢的聲音——
「呼——……這熱水真棒……」
久違的入浴似乎讓織姬身心都放鬆下來了。
「好想就這樣一直泡下去呢……簡直就是天堂嘛~~」
「呵呵呵,姊姊看起來好像很舒服呢。」
「那當然啊。這真的是在洗滌生命呢。」
在旁邊看著的羽純應和完,織姬以極為放鬆的聲音回答。如今她大概正盡情享受著日本式的幸福吧。
這也難怪。畢竟是才經歷過那種極限狀況後的入浴。
想必她一定露出了非常幸福的表情。就算只有臉也好想看看啊。儘管試著想要遺忘對脖子以下的留戀,阿春還是忍不住想像起織姬的全身。
為了排除邪念,阿春出聲問道:
「那個……十條地,你覺得火怎麼樣?」
「沒問題喔~~熱度正好,很舒服呢。這都是多虧了春賀同學啊。」
「那真是太好了。不過就算你提出要求,我也無法調節火勢就是了。」
「呵呵呵,畢竟眼睛完全被遮住了嘛。不過這也挺好的啊。這樣就能輕易戰勝邪念了吧?」
「可是我反而閒得不得了。差不多可以讓我為你服務了嗎?」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要拿掉眼罩也可以喔。不過我出浴的時候要請你再戴回去就是了。」
織姬終於展現出合乎她作風的大方與寬容。
阿春心懷感激地鬆開後腦杓上的繩結,把眼罩取下。眼前是臨時爐灶跟鐵桶澡缸。浸泡在熱水裡的織姬只露出了看似幸福的臉。
如今她正抱著膝蓋坐在桶內,熱水直泡到肩膀處。
羽純則是站在臨時澡缸旁著著表姊入浴。
「啊,春賀同學,你要一直蹲著,不能站起來。這是約定喔。」
「瞭解。我會彎腰低頭專心顧火的。」
這個用來當作澡缸的鐵桶高度近九十公分。
如果站起來的話,阿春低頭就能看到坐在熱水裡的織姬的裸體了。由於這是為了防止該情況發生而下達的指示,阿春乖乖地表示順從之意。這時羽純略帶苦笑地說:
「不過姊姊,我倒覺得春賀學長應該不會做出偷窺這種行為……」
「聽到沒?你能在羽純面前斷言就是這樣沒錯嗎?春賀同學。」
「呵呵呵,當然可以。」
「…………」
「春、春賀學長?」
「聽好了,白阪。這個世界上所有男人都可以區分成『色狼』跟『悶騷色狼』兩類。順帶一提,我是屬於悶騷那一類。」
「是這樣嗎!?」
「居然可以在這種時候毫不猶豫地表白,我開始覺得春賀同學是個大人物了……」
「這就是所謂的男人吧……受、受教了……」
「羽、羽純也不要為奇怪的事情感動啦!」
「對不起,姊姊……不過這樣的話,難不成春賀學長那個時候也是這樣嗎……?」
「呃……要說自己毫無邪念是騙人的。」
「!?那、那個,可是我覺得……春賀學長非常紳士喔?」
「謝謝你這麼說喔……」
「那個,打擾一下。那個時候是哪個時候啊?」
織姬從極度放鬆轉為平常的語氣發問。
阿春心頭一驚。這麼說起來,關於水無月的新生都還沒有跟她報告過呢。這是因為織姬醒了之後就一直忙著準備野營的關係。
而老實的羽純馬上就回答了。
「那、那個啊,這事我還沒說過,其實我在姊姊睡著的時候進行了儀式。也就是用跟姊姊的惡路王相同的方式,授予『蛇』新生命。」
「跟、跟我那時候同樣的儀式?羽純也做了那個——咦咦!?」
織姬似乎嚇了很大一跳。她驚愕得從浴缸裡站了起來。
熱水唰地潑出來,白皙的裸體顯露於外。
沒錯,裸體。再說一次,鐵桶的高度大概是九十公分左右。
而且為了避免燙傷,桶子底部還像鐵鍋澡盆那樣墊了一塊厚厚的木板。
如果從裡面站起來的話,身高一百九十公分出頭的織姬上半身當然是一覽無遺——
沒戴眼罩的阿春在近距離下仰頭看到了。
該有的部分都有,腰部也很緊實的頂級身材。
狀似小顆的哈密瓜,推測有F罩杯的兩團隆起——阿春不僅看到那兩球彈跳似的顫動,連前端暈染開來的桃紅色部分也完全目擊到了。
此外,他還見證了織姬並非因為熱,而是因為羞恥而變得全身通紅的瞬間。
不過幸好嬌豔的肚臍下方被藏在鐵桶裡面……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給予意外好運的不是親切的女神,而是傻得有點糊塗的女孩子。
阿春清楚地明白了這點。
4
「嗚嗚嗚嗚。我居然會犯下那種大失誤……」
「不,我倒覺得就因為是你才會犯下這種失誤。」
「不、不要補我刀啦!這種時候要溫柔地安慰人家!」
沮喪的織姬抱著膝蓋坐在操場一角的草皮上。
她回答坐在隔壁的阿春時,聲音聽起來還算有精神。不過裸體曝光似乎造成了很大的打擊,只見織姬一直低著頭。
時間接近晚上十點。大家都洗完澡換好衣服了。
再來只剩下歇歇身子了,可是織姬卻依然垂頭喪氣地坐在校園裡。
身為罪魁禍首的阿春也不可能先去休息,於是便來看看她的情況。順帶一提,由於明天還要早起,他已經讓羽純去睡了。
「可、可是沒辦法啊。聽說羽純做了那個儀式,我嚇了一跳嘛。」
「為了讓水無月復活,她可是很努力喔。」
「嗯、嗯,我想也是。畢竟她是個非常乖的孩子。不過,那麼痛苦的儀式就連我也吃不消,而且春賀同學又很色,她一定很難熬吧……」
「那個,我姑且也算紳士的喔?」
「紳士歸紳士,卻是個坦言悶騷的冒牌紳士……」
「哎呀,的確是這樣沒錯啦。」
「洗澡的時候也直盯著我看,也不會稍微撇開視線。」
「對不起。因為太突然了,我完全沒想到要這麼做。」
「嗚嗚嗚嗚。春賀同學你這個色狼,淫亂大王。你乾脆一頭撞上豆腐角死掉——這樣好像太可憐了,那就撞出個包吧!」
「嗯,這種程度的事情我隨時都能做喔。反正都看到很棒的東西了。」
「不、不准說什麼很棒啦~~!」
看來只要害羞過頭,織姬的發言就會變得很孩子氣。
她抱著雙腿把臉貼近膝蓋,硬是不看這邊。阿春心頭為之一震。亂了方寸的織姬好可愛——儘管有失體統,他還是忍不住這麼心想。
另一方面,在驚慌失措的阿春面前,織姬總算抬起了頭。
「嗚嗚,不、不過算了。這也是讓水無月復活的代價……我決定這麼想了。被春賀同學用色色的眼光盯著全都是必要的犧牲啦!」
「啊啊,嗯。那時候我真的拜見了非常美妙——」
「就叫你不准這麼說了!對、對了,我說啊。」
總算恢復正常的織姬這麼問道。
「你覺得……明天的戰鬥有勝算嗎?」
「大概沒有吧。」
「欸,春賀同學。」
「沒有啦,只是越冷靜思考,我就越不覺得我們有勝箅。我甚至想過乾脆臨陣脫逃算了,不過要是這麼做的話,他肯定會氣得暴跳如雷吧。」
帕維爾‧加拉德的性格非常好捉摸。
阿春懷著確信說:
「勃然大怒的他會多麼粗暴地在日本到處破壞……我還真不願想像呢。」
「的確如此……導致慘劇發生的春賀同學會不會受不了良心的苛責,因而徘徊在燃起熊熊大火的街道上呢?」
「雖然我自認臉皮夠厚,但說不定也會考慮自殺呢。」
「結果我們只能一戰了吧。不只是春賀同學,還有我們魔女——羽純跟愛莎同學也是。」
阿春跟織姬互相點了點頭,然後同時露出淡淡的苦笑。
就算煩惱悲觀也無濟於事,所以只能笑了。笑完後無奈地嘆口氣,繼續竭盡全力不斷掙紮下去。
「比起還沒戰鬥就先逃走,試著戰鬥卻失敗了也好交代多了。」
「輸了是理所當然,平手以上的結果就算賺到,只能抱著這種想法對付敵人了。」
聽了織姬的說法,阿春不禁覺得奇怪。
對抗龍族的相關人員中有很多都故意裝作壞人的樣子。而她也逐漸受到了潛移默化。或許感染源是阿春跟愛莎也說不定。
「最近學習了關於高等種的事情後,我有種感覺……如果全面戰爭爆發的話,我們人類應該會徹底輸給龍族吧?」
「嗯。所以人類才飲恨接受不平等條約,還以支援物資的名義獻上貢品。」
「這樣的話,得到傳說武器的春賀同學只能成為勇者了吧。我跟愛莎同學可以當你的夥伴喔?」
「光靠勇者小隊是無法對抗魔王軍的。至少也得組支軍團才行。」
這麼說完,阿春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身旁的同班同學。
然後他搔了搔頭。原本想說些什麼的,但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了。他遲遲下不了決心。
「怎麼了?春賀同學。突然露出一臉嚴肅的表情。」
「沒有啦,我只是覺得十條地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你下落不明的時候,我沮喪得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呢。」
「春、春賀同學嗎?騙人。」
「我像是在騙人嗎?況且我沒能遵守約定。就是說要盡最大努力妥善處理那個。」
「不是處理得很好嗎?你確實跑來救我了。而且今天你也很努力地對抗那條銀龍啊。」
「可是如果能更快使出那種能力的話,十條地也就——」
「停,不要再說假設性的話好嗎?既然我們同樣都是初學者,那麼只要互相幫助,共同商量就好啦。就像看電影的時候一樣。」
「互相幫忙,是嗎……」
「嗯。」
「那麼十條地,我可以拜託你一件事嗎?」
阿春儘可能板起面孔,筆直地注視著織姬的眼睛說:
「我想要你。可以把你的一切都交給我嗎?」
「咦——?」
之後的幾十秒鐘,織姬表現出意想不到的反應。
她渾身徹底僵住,視線左右飄移,嘴巴張開了卻無法回答。然後她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阿春的臉,端整的臉龐因驚愕與狼狽而緊繃。
織姬居然會如此驚慌失措,真叫人意外。
「那、那個,春賀同學,你剛才是認真的嗎?」
「當然。」
「可是你還有愛莎同學在,這、這也太突然了。我有生以來從未想過這種事情啊!」
接二連三地這麼說完,織姬又連忙加以補充:
「不過,我並不是討厭春賀同學喔!」
「我認為這件事情跟愛莎無關喔。會這麼突然是因為沒時間了,這點我真的很抱歉。那麼,既然你沒想過的話,我希望你能馬上開始考慮。還有——」
針對織姬所說的話一一回應完,最後阿春點了點頭。
「沒被你討厭真的讓我非常開心。」
「我、我怎麼可能討厭你嘛。」
這時織姬紅了臉頰,像是閃避阿春的視線般低下了頭。
「雖然交情不長,但我們一起經歷過很多事情。而且我們個性還算滿合拍的吧?可、可是,再怎麼說也太快了啦!」
「是很快沒錯,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馬上給我答案。要不然就來不及了。」
「是、是因為可能在明天的戰鬥中死掉嗎……?」
「應該說趕不上戰鬥本身。不過啊,如果不把力量託付給你的惡路王,死掉的可能性就很大了,所以或忤也可以這麼說吧。」
「咦……惡路王?」
「嗯。就是眷屬的盟約啊。」
「!?」
這一瞬間,織姬瞪大眼睛,然後無力地垂下了頭。
「我、我還以為肯定是告白呢……」
「呃,為什麼?」
「因因因、因為你突然說出那種話,我才會不自覺地想到那邊去。」
「畢竟是直接套用之前火之迦具土說來當作參考的邀請方式,我還以為你會發現呢。」
「你埋的伏筆那麼瑣碎,我完全看不出來啦!」
不曉得是不是從緊張之中獲得解放的緣故,織姬突然渾身脫力。
「真是的……不要嚇我嘛。春賀同學明明曾說過那種話的,這樣真的會嚇到人耶。我還以為心臟會跳出來呢。」
「那種話?」
「就你說我是交往起來會很麻煩的女人啊。」
「啊啊,原來是這個啊。不過啊,我覺得這件事情是我不對。」
「這、這話是什麼意思?」
「沒有啦。在那之後跟十條地之間也發生過很多事情,就連我也感受到你的魅力了。又或者該說讓我發現了自己的有眼無珠。」
「我、我的魅力?」
「嗯。雖然多少有些難搞的地方,但如果跟你變成那種關係的話,應該會有更多好事發生吧。」
「~~~~~~不、不要說這種奇怪的話啦。一點都不像春賀同學!」
廢墟內的國中遺蹟,夜晚的操場。
兩人並肩坐在草皮上,不知不覺地抬頭仰望天空。
下弦月散發白色光輝,滿天星空無限蔓延。由於龍族租借地的廢墟內沒有人工照明,星星美得驚人。不過阿春跑遍了世界各個地方,同樣美麗的星空早已看到不想看了。
雖然事到如今已經沒有任何新奇的感受——但今晚星星卻出奇地燦爛奪目。
難不成這是因為身邊有十條地織姬在的關係嗎?阿春不經意地望向旁邊,正好跟織姬對上了眼。
不曉得是不是對自己剛才的狼狽樣感到難為情,她的臉有點紅。同班同學。夥伴。她說彼此是朋友。還說兩人互相幫助就好了。
臉上自然而然地綻放笑容。無論是自己,還是她。兩人一起笑了起來。
在那一瞬間,阿春好像感覺到織姬敞開了心胸。
「十條地……?」
「春賀同學……?」
兩人呼喚彼此的名字,並互相凝視。如今她也感覺到同樣的東西。
阿春懷著確信伸出右手。織姬則伸出左手回應。兩個手享交疊起來,兩顆心也跟著拉近——
「雖然不知道可以做到什麼程度……但你願意追隨我嗎?」
「雖然不知道可以追隨到什麼地步……但我打算一直跟春賀同學並肩作戰喔。我會盡全力努力看看的。」
口頭約定好之後,阿春的右手掌心隨即出現了《弓之秘文字》。
織姬的左手手背也浮現了同樣的記號。眷屬的盟約成立了。
「試了之後……才發現原來這麼簡單啊。」
「因為發生太多事情了,結果連什麼才是成功的要因都搞不太清楚呢。」
「對、對啊。」
兩人放開了手。這樣今晚該做的事情就已經做完了。
接下來應該趕快就寢儲備體力吧。不過兩人都沒有想要站起來。總覺得有點依依不捨。
「對、對了,春賀同學。你跟我交往……真的可以嗎?」
「可以啊。為這種事情撒謊也沒意義,不過十條地不同意吧?畢竟之前你說過『不可能會有這種事情』啊。」
「有嗎……?」
說著說著,阿春將右手置於草皮上。
不過不知不覺間,織姬也把左手放到他的手旁邊。只要再靠近個一、兩公分,兩人的手又會再次碰在一起。
這個距離感令阿春感到難為情,同時也有點高興。
奇怪的是,不知道為什麼,阿春可以確信織姬也是同樣的心情——
在兩人看不到的校舍陰影處,白阪羽純用手按著忐忑的胸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因為她碰巧撞見了表姊他們締結盟約的一幕。
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因為睡不著,她才過來找他們兩個。
感覺表姊他們彷彿置身在兩人世界當中,羽純連忙躲了起來。
劇烈鼓動的胸口總算平靜下來了。羽純下了某種決心抬起頭來,然後重重地點了點頭。
5
「結果敵人直到期限第四天都很安分嗎?以龍族來說,那傢伙還挺守規矩的嘛。」
「不過說龍族個性耿直也很奇怪就是了。」
身為助手的見城發表完意見,柊友加里聳了聳肩。
疾駛於東京新都高速公路——通稱『新高速』上的高級國產車車內,見城正握著方向盤,友加里則獨自坐在後座上。
時間已是深夜。再過一小時,日期就要變了。
「還是說那傢伙另有所圖呢?」
「這方面應該不用在意吧。反正我們能做的只有稍微整頓戰力支援愛莎他們而已。」
「雖然這番發言實在是太過火了,但您說得很對。」
聽了友加里過於敷衍的意見,開車中的見城露出苦笑。
「這樣一來,白阪小姐就要被剔除在實質戰力之外了,這可真是吃不消啊。我沒記錯的話,那女孩姑且還是在警視廳裡待命吧?」
「不。她早上就跟著晴臣去了舊東京。為了尋找織姬。」
「那位小姐的『蛇』情況糟到足以讓您批准她離開嗎?」
「如果讓水無月全力戰鬥三分鐘的話,恐怕肉體將會加速崩壞吧……這是伊斯坦堡本部的判斷。順帶一提,盧薩卡的活動時間是十五分鐘。」
「而且十條地小姐也無望倖存下來……是不是應該先準備好白旗呢?」
「龍族肯定不懂那是什麼意思喔。剩下的希望只有明天日落前能從國外召集到多少幫手了。」
「國內組無論哪裡都不肯回應召集,這世間真是越來越難混了。」
兩人持續著既不算抱怨也不算閒聊的對話,準備迎接明天的到來。
然後夜深了。在日期即將改變的凌晨零點。
愛莎在分配到的飯店寢室裡盤起雙手。
雖然在警視廳待命當中,但她可是特級認證的魔女,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也能保證享有VIP待遇。因此她並沒有在本廳舍過夜,而是在附近的高級飯店被安排了一個房間。
可是愛莎也不睡覺,只是寸步不離地坐在桌子前。
上面擺著手機。愛莎目不轉睛地盯著它好一會兒。
「總之先給那條龍一擊……那是我的工作——」
她已經接到了青梅竹馬的聯絡。
為了明天的決戰,如今愛莎正在集中精神,以便完全發揮與生俱來的攻擊性。她一心想著要讓自己兇猛而貪婪。
時間又過去了。日期變換,深夜一分一秒地流逝。
然後,當東方的天空開始交雜著薔薇色的曙光時。
「差不多了呢……」
阿春駕駛的休旅車正沿著甲州街道往笹塚方向前進。
後座上坐著織姬跟羽純。兩人都穿著以白色為基調的學圍制服,表情因緊張而緊繃。
火之迦具土不在是常有的事,所以阿春並沒有放在心上。
不久,阿春他們抵達了新宿副都心。
前方已經可以看到舊東京都廳的本廳舍了。那是高度兩百四十三公尺,讓人聯想到『凹』字的巨大四十八層樓建築物,即便在高樓大廈林立的副都心也是醒目的存在。
會是帕維爾‧加拉德嗎?還是阿春他們呢?
這個遺蹟極有可能成為兩者之一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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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西新宿一角,舊東京都議會的議事堂前。一個街區外還有過去東京都廳的第一本廳舍。阿春跟羽純正一同沭浴在朝霞的光芒之中。
身旁的少女表情明顯很僵硬。阿春忍不住向她搭腔。
「其實我不想讓你陪我做這麼危險的工作……」
「不、不會,請讓我一起去。水無月應該也會保護我才對。」
羽純看起來非常緊張,不過她還是堅定地這麼說。
「那、那個,如果這次戰鬥順利的話,我、我想拜託您一件事情……」
「不管你拜託什麼我都答應,不過可以暫時先保留嗎?」
羽純立刻閉上嘴巴。她也察覺到了。
被破曉晨光染成薔薇色的東方天際,那裡摻雜著一顆黑點,而且正不斷變大。那是往這邊飛來的龍影。
「讓你久等了,弓之繼承者啊!」
帕維爾‧加拉德伴隨著活力充沛的美聲從天而降。
剎那間,地面因衝擊而『咚!』地搖晃起來。阿春跟羽純都險些失去平衡。
「我沒等多久喔。就算說現在才來也不算騙人。」
阿春把緊張的羽純護在身後說。
喉嚨依舊因緊張而乾渴。心臟也像是打鼓似的撲通撲通直跳。即使如此,阿春還是提醒自己不要忘記儘可能以平常的語氣說話。
白銀之龍直挺挺地站在十幾公尺外的十字路口。
「開始前有什麼想說的話,我可以聽你說喔。」
「不,我無話可說。事到如今再多費唇舌又有什麼好處?」
帕維爾‧加拉德的右手裡出現了屠龍之劍。為了應戰,阿春也將鋼鐵與黃金的魔槍召喚至右手中。雙方都已經讓『杖』化為實體做好準備了。
然後,加拉德將劍高高舉向天空。
「魯魯克‧松溫的秘文字啊,以爆裂的洗禮燒淨這片土地吧!」
五個魔術記號自白銀色的頭頂上顯現。
那是『灼熱與爆裂』的排列!火速展開不朽的加護後,阿春周圍頓時被劫火與大爆炸吞噬。是剛才的秘文字造成的攻擊。
「呀啊啊啊啊!」
「想要同時使用劍跟魔法嗎……」
羽純在珍珠色光芒的保護下大聲尖叫,阿春則是自言自語。
即便承受了魯魯克‧松溫的魔術攻擊,不朽的加護依然不動如山,而且還確實保護了身旁的少女。事實上阿春就是信得過這個防禦才帶她來的。
對於『蛇』的操控感到不安的羽純主動這麼說。
我想離水無月近一點,這樣才更容易心靈相通——
防備方面姑且不用擔心。不過加護的範圍外卻刮著爆炸的火焰與氣浪。水泥塊跟金屬片也飛來飛去,儼然就是地獄圖中的光景。
阿春做了個深呼吸,然後將槍口指向天空——斜上方的位置。
「因為連自己都會被爆炸吞噬,所以逃到天上去了啊……」
受爆炸的火焰與氣浪影響,阿春完全看不到外面的樣子。不過他可以想像敵人的位置。就這樣連開兩槍後,阿春心中湧現確信。
剛才的兩發儘管捕捉到逃往天空的加拉德,卻被不朽的加護彈開了……
阿春手持的是槍型的『弓』,即化為手槍形狀的魔法之弓。
某種程度上槍會自行瞄準,讓阿春知道哪裡才是該射擊的點。
「呵呵呵呵……你也開始習慣駕馭弓了呢。」
笑聲響起時,爆炸的火焰與氣浪終於散去了。
柏油路面碎裂,路燈也被折彎了。舊都議會的議事堂跟辦公大樓較低的樓層也被爆炸的餘波掃去了大半。
而加拉德一如預期地在空中展開銀翼,全身籠罩在守護之光中。
當然,他並沒有受傷。接著銀龍的左手腕突然裂開,噴出水銀色的鮮血。血液就這樣落到了地面。
「我趁著昨天晚上創造了新的眷屬。事到如今,我就喚出自身軍力,為戰場增添光彩吧!」
九個魯魯克‧松溫文字自加拉德頭上顯現,並綻放光芒。
那是意指『煉金』及『賦予魔力』的雙重排列。然後水銀色的鮮血——並沒有變成那個熔化成液狀的金屬,反而凝聚成別的形狀。
這回不是液體,而是金屬質地的固體。不過這個形狀是——
「暴龍!?」
阿春大叫起來。他對加拉德的新眷屬有印象。
那是白堊紀後期最具代表性的肉食性恐龍。只是出現在這裡的卻是一副完整的霸王龍骨骼模型。
水銀色的金屬完美重現了T-REX的骨架。
而且金屬製的頭蓋骨張開下顎,如活生生的野獸般發出咆哮。
嘎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只有骨骼的身體開始移動。它以後肢答答地踩踏地面,彎下僅有骨骼的軀體,把長長的尾巴當成鐵鏈甩。
這具骨骼模型是以煉金魔術創造出來的金屬像。
畢竟帕維爾‧加拉德乃擅長金屬轉化的煉金魔術師,亦是藉由賦予魔力來強化創造物的——賦予魔術師!
「當然,不是只有這樣就結束了。我以吉茲的特權白天之領域喚來哈波聶斯的羽蜥!」
加拉德在頭頂上的天空揮了一下屠龍之劍,同時大喊。
緊接著數十顆流星從天而降。這幕光景阿春曾看過好幾次。龍族高等種正在召喚小型種的拉普多爾。
這次的數量約四十隻左右。這麼多的拉普多爾同時降落,只為了屠殺渺小的春賀晴臣而全速飛行。
然後T-REX的金屬製骨骼也終於開始疾馳起來。
不用說,當然是跑向阿春跟羽純他們。緊接著受到驚人的衝擊震盪,兩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這是因為儘管展開了不朽的加護,T-REX還是衝撞過來的緣故。
「呀啊啊!」
「嗚哇!」
羽純跟阿春都沒受傷。他們馬上就站起身子。然而T-REX骨架卻攀附在珍珠色的守護障壁上,大大地張開下顎咬了過來!
不過加護並沒有消滅。而且跟被屠龍之劍砍中的時候不同,心臟也不覺得痛。
對於屠龍之力以外的攻擊,不朽的加護或許真的是絕對不可侵犯的吧。
「不過敵人也沒有親切到會繼續赤手空拳地戰鬥吧……總之,從現在起似乎就是關鍵了。」
「是、是。我也會盡全力努力的……!」
羽純勇敢地這麼回答後,在遠處觀望戰況的夥伴出聲說:
「惡路王——馬上過來幫我們!」
那是召喚用的言語。緊接著白色的影子跑了過來。是九尾狐狼‧惡路王。
疾馳的惡路王順勢用身體衝撞T-REX骨架。緊纏著阿春他們的加護不放的怪物被大大地彈飛了!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惡路王發出充滿鬥志的咆哮聲。另一方面,四十隻左右的拉普多爾終於湧至上空。不過就在這個時候。
之前被阿春護在身後的羽純走上前去,以可愛的聲音大喊:
「回應我的聲音,水無月——!」
那是新的召喚詞。羽純閉上眼睛,祈禱似的交疊雙手。
閃閃發光的五芒星自空中出現,然後變成『∞』記號,化身為翡翠色的龍蛇型利維坦。新生水無月實體化了。
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啦啊啊啊啊啊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水無月歌唱似的嗚叫,同時展開兩枚翅膀。
閃耀著金色光輝的翅膀,那是從水無月背上長出來的。此外,過去做為角狀部位的右前肢及四根爪子原本異常地長——現在卻縮短了。
如今水無月的前肢左右等長。
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啦啊啊啊啊啊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當水無月再度歌唱時,朝地面急速下降的拉普多爾們突然中途停了下來。然後——彷彿迷失方向般在新宿副都心的上空四處亂竄。
四十隻拉普多爾看起來好像都很害怕水無月的樣子。
「弓之繼承者啊。你身為人類,卻僕役著龍的血族嗎?」
相較之下,身為主人的帕維爾‧加拉德卻一派從容。
就算看到兩隻利維坦出現,他還是只把注意力放在阿春一個人身上。接著甚至還
說出這種話來。
「呵呵呵呵。沒錯,戰鬥不能只是操使武器跟秘文字。身為意欲登上龍王寶座者,我們繼承者不得不率領軍力、展現將才啊!」
「我可完全沒那個意思喔……」
從現在起才是關鍵。加拉德似乎也是這麼想的。
阿春一邊為那不變的熱血性格嘆氣,一邊瞪著銀龍。
2
以煉金魔術製造出來的T-REX骨骼跟惡路王差不多大。
不過站的方式跟跑的方式卻截然不同。惡路王像狐與狼那樣四腳踩著大地奔跑。相對地,T-REX的前肢短得可憐,行走時僅使用強韌發達的後肢。
可是雙方的速度卻不相上下。
而不曉得是不是四足步行的關係,惡路王較為靈敏,但力量卻是T-REX佔上風。
如今T-REX也挾著捨身攻擊的氣勢撲來,試圖啃咬對手。所幸惡路王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開了。
於是T-REX猛力地撞上大樓,粉碎了鋼筋水泥的牆壁。
「惡路王!儘量不要站在對手的正面!」
跟表妹他們分頭行動的織姬對搭檔下達指示。
白色狐狼與恐龍的骨骼標本在舊都廳旁展開對決。雙方是在戰鬥中移動到這裡的。織姬從稍有一段距離的人行道上觀戰。
「我的眷屬們啊。」
另一方面,帕維爾‧加拉德從舊議事堂上空威風凜凜地睥睨著戰場。
此外龍鱗又散發白銀色的聖光,使他的風采充滿威嚴。
「身為屠龍之劍的繼承者,我就來試試屠龍之技吧。我將這把劍的銳度寄予你們——令其化為我的刀刃!」
加拉德高高舉起了屠龍之劍,將劍鋒指向天空。
然後他召喚出來的東西全都被白金色的火焰包圍。
無論是跟惡路王對峙的T-REX骨架,還是新生水無月登場後只是漫無目的地在空中四處亂竄的拉普多爾們——
火焰幾秒鐘內就消失了。相反地,T-REX的頭蓋骨額上出現了《劍之秘文字》。
接著尾巴前端化為刃狀,變成了長劍的劍身!
「用劍完成武裝準備,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
織姬猛然倒抽了口氣。如果我方不拿出武器就輸了。
既然如此——織姬將左手貼在豐滿的胸部上。
昨晚這隻手被寄予了秘文字的印記。還連帶挨了出其不意的一擊。那時候他說了那種話,害自己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就連現在心臟也還是撲通撲通直跳。
織姬難以接受這種心情,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畢竟他是個怪人。不僅極端我行我素,社交性上也有缺陷。
此外彼此的交情還不長,新結交的女性朋友似乎也很喜歡他的樣子。可是明明不符合本身的作風,這男生卻時常莫名做出英雄般的行動。
昨天是如此,之前當誘餌引開高等種的時候也是——
「不、不對。不管這個了,現在應該要集中精神才對!」
織姬猛搖著頭斥責自己。
「春賀同學,把文字的力量也託付給我吧。拜託……!」
她的聲音照理說不可能傳進對方耳中。可是魔法的羈絆卻必然會傳達給他。
果不其然,左手手背上浮現出《弓之秘文字》。然後是惡路王的九尾。每條尾巴的前端附近都出現了黑色的箭鏃。
那是把酷似黑曜石的素材削尖而成的石製箭鏃。
九顆箭鏃全都浮在半空中,並將鋒利的前端對準了T-REX骨架。
「好了……堂堂正正地決一勝負吧!」
這些箭鏃跟敵人的『劍』同樣都是咒性武裝,也是惡路王得到的『弓』。
同一時間,阿春他們正準備發動快攻。
四十隻左右的拉普多爾原本因為害怕水無月而漫無目的地徘徊上空。可是這些傢伙如今都被白金色的火焰包圍了。
「不妙。可以趕在被劍的文字強化之前打倒它們嗎?」
「好、好的。我試著拜託看看水無月!」
羽純交疊雙手,看著空中的搭檔祈禱起來。
這段期間內,阿春隨便選了一隻拉普多爾做為目標,將魔槍指向了它。
拉普多爾在大約一百公尺的上空飛行。那不是可以用手槍狙擊的距離。可是阿春還是不以為意地射擊了。空彈殼自手槍內排出,同時紅色光彈朝天空飛去。
過於隨便的屠龍槍擊稍微偏離了目標。
雖然乍看之下子彈只會經過燃起白金色火焰的拉普多爾旁邊——但途中卻畫著弧線修正軌道命中敵人。光彈就這麼穿透了獵物的心臟。
「果然,與其說槍,倒不如說是亂七八糟的魔法飛行道具呢。」
阿春一邊看著拉普多爾墜落到廢墟某處,一邊呢喃著。
只有春賀晴臣才能自由運用的專屬武器。身為催生者應該要對這完美的成果感到滿意吧。可是還有餘彈的問題在,唯獨這點令人煩惱。
「我的力量要多少都可以拿去……所以水無月,拜託你了!」
這時,羽純大叫起來。然後水無月回應了她的呼喊。
獲得金色翅膀的龍蛇型利維坦原本宛如守護神般守在阿春他們頭上——不過現在卻大大地展開兩片翅膀。
此外,右前肢的手掌上還出現了一顆白球,並散發燦爛的光芒。
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啦啊啊啊啊啊啊啊……
水無月的歌聲再度響起,那聲音令人聯想到莊嚴聖歌的合唱。
不過其中卻還蘊含著壯大的破壞力。歌聲在空中傳播開來的同時,拉普多爾們接二連三地崩壞了。
那很像沙雕被風一吹嘩啦嘩啦崩塌的景象。
拉普多爾毫無前兆地瓦解了形體,化為白沙隨風逝去。
「好厲害。水無月居然辦得到這種事情……」
「這是《風》之擬似神格吧,不過還真是誇張啊……」
羽純與阿春聽著歌聲低聲交談。
啦啊啊啊啊啊啊……啦啊啊啊啊啊啊……啦啊啊啊啊啊啊……
上空的數十隻拉普多爾們同時開始崩壞。
這是風——也就是震動空氣發出的超音波吧。而且指向性極強,剛才水無月應該只讓鎖定的敵人崩壞才對。
重獲新生的水無月力量明顯比之前提升許多。
開始歌唱後才過了幾十秒鐘,近二十隻拉普多爾就已經悉數化為沙塵消滅了。剩下的也能就這樣肅清殆盡吧——可是就在這個時候。
「魯魯克‧松溫的秘文字啊!賦予我的眷屬們全新姿態!」
帕維爾‧加拉德詠唱了口訣。
他的頭上並排著四個魔術記號。這是『金屬操作』的排列。緊接著剩餘的拉普多爾都崩壞了,而水無月也唱完了歌。
可是化為沙塵的遺骸裡卻飛出骨頭,並開始往地面落下。
所有骨頭都是黯淡的鋼鐵色。這些骨骼也跟T-REX骨架一樣都是金屬製的。
「連拉普多爾們——連眷屬的骨頭都能變成金屬嗎!?」
就算被打倒了也能重新利用內容物。阿春呻吟起來。
該說不愧是金屬的專家,煉金魔術師嗎?變成骨骼標本的拉普多爾們從上空翩然而降。
而且只有骨頭的兩翼前端還裝上了短劍的劍身!
「水無月,保護我們!」
羽純立刻提出請求,於是水無月抓著的珠子放出了雷電。
可是鎖定的拉普多爾骸骨卻在千鈞一髮之際閃開,還反過來跟水無月錯身而過,以附在右翼上的短劍割開了翡翠色的蛇體。
嘰啊啊啊啊啊啊。利維坦口中發出悲痛的嗚叫聲。
「水無月!」
羽純也大聲慘叫。僅存骸骨的拉普多爾們紛紛湧向不朽的加護。十具骨骼標本纏上了這道障壁,並以兩翼的短劍不斷猛戳加護。
每次被刺的時候,阿春心臟就會一陣抽痛。
「呃——嗚嗚。」
「春賀學長,您不要緊吧!?」
「跟、跟我比起來,水無月恐怕要痛苦得多了……」
這麼回答擔心自己的羽純後,阿春將魔槍指向天空。
其餘的拉普多爾骸骨在上空包圍了水無月,連成一氣地用附有短劍的翅膀狂劈猛砍。這樣下去的話,他們只會跟羽純的『蛇』一起被砍死而已。
「看來……只能馬上使出必殺技了。」
阿春下定決心後,魔槍發出咖喳、咖喳的運作聲回應他。
因為沒必要,阿春也沒有瞄準就隨便扣下了扳機。下個瞬間,鋼鐵與黃金的魔槍從槍口吐出了全部的子彈。
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喀!
超高速連射的轟聲震天價響。二十七發子彈應該一瞬間吐光了才對。
全自動射擊。那是扣住扳機時會連續射出子彈的模式。
如果單發或三點發射擊是格鬥遊戲中所謂的一般技,這無疑就是必殺技了。二十七發紅色光彈追著目標,自行在空中四處飛竄。
拜此所賜,所有拉普多爾骸骨都在一瞬間成功射殺了。
無論是纏附著加護之光的傢伙,還是包圍了水無月的傢伙全都無一倖免。雖然阿春還想順便瞄準上空的加拉德,最後仍打消了念頭。
就是因為一口氣連射出去,才會有如此凶惡的威力,零零星星打個幾發是沒有意義的。
「你創造出來的屠龍之弓還真是奇特啊。」
部下被一掃而空後,加拉德降落到了地面上。
那模樣著實威風凜凜,甚至讓人感覺到率領大軍的將帥之風。
「龍族不知道的武器……會吐出火石的弓嗎?幹得挺漂亮的嘛。你們人類也不怠忽武道的鑽研,創造了新的力量呢。」
「我想這種武器應該時常用來對付你們才對……」
「這樣啊。抱歉,我沒注意到。」
看來至今為止人類擊出的大炮、導彈之類的,加拉德似乎都沒放在眼裡。
阿春呼地嘆了口氣。雖然阿春的魔槍連龍族的勇者都予以認可。
「明明是魔法武器,卻有子彈用光的時候啊……」
不過就在他這麼自言自語時,彈匣從槍把裡彈了出來。
從昨天開始使用的魔槍,阿春差不多已經能夠掌握基本性能了。
可選擇單發、三點發,以及全自動射擊。子彈填充數為三十發。彈匣由奇特的魔力自動生成,並重新裝填。只不過需要花費幾分鐘的時間——
以這種程度的子彈數量進行全自動射擊的話,只消一瞬間就打完了。
「暫時只能仰賴這個障壁跟水無月了……」
被不朽的加護保護著,阿春跟同樣籠罩在光芒之中的加拉德互相瞪視。
另一方面,身旁立志成為自己助手的學妹開口說:
「沒、沒問題的。水無月說她還撐得下去!」
「不,那個,其實我想起一件討厭的事情。」
的確,水無月正昂首擺出威嚇的姿勢牽制著加拉德。雖然龍蛇全身上下有著十道以上的裂傷,但她還能戰鬥。
加拉德將屠龍之劍舉向這樣的水無月。
「要介入繼承者們之間的戰鬥需要有不屈於屠龍之威的靈魂。偽物啊,你有那種東西嗎?」
水無月突然全身僵硬,一動也不動。她是被弒龍的武器束縛住了。
之前惡路王也吃過拉可‧阿爾‧蘇司的虧。普通的利維坦是無法對抗那種壓力的。
「所以呢,我們陷入了一籌莫展的大危機啊……」
雖然措辭像是在開玩笑,但阿春的語氣卻很嚴肅。
他再次將羽純護在身後,等待敵人表態。應該說只能這麼做了。
「白阪,先叫水無月撤退。這樣下去會被幹掉的!」
「是、是!稍微休息一下,水無月!」
龍蛇型利維坦呼應人類們的指示消去了身影。
相對地,加拉德則是將屠龍之劍的劍鋒直直地舉向天空。
「既然你展示了必滅之法,那我也不得不以同等的魔術回敬了……」
「對方果然也有這種東西啊……」
如果魔槍有必殺技的話,屠龍之劍當然也同樣有王牌。
這的確很合乎情理。在屏氣凝神的阿春面前,加拉德威猛地大叫。
「魯魯克‧松溫的秘文字啊,借給我成就殲滅的力量!」
十九個魔術記號緊貼著劍的劍身顯現。這個排列意指『我呼喚雷神之劍,速速拔劍出鞘』——
隨後天空突然佈滿烏雲,雷電開始落下大地。
「屠龍之劍啊!白天上召喚閃電,構成雷神之劍!」
電光纏繞著蘊含屠龍魔力的長劍。
緊接著白色電光凝聚在帕維爾‧加拉德背後,化為大蛇的形體。
雷之大蛇誕生了。而且這條蛇還接連吸收了從天而降的閃電,一點一點地逐漸變大!
「呵呵,屠龍之弓似乎也耗盡箭矢的樣子。既然如此,我就能毫無顧忌地喚來雷電了。」
「是啊,沒有子彈我也妨礙不了你……」
雷蛇已經成長到身長達一百公尺的程度。
阿春嘟囔起來,羽純則是痛苦似的倒抽了一口氣。不朽的加護承受得了加拉德使出的『雷神之劍』嗎?應該不可能吧。阿春如此斷定。
他瞥了魔槍一眼。彈夾還沒有補充。
這樣的話就只能仰賴夥伴的援助了——
加拉德的眷屬,T-REX骨架。
尾骨裝上屠龍的長劍後,危險程度頓時提升了好幾倍。因為這個狀似鐵鏈的尾骨以不遜於劍士高手的速度靈活甩動,漂亮地操使著長劍。
其凌厲的劍法甚至令身為劍道家的織姬感到佩服。
「惡路王,快閃開!」
雖然下了指令,但就連敏捷的惡路王也無法完全避開。
現在也是,儘管往後跳閃開了T-REX骨架的尾巴橫掃而來的劍,右肩一帶卻稍微被砍傷了。惡路王的幾根白毛掉落在柏油路面上。
「我們也使用武器——使用那個『弓』!」
飄浮在惡路王九尾前端的九顆黑色箭鏃。
其中一顆的尖端射出了宛如箭矢般的紅色閃光。被閃光擊中後,T-REX骨架後仰著彈到後方,不過還不至於倒下。
雖然肋骨一帶陷進去了,但其動作依舊輕快。
它衝進惡路王懷裡,揮出了附有長劍的尾巴。
「好頑強啊……難不成這也是拜劍的文字所賜嗎?」
果然不好對付。不過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有了眷屬的盟約,織姬也能不自覺地理解《弓之秘文字》的使用方法。她甚至覺得只要使出王牌就能大獲全勝。
因為眷屬也能使用必殺技——以春賀晴臣的魔槍來說就是全自動射擊。
「火之魔法……擬似神格已經用了一次,所以不能太闊氣地使用。不過現在還是乾脆一點比較好呢。」
目前惡路王正憑藉四足野獸的靈敏閃躲著劍的攻擊。
可是從敵人使劍的手法看來,不管什麼時候防禦失敗都不奇怪。
「惡路王,放出大量火焰打飛那傢伙!」
織姬下定決心做出指示。
黑色箭鏃在惡路王九條尾巴前端綻放光芒,同時從那裡釋放火焰。九道火焰吞噬了T-REX骨架。
再來是在指示神格的魔力還能維持下去的期間內,以全自動的要領連續發射——
織姬打算不斷放射火焰,直到金屬製的骨骼標本燒盡為止。
就這樣過了幾十秒後,T-REX在火焰中膝蓋跪地,前肢自軀體脫落,往前倒了下來。不過才剛確信勝利沒多久,織姬突然愕然失色。
「咦咦!?」
T-REX骨架的頭蓋骨從火焰中飛了出來。
正確來說是頭蓋骨跟背骨,以及與其相連的尾骨跟那把長劍——織姬明白了。這個骨骼標本並非生物,而是魔術創造出來的仿生命體。
就算出現僅憑頭蓋骨跟背骨移動的荒唐景象,那也沒什麼好奇侄的!
「惡路王!?」
T-REX骨架猛力咬住白色狐狼的左肩。而且在這種狀態下還以雷電般的速度甩動尾骨,令劍光一閃。
好凌厲的劍法。這一斬將九尾的其中一條從中間切斷了。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惡路王發出悲痛的叫聲,可是眼裡卻還燃著鬥志!
「我們也揍回去,惡路王!」
織姬大叫。我方同樣也在接近戰的範圍內。
惡路王揚起一條尾巴。原本就很長的尾巴像是橡膠似的進一步延伸,有如人類拳擊手使出左勾拳般重擊暴龍的頭蓋骨。
而且不是只有一擊就結束了。其餘七條尾巴又連續揮出七記左右勾拳!
T-REX骨架不堪打擊,頭蓋骨往後翻仰。
這時嘴巴也鬆開了,惡路王因而獲得解放。白色狐狼立刻把頭往前一挺,咬住暴龍的頭——不對,是咬住頸骨,將獠牙深深紮了進去!
「就這樣吐出熱氣!」
在咬住對手的狀態下施展吐息攻擊,使破壞力全數灌注在敵人身上。
這是過去愛莎也曾使用過的戰術。惡路王馬上吐出熱線,彷彿噴槍般燒斷T-REX骨架的頸骨。
見頑強的骨骼標本也終於停止活動,織姬鬆了口氣。
「呼……」
不過現在沒有時間休息了。
不知不覺間,天空烏雲密佈,並不斷落下閃電。
往議事堂的方向一看,只見帕維爾‧加拉德正大大地揚起屠龍之劍。然後巨大的雷蛇自他背後出現,並昂起鐮刀狀的脖子。
雷蛇的頭部幾乎跟聳立在附近的高樓大廈屋頂一般高!
「惡路王,快點!去幫忙羽純跟春賀同學!」
織姬大叫的瞬間,帕維爾‧加拉德揮下了屠龍之劍。
纏繞著電光的刀刃襲向保護春賀晴臣與表妹的加護。乍看之下——珍珠色的光輝勉強擋下這一劍挺住了,可是。
又長又大的雷蛇的下顎卻尾隨著劍如雷電般落下。
轟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嗡!
轟聲震天價響。極大的雷電釋放光芒將西新宿染成一片白色。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接著春賀晴臣在不朽的加護中放聲慘叫。
然後就這樣往前撲倒。雖然遠遠看來好像沒受任何外傷,但剛才的雷霆斬擊似乎挾著不可思議的力量對他造成了嚴重的打擊。橫躺在地面的身體觸電似的微微顫抖,好像還失去了意識。
「春、春賀學長!」
身旁的羽純大叫。表妹平安無事。可是一直守護著兩人的不朽加護消滅了。是因為晴臣昏倒的關係嗎?
「惡路王!」
不能讓表妹跟朋友死掉。儘管內心受到絕望侵蝕,織姬還是催促著惡路王採取行動。就在這個時候——
巨大的藍色影子,隨著超音速衝擊波自遠處的上空急速降落。
3
「不過,外國人幫手居然在戰鬥當天才來日本,這也太緊迫了吧。」
「相對地,她可是實力堅強的特級認證魔女喔。環太平洋地區最強的王牌都願意過來了,你就別再挑剔了。」
白銀的龍族高等種設定的期限最後一天早上,《S.A.U.R.U.》關東分局的兩名成員有了這段對話。
滿口怨言的是見城玄也,回答他的則是上司柊友加里。
兩人所在的地方是飯店大廳。他們正坐在沙發上喝著咖啡。
「環太平洋的王牌……也就是說——」
「嗯。就是愛莎也認識的。」
「那不是名副其實的擊墜王兼組織的大干部嗎?多虧您請得到這種人啊。」
「其實啊——這不是我的功勞。因為最近這幾個月龍族出現在日本的次數太異常了,她本人似乎原本就打算要來日本展開調查旅行。」
「就算這樣也很值得慶幸啊。」
見城撫摸著落腮鬍低聲說。一身西裝也皺巴巴的,看起來比平常更加不修邊幅。大概是這幾天為高等種的事情操勞繁忙的關係吧。
「她預計在上午十點搭乘美軍特別準備的專機抵達羽田機場喔。」
「瞭解。話說回來,歐洲的前擊墜王還沒好嗎?」
「差不多了吧?她好像早上五點邊六點就餓醒了。」
這間飯店是愛莎‧魯班什維利的下榻處。
兩人一大早來到這裡是為了接她,順便在吃早餐的時候開會討論。這時,飯店的前台人員來到旁邊。手上的托盤擺著一隻可愛又不失莊重的茶色信封。
友加里接過信封把內容物看過一遍。那是一封信。
「特級認證的魔女無視合作關係擅自行動是常有的事啦……不過這有點太突然了。」
上頭言簡意賅地寫著基於戰術上的理由要提早開戰。此外還有織姬與惡路王已經獲救這段詳情不明的報告。
過於超乎想像的發展讓友加里皺起了眉頭。
愛莎在天亮前進入了舊東京。她並沒有跟夥伴們會合,而是一個人先行來到西新宿地區,然後默默地觀望戰鬥的發展。
關於戰鬥的準備,昨夜稍晚已經用衛星手機討論過了。
「昨天的晴臣感覺莫名興奮……聲音好像有點高亢。」
日期變換的凌晨零點前一個小時左右,她接到了來自晴臣的聯絡。可是講完電話後,微妙的違和感卻讓愛莎心生疑惑。
(那是織姬入浴時的突發事件導致春賀晴臣情緒激動而產生的變化,不過愛莎當然無從得知。)
無論如何,當前的問題是跟帕維爾‧加拉德的決戰。
愛莎看著左手的手背。那裡正浮現著《弓之秘文字》。對龍族的戰意高漲時,《弓之秘文字》就會自然顯現。然後她低頭看著下界。
愛莎現在所在的位置是都廳附近某棟大樓的屋頂上——
她拿著雙筒望遠鏡從邊緣處觀察西新宿的戰場與廢墟。
「差不多該出場了呢……」
聽說青梅竹馬已經能靈活運用《弓之秘文字》了。
大概是受此影響吧,愛莎也覺得信心十足。她確信自己可以更凶惡地活用那個魯魯克‧松溫的秘文字。把秘文字的力量應用在『槍』這個架構上,操控起來就會變得更為容易。
現在的自己——辦得到的!在懷著不可動搖的自信觀望戰局的愛莎眼前。
帕維爾‧加拉德終於即將揮下最強的一刀。
雷之大蛇也昂首扭曲著又長又大的身體。愛莎見狀點了點頭。在加拉德準備揮劍的瞬間,她呼喚了搭檔。
「清淨的古老御印啊,將須臾的蒼之龍派至地面!」
上空黑壓壓的雷雲裡閃爍著光芒。如今五芒星應該正在雲層中變成『∞』的印記,然後化身為蒼之飛龍才對。
「盧薩卡,要一口氣解決掉喔。」
其實還有從平流層發動狙擊這招可用,不過愛莎並沒有選擇這個方法。
為了獲得更大的破壞力,她發動了雙重攻擊。
「用擬似神格轉變型態,開始加速!」
負傷的『蛇』以咆哮回應盟約者的指令。
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下個瞬間,盧薩卡從雷雲中飛了出來。
不過她並非朝著地面,而是更進一步地往高空飛去。其肉體呈藍色透明狀。
水——她用擬似神格把自己的肉體變成一團水了。
盧薩卡就這樣開始加速並急遽落下。飛到雷雲上就是為了爭取加速所需的距離。
她不斷加速——最後終於超越了音障。
活生生的肉體怎麼樣也不可能承受得了這樣的加速。不過如果是一團飛龍狀的水,事情就另當別論了。重量以噸為單位的水塊一邊釋放衝擊波,一邊以超音速急遽落下。然後猛力地撞上了帕維爾‧加拉德的背。
沒錯,就是將最強最大的一劍砍向晴臣的龍族。
他揮下雷神之劍同時,背後與雙翼都毫無防備地暴露出來了。
盧薩卡猛烈撞擊那裡。矗聲、衝擊、爆風隆隆作響——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雖然背部承受了盧薩卡的音速突擊,但加拉德還是挺住了。
即便挨了這一擊也依然毫髮無傷,不朽的加護真是太可怕了。不過加護無法連音速突擊的壓力也消除掉。銀龍龐大的身軀一下子被撞飛了。
他跟盧薩卡一起滾向某高樓大廈的寬闊停車場。
可是蒼藍色的搭檔馬上就站起身子準備戰鬥。
「盧薩卡,用擬似神格攻擊——冰雪風暴!」
接下來才是正式攻擊。愛莎立刻下達指示。
盧薩卡解除了型態變化,恢復成跟往常一樣的飛龍肉體。此外,她背後還出現了幾十顆白色的石製箭鏃。
形狀酷似惡路王箭鏃的咒性武裝,那是盧薩卡的『弓』。
「並用秘文字的魔力,進行最大連射!」
愛莎命令盧薩卡進行相當於晴臣魔槍的全自動射擊。
數十顆白色箭鏃飛向龍族。不過那並沒有刺過去,而是在其周圍恣意亂竄引發龍捲風。
交織著冰、雪片,以及冷氣的冰雪龍卷。
箭鏃前端放出藍白色的閃光,不斷射向龍捲風中心的加拉德。
那是連龍族高等種都能射穿的屠龍雷射。雷射宛如重機關槍的全自動射擊般從四面八方襲擊帕維爾‧加拉德。
「蒼之偽物啊,我就在想你遲早也會現身的……」
沐浴在冰之最大連射中,加拉德呻吟道。
由於有不朽的加護保護,他並沒有受傷。可是他卻左手按著胸口,單膝跪在地上。如同從晴臣那裡聽說的,他的心金正承受著相當大的負擔。
那樣應該也難以反擊才對。不過即使如此,加拉德還是威猛地吠吼起來。
「你以為我會沒做迎擊的準備嗎!」
「魯魯克‧松溫的秘文字!?」
加拉德面前出現了一個魔術記號。
那是意味著『迅速執行指示』的符文記號。從大樓屋頂上觀望戰況的愛莎嚇了一跳。加拉德手上並沒有拿著屠龍之劍!
不知不覺間,劍浮到了上空。而且還帶著白色閃電。
隨後,屠龍之劍化為雷神之劍,急速飛向盧薩卡!
「惡路王!」
不過在織姬出聲引導下,白色狐狼衝了過來。
沒錯,是衝向盧薩卡身邊。在千鈞一髮之際,惡路王以岔開來的八條尾巴之一捲住愛莎的搭檔把她拖走。
因為這個緣故,屠龍之劍錯失目標,刺進了大地中……
「既然如此!」
這回加拉德大大地張開下顎,吐出了藍白色的火焰。
劫火燒灼的對象當然是盧薩卡。如果不用擬似神格防禦的話,搭檔必死無疑——
可是愛莎口中卻說出了完全相反的指示。
「盧薩卡,以現在使用中的擬似神格——進行雙重發動!」
無視理性的規勸,愛莎遵循本能捨棄了防禦。
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蒼之飛龍吠吼起來。她重複發動由箭鏃跟擬似神格造成的攻擊,進一步強化藍白雷射的連射。
「嗚——唔嗚嗚嗚!」
愛莎渾身脫力,身體感覺變得跟冰一樣冷。
這是類似貧血的症狀。一旦雙重發動了擬似神格,魔女將會承受驚人的耗損,要控制『蛇』也會變困難。
即使如此,愛莎還是咬緊牙關,勉強維持著最大連射。
結果火焰與雷射連射的正面對決後——兩者打成了平手。
「咕啊啊啊啊啊啊!」
加拉德大聲吼叫頹然不起。珍珠色的光芒也忽然消失,從四面八方落下的雷射狠狠地切割白銀色的龐大身軀。
不過盧薩卡也『嘰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地嗚叫著倒下。
敵我雙雙倒地後,雷射、冰風暴、劫火頓時全都消失了。
「盧薩卡!」
愛莎鞭策著狼狽不堪的身體,往屋頂的出入口走去。
「真、真的不要緊嗎?春賀學長!?」
「嗯,還好啦……嗚嗚。我的心臟到底停止跳動了幾分鐘呢……?」
帕維爾‧加拉德揮下的雷神之劍。
儘管頂住了劍本體的直擊,那龐大的閃電卻重創了不朽的加護,使得駕馭者阿春心臟麻痺倒了下來。
可是即使如此,他依然保有朦朧的意識,沒有昏厥過去。這簡直太荒謬了。
近距離目睹一切的羽純哭著跑來緊緊抱住他。不過這段期間內,阿春還是以無法自由行動的身體與眼睛茫然地看到了全程經過。
然後等到總算可以說話時,他才開口安撫羽純。
「因、因為春賀學長一直沒呼吸,我還以為您已經不行了——」
「我也是啊。真是多虧我能活下來呢……」
在羽純含淚注視之中,阿春終於起身了。
另一頭,白銀之龍跟蒼之飛龍正倒臥在大地上,是愛莎在自己即將遭受致命一擊前出手幫忙的。
「能夠對那個加拉德報一箭之仇,這誘餌也算當得值得了……」
由於作戰進行待很順利,阿春放心地吁了口氣。
首先以最難攻克的部隊引開敵人,然後機動力與打擊力優異的部隊再從敵人側面及背後加以突襲、包圍、夾擊——此乃人類自古希臘時期就已經研發出來的戰術。據說亞歷山大大帝跟迦太基名將漢尼拔都是愛用者。
古代多半是步兵當誘餌,而騎兵部隊則是負責突襲。
「畢竟加護明顯比『蛇』耐打,這也算適才適用……不過對心臟真是亂不好一把的。就各種意義上來說…,
「是……我的壽命也縮短了……」
一起當誘餌的羽純也點了點頭。
她平安無事真是太好了。阿春打從心底這麼想,呼地深深吐了口氣。
然後受到某種預感的驅使,他將視線轉向敵人。在剛才的攻防戰中,盧薩卡完全被擊倒了。不過如今另一方卻正要撐起上半身。
身旁的羽純「!?」地倒抽了一口氣。
沒錯,帕維爾‧加拉德也跟阿春一樣逐漸恢復了。
4
「惡路王!再以火焰魔法使用一次『弓!」
見帕維爾‧加拉德依然健在,織姬火速下達指示。分頭行動的她正朝阿春他們跑來。
回應織姬的命令,惡路王的『弓』,即九顆箭鏃同時放出火焰。
「唔,嗚喔喔喔喔喔喔!」
帕維爾‧加拉德被九道火焰的漩渦吞沒而痛苦不已。
保護他的是珍珠色的光芒——不朽的加護。不過光輝卻變得非常微弱,幾乎都要消失了。此時阿春發現了。
這是因為盧薩卡的一擊使心髒=心金變得衰弱,連帶也削弱了加護的力量。
然而在珍珠色的光芒即將完全消失之前,加拉德撲向了惡路王。
而且右手裡還握著喚回來的屠龍之劍!
「這種程度的火焰還燒不死我的!」
他威猛地大叫著高舉屠龍之劍往下一揮。目標是惡路王的頭。白色狐狼勉勉強強避開了劍,可是左肩——前肢的根部卻被狠狠地砍中了。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惡路王悲痛地嗚叫起來。加拉德趁機甩動龍族長長的尾巴,彷彿以圓木毆打般橫向痛擊狐狼的軀體。
然後當對手因而退縮的時候,他把劍筆直地往前一刺。
刀刃劃過惡路王的脖子。紅色的血液濺射而出。
緊接著加拉德吐出藍白色的火焰燒灼白色狐狼全身。他燒了又燒,試圖將之燒盡。
咕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暫時消失,惡路王!這樣下去會死的……!」
織姬下令後,狐狼龐大的身軀便從地上消滅了。
加拉德結束火焰放射,將充滿鬥志的視線投向地上的阿春。
「弓之繼承者啊,我們彼此都失去了部下,這會兒終於要一對一單挑了。真叫人雀躍啊。」
「我可沒那種心情喔。快給我滾吧。」
痛罵敵人的同時,阿春在心中感謝織姬跟惡路王。
多虧了她們才能勉強趕上。一聲咖喳的機械音響起,魔槍的彈匣總算重新裝填好了——阿春立刻開始連續射擊。
BANG!BANG!BANG!
加拉德已經逃往空中,子彈沒能打中。
可是三發紅色光彈也追著急速上升的目標往空中馳騁而去。那是類似空對空導彈的追蹤性能。
「呵呵,沒有加護果然很難應付弓呢!」
跟說出口的話相反,加拉德的聲音透出喜色。
銀龍一邊迴旋飛翔干擾追蹤的子彈,一邊豎起龍掌的食指。在那指尖上,魔術記號閃耀著光輝。
「魯魯克‧松溫的秘文字啊,給我更強大的翅膀吧!」
銀色的巨大身軀急遽加速,一瞬間就飛離了西新宿上空。
「這、這是《高速飛行》的魔術嗎……?」
是愛莎的聲音。她哈哈地喘著粗氣接近這邊。她是鞭策著因行使雙重神格而耗損的身體跑過來的。
「不可能是逃走了吧。那傢伙打算暫時逃走重整態勢嗎?」
「名字是叫加護來著嗎?那要多久才會恢復?」
「嗯——……這個嘛。」
阿春注視著魔槍。這是槍型『魔導之杖』。
幫助控制屠龍之力的指南。想知道《弓之秘文字》的能力時,它就會讓人直覺瞭解。阿春是認知到這點後才採取了行動。
「只要讓心臟休息半天的話,似乎就能完全恢復了。」
「既然如此,那就得在這裡做個了結了。考慮到那條龍的個性——」
「恐怕馬上就會回來了吧。不過如果他逃掉的話,那實在是再好也不過了。」
阿春也點頭贊同愛莎的推測。然後他開口說:
「各位,接下來我要一個人試著戰鬥看看。」
「春賀同學!?」「春賀學長!?」
「的確,這麼做好像比較好……」
跟驚訝的織姬和羽純相反,只有愛莎點頭表示同意。
「我們的『蛇』都已經抵達極限了。依現在的情況我們也很難支援晴臣吧。獨自應戰或許反而輕鬆也說不定。」
阿春苦笑起來。不愧是結下孽緣的青梅竹馬,能夠很快達成共識真是太好了。
「可、可是,我的水無月還能動喔!?」
「那傢伙光是看到劍就會動彈不得吧?」
阿春這麼回覆羽純的抗議。從盧薩卡跟惡路王沒事這點看來,大概締結了『眷屬的盟約』就能承受得住吧。
不過水無月卻跟那個盟約無緣。
「春賀同學……」
「我既不想死,也不打算自殺,所以放心吧,十條地。而且呢——」
面對一臉不知道該阻止還是該鼓勵的織姬,阿春說道:
「從昨天晚上開始,我覺得我的運勢就一直處於最幸運的狀態。昨晚的那個絕對比向女神祈禱還要靈驗喔。」
「等、等等,那件事是——!?」
「總之就是這樣了。我去去就來。」
儘可能以輕鬆的語氣說完,阿春便轉身背對魔女。
先往舊都廳北邊前進吧。那裡聚集了高級飯店與大學醫院等等。
自我陶醉於深深的悲壯感之中,就這樣前去赴死。這種做法一點都不像自己,況且自己也沒那種興趣。阿春希望儘可能把一如往常的態度放在心上。
不過即使如此,他還是無法克制地跑了起來。
「織姬同學,我們還有能夠嘗試去做的事情。」
聽愛莎這麼一說,織姬嚇了一跳。因為她注視著春賀晴臣跑走的背影,不知不覺陷入了沉思。
「那、那是怎樣的作戰呢?」
「詳情邊走邊說。趕快去盧薩卡那邊吧。」
前輩魔女的視線投向滿目瘡痍的搭檔。蒼之飛龍正精疲力盡地倒臥在柏油路面上。
原本就不是萬全狀態的肉體、擬似神格的濫用、帕維爾‧加拉德的火焰。
這些因素交互作用,使得盧薩卡面臨了極限。可是愛莎似乎還打算讓她做些什麼的樣子,為了獲勝,這種鐵石心腸肯定是必要的——
身為馳名全國的女劍士,織姬強而有力地點了點頭。
「……是啊。那種像是戰隊裡的黑戰士或藍戰士的男生應該不是我的喜好才對,不過現在這種事情怎樣都無所謂了……」
為了掩飾目送阿春背影離去時心中的忐忑,織姬輕聲呢喃。
「?織姬同學,你說了什麼嗎?」
「不、不,沒什麼!」
「羽純學妹也是。就算無法直接跟敵人戰鬥,水無月也還是有能做的事情。」
「是、是。無論什麼都請儘管吩咐!」
聽了愛莎所說的話,羽純幹勁十足地回答。個性文靜的表妹難得露出了凜然又充滿決心的表情。
戰鬥還沒結束。三人急忙趕往倒臥地上的『蛇』身邊。
阿春潛入了某辦公大樓的最頂層。
該建築物只有八層樓,絕非高樓大廈。連電梯都動不了卻要爬樓梯到六十樓什麼的,阿春可是敬謝不敏。
「不過嘗試隔著大樓天花板狙擊也很離譜就是了。」
這層樓以前似乎是什麼公司的樣子。阿春躺在貌似用來接待的沙發上,右手把玩著鋼鐵與黃金的魔槍。
如果加拉德朝著阿春飛來的話,到時候就開槍狙擊他——這以作戰計畫來說算是單純的。
阿春靠的是魔槍的威力跟索敵能力。要擊穿天花板進行射擊沒有任何問題。捕捉看不見的敵人發動狙擊也不算難事吧。
「再來就是看對方跟我誰能先發制人了……」
為了鎖定看不見的阿春,加拉德大概也會使用探查魔術吧。
誰的索敵能力更強——還不得而知。無法預測。
這是場賭注。可是希望的來源僅有一個。之前拉可‧阿爾‧蘇司無法輕易探知到跟丟的阿春。相對地,鋼鐵與黃金的魔槍卻讓阿春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得知看不見的加拉德在哪裡……
「不過光是這樣完全靠不住就是了。」
阿春摸索著上衣口袋,確認懷錶的觸感。
那是剛才施展魔術時使用的『發條裝置的魔術師』。他同時使出《靜音化》、《妨礙目視》、《無臭處理》,還有《索敵》的魔術。
能用的手段全都用了,目前正處於等待賭注結果的狀態。
「希望好運能眷顧我……」
這麼低聲呢喃的瞬間,阿春感受到了敵人的氣息。
他閉上眼睛。多虧《索敵》的魔術與魔槍連動,他的感覺比爆炸火焰遮蔽視野時還要敏銳。
帕維爾‧加拉德龐大的身軀在西新宿上空來回高速飛行。
飛得彎彎曲曲的大概是為了提防阿春的遠距離射擊吧。
他正試圖稍微擾亂阿春的瞄準。像這樣爭取時間,好探查出阿春潛伏的地點……
不過,如果是這種程度的速度跟空中機動性的話——阿春將魔槍指向天花板。
有些高等種就算被破壞了頭部也還能活下來。
所以目標是胸口。這是為了射穿龍族最大的要害,心金。
接著阿春就這樣躺在沙發上扣下了扳機。而且還連續三次。三發紅色光彈自槍口射出,在大樓天花板上開了個大洞後飛了出去。
然後子彈命中目標。三發全都打中了。阿春有這種感覺。
「贏了……?」
阿春無法確信勝利而感到困惑的瞬間。
目標突然急速加速往地面落下。而且是筆直地朝這裡,朝阿春潛伏的大樓上方急速降落。阿春立刻展開不朽的加護。
緊接著『咖嗡嗡嗡嗡——!』的轟聲響徹四方。
大樓天花板輕而易舉地崩塌,大量瓦礫掉落下來。藍天與銀龍龐大的身軀出現在眼前後,藍白色的火焰隨即湧進了阿春所在的樓層。
「哇啊啊啊啊啊啊!」
多虧有了加護,阿春沒有受傷。可是他卻被坍塌的天花板活埋了。珍珠色的光芒上堆著大大小小的瓦礫。除此之外什麼都看不到。
而且加護之光幾乎快要消失了。
阿春的心臟也耗損不少,他馬上舉起魔槍進行三點發射擊。
周圍的瓦礫一口氣被吹散,視野都淨空了。
藍天與加拉德靜止在空中的龐大身軀映入眼簾。他與大樓稍微拉開距離,單手拿著屠能之劍。明明身為龍族,他卻擺出了像是擊劍般的姿勢。
「看招——!」
阿春以三點發射擊模式擊發魔槍。三發光彈同時射了出去——
「屠龍之劍啊!寄寓劍神的寵愛,為我帶來勝利!」
可是空中的加拉德用屠龍之劍把三發光彈全都彈開了。
其速度有如閃電。巧妙的劍法達到了神技的領域。十七個魯魯克‧松溫的秘文字也包圍著屠龍之劍綻放光芒。
那意思是『蒼天啊,請將劍神的寵愛授與吾刃吧』。
「屠龍之劍隱藏的必滅之法……別以為只有雷神之劍喔。」
「不不。就算是必殺技好了,用劍來防禦槍也太犯規了吧……」
發現剛才的狙擊也是這樣被斬落的,阿春嘆了口氣。
不愧是屠龍之力的王牌,其荒謬程度毫無上限。
「不過我的槍也是方便得有點犯規就是了。」
「一點也沒錯。撇開各位龍王不說,龍族裡也找不到像你這麼難應付的敵人了吧。」
加拉德浮在空中大大地張開了嘴,看來他是打算噴火。
憑著快要消失的加護到底可以撐多久呢?幾秒,還是十幾秒呢——?
「嗚……!」
阿春反射性地開了一槍。可是卻被屠龍之劍擋開了。
敵人就是為此才不靠近的,在極近距離下將會難以防禦槍擊。
阿春著急起來。如果是全自動射擊的話,大概可以閃過那把劍、擊穿龍族最大的要害——心臟吧。不過加拉德應該也會最優先進行防禦才對,成功的可能性恐怕很低。
可是,不碰碰運氣的話就沒有勝算了……
阿春意識到這是惡魔的誘惑,就算豁出去賭上一把也不可能得到什麼好結果。不過如果就這樣束手就擒的話,結果肯定是必死無疑——
這時,惡路王飛撲過來。
她冷不防地咬住加拉德的脖子。織姬的『蛇』被砍斷一尾而變成八尾。此外,狐狼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凶暴表情。
5
倒臥地上的盧薩卡已經抵達極限了。
可是愛莎卻讓她行使了《月》之擬似神格。那是司掌稀微的月光、黑夜,以及迷惑的屬性。更進一步來說,甚至連瘋狂也是——
自古以來,月光就是令人瘋狂的東西。把普通人變成狼人的也是滿月之夜。
「我們的『蛇』現在只有惡路王能成為戰力了。」
「不過剛才受的傷讓惡路王非常痛苦……我想應該無法順利戰鬥喔。」
面對織姬的意見,愛莎如是說:
「我要用盧薩卡的擬似神格帶來瘋狂,讓她暫時失去控制。」
「失、失去控制?」
「嗯。雖然要她聽從瑣碎的指示是不可能了——但好歹能讓她忘記疼痛,以更甚以往的氣勢橫衝直撞。」
盧薩卡也已經解除了實體化後,愛莎站在地上仰望天空。
因為她判斷接下來自己跟另外一名魔女會成為累贅。
「姊姊她們沒問題吧……?」
「我們能做的頂多只有祈禱夥伴好運了。現在就靜靜觀望著最後會怎麼收場吧。」
面對身旁擔心地自言自語的羽純,愛莎點著頭說。
「讓、讓惡路王失控啊……」
察覺到這是青梅竹馬的點子,阿春沉吟道。
失控的惡路王體力驚人。她才彷彿發射出去的火箭般急速上升,卻又趁著一瞬間的空隙咬上帕維爾‧加拉德的喉嚨,連同脖子啃了起來。
為了扯開惡路王,加拉德用沒拿劍的左手抓住狐狼的下顎。
「嗚……!少來礙事!」
「得向愛莎和十條地道謝才行呢。」
阿春低聲說。如果是現在就能順利狙擊了。
他舉起魔槍指向空中跟狐狼扭打成一團的銀龍。目標是心臟。雖然有壓在加拉德身上的惡路王干擾,但這也不成問題。
「去吧!」
阿春一邊想像子彈的軌道,一邊擊發魔槍。
一發紅色光彈自槍口射出。其彈道在經過龍身邊時大幅拐彎,劃著『U'字準備襲向加拉德背後!
不過龍族的勇者也不簡單。
「屠龍之劍啊,承接劍神的寵愛,化為我的分身!」
他突然丟掉手中的屠龍之劍。
必滅之法『劍神的寵愛』竟如看不見的劍士般操使著這把劍,把屠龍的槍擊給打掉了!
而且接下來劍還彷彿雷電般開始急遽落下,朝著大樓最頂層——朝著天花板消失後形同屋頂的樓層襲擊阿春頭上。
看來加拉德似乎打算在收拾眷屬前先殺掉阿春。阿春立刻將魔槍指向天空。要賭的話就是現在了,阿春已經做好了覺悟。
他以全自動射擊模式瞬間射完所有子彈。目標是——屠龍之劍!
「如果敵我雙方的武器性能不相上下的話……!」
並非矛與盾,而是最強的矛與矛互相撞擊。
然而屠龍之劍的本體——《劍之秘文字》離開了加拉德的右手。
這樣魔力應該也會減弱才對。既然如此——阿春邊祈禱邊注視著子彈的去向,然後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劍身承受必滅的全自動連射後,屠龍之劍在阿春頭上破碎散落。
阿春呼地深深吐了口氣,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可是子彈也已經全數耗盡,如今自己的命運只能託付給惡路王了。抬頭觀望巨獸們的空中格鬥戰,只見形勢正逐漸偏向某一邊。
銀龍佔了優勢,八尾狐狼則陷入不利的處境。
因為丟掉了屠龍之劍的關係,加拉德用雙手抓住惡路王的下顎,把她從自己頭上扯下來。
而惡路王也全力想要恢復原本的姿勢。
狐狼想盡辦法把臉湊近敵人,企圖咬斷加拉德的頸子。
「春賀同學,你沒事吧!?」
聽到織姬的聲音,阿春嚇了一跳。如今他所在的地方是失去屋頂的最頂層。獲得金色翅膀的龍蛇型利維坦,水無月往這邊飛了過來。
相當於雙手的兩隻前肢小心地把織姬抱在掌心。
「我拜託羽純把我送來這邊的!」
讓水無月放自己下來後,織姬終於來到了大樓最頂層。
「雖然子彈又用完了,但好歹是平安無事啦。話說回來,惡路王怎麼會?」
「你是指失控嗎?是盧薩卡施展魔法把她變成這樣,讓她勉強能撲向那條龍的……可是她完全不聽我的話呢。」
織姬嘆了口氣。
「我想說來到附近可能會好一點……結果還是不行。」
「我想也是。不過啊,就算處於失控狀態——在那種情況下也不能寄望『蛇』有能力解決像加拉德那種高等種呢。」
阿春也嘆著氣望向惡路王他們。
加拉德已經把八尾狐狼完全扯下來了。
雙方就這樣繼續空中的格鬥。加拉德揮舞白銀的手臂,以尖銳的爪子撕裂惡路王的毛皮。把長長的尾巴當圓木甩,痛毆著惡路王的肉體。甚至還用龍族的下顎與獠牙野蠻地咬回去。
每受一次攻擊,空中就會濺出惡路王的紅色鮮血。
「惡路王!至少用『弓』發動攻擊啊!」
不曉得是不是織姬的心願傳達出去了,惡路王上方出現了九顆箭鏃。
可是在發動攻擊之前,加拉德就揮起了右掌的五根爪子。爪子撕裂惡路王臉頰的瞬間,九顆箭鏃也跟著消滅了。
「呵呵呵呵,我可不能讓你使出那個。只要收拾掉這該死的眷屬,就沒有任何東西可以阻礙我贏得勝利了!」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被發下豪語的加拉德用爪子一次又一次撕裂,惡路王吐出了憤怒的咆哮。
這時阿春發現了。帕維爾‧加拉德的右掌上正浮現著《劍之秘文字》——那隻手跟爪子都變成了屠龍之劍的替代品!
這麼說起來,從剛才開始水無月就一直安分地待在阿春他們身邊。
獲得金色翅膀的龍蛇壓低著臉,向加拉德垂下了頭。大概是被《劍之秘文字》震懾住了吧。
「雖然不及真正的屠龍之劍鋒利……可是那樣下去惡路王是贏不了的。」
「如果我能分給惡路王更多力量……」
「唉,如果我能讓弓的威力變得更強……」
看著惡路王陷入劣勢,阿春跟織姬語氣都變得很鬱悶。
力,力量,出力,破壞力。當兩人打從心底渴望著如今惡路王最需要的要素時——阿春突然心生一念,注視著右手裡的魔槍。
跟之前一樣,槍型『魔導之杖』讓他直覺明白了那個方法。
「咦……!?」
織姬之所以感到驚訝,大概是因為魔槍也同樣告訴了跟阿春配對的她吧。
然後阿春想起了昨天傍晚的事情。
火之迦具土觸摸羽純的心臟,從那裡取出了水無月的心金。
魔女的心臟跟利維坦的心金或許是最緊密連接的部位也說不定。既然如此,只要實行魔槍告訴自己的方法——
「春、春賀同學……」
「十條地……」
這件非常不合時宜的事情令兩人面紅耳赤,同時低下了頭。
「該、該怎麼說呢……我們還是放棄吧……」
「真、真叫人意外。我還以為說自己悶騷的春賀同學會拿這個當藉口呢。」
「別說傻話了。我就算悶騷也還是有紳士的自尊啦。」
「可、可是,現在不是說這種閒話的場合吧?」
這回兩人紅著臉凝視彼此。
令人驚訝的是,織姬居然主動說出了像是催促的話。可是阿春不是能夠爽快答應的肉食個性,順帶一提,他也沒有任何經驗值。真傷腦筋。
就在阿春全身僵硬,為了該怎麼做才好而猶豫不決的瞬間,織姬大叫:
「女、女要勇,男要嬌!春賀同學,別管那麼多,做就是了!」
「你、你說反了吧,十條地。」
「廢話少說!快點!」
織姬突然背對著挨向阿春,把體重壓了過來。
阿春跟十條地織姬緊貼在一起。透過身體感受得到她的溫暖,從頭髮跟制服聞得到充滿女人味的香氣,這讓阿春非常驚慌失措。
同時也感到困惑——更進一步來說,連心情都亢奮起來了。
「現在……只有這種時候我才把身心都奉獻出來。所以春賀同學,我們一起打倒那隻龍好嗎……?」
而且織姬還背靠著阿春,難受似的開口。
她引用了之前火之迦具土用過的詞句。阿春看不到她的臉,不過可以想見那八成變得跟熟透的柿子一樣紅。
「還、還有啊,這話只在這裡說喔。」
「咦?」
「我、我也覺得跟春賀同學交往可能不壞。雖然只是稍微這麼覺得啦。不、不對,比稍微再多一點點而已。」
「咦咦!?」
「一旦春賀同學開始冒險,我就會很擔心,但心臟卻也撲通撲通直跳。總覺得心情有點苦悶,胸口緊緊的……啊,忘了剛才那些話吧。總、總之,我希望兩人一起贏得勝利。跟春賀同學一起!」
「十條地!」
聽見織姬用可愛到不行的聲音這麼咕噥,阿春再也無法思考任何事情了。
他忘了迷惘,從背後緊緊抱住織姬。然後把右手手掌——浮現著《弓之秘文字》的手掌繞到她前方,猛力抓了下去。
抓住胸部,織姬豐滿的乳房左邊——靠近心臟的地方。
那是就阿春所知世上最柔軟、最富有彈性的觸感。
「嗯……嗯嗯嗯嗯!」
織姬呻吟起來。跟惡路王誕生時不同,她的聲音並不痛苦。
反而聽起來有點甜膩苦悶。這更加引燃了阿春原本就很亢奮的情緒。配合著高昂的情感,右手的秘文字開始輸出驚人的魔力。
魔力送進織姬的心臟,傳到了在空中苦戰的惡路王的心金——
嗚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白色的八尾狐狼發出前所未有的激烈咆哮聲。
在阿春他們爭論起來的時候,惡路王的身體被白銀之龍狠狠地一再撕裂,砍得滿目瘡痍。不過如今狐狼的凶性卻爆發性地高漲。
惡路王面前出現了巨大的《弓之秘文字》。
當然,帕維爾‧加拉德立即揮動右手及《劍之秘文字》,將弓的咒紋撕裂——不,是企圖撕裂。
但這回《弓之秘文字》卻彈開了加拉德的爪子。
「什、麼?」
銀龍驚愕得瞪大雙眼。
因為惡路王正籠罩在紅蓮的火焰之中。火焰一氣呵成地延燒起來,隨後大大地炸開。在極近的距離下,連加拉德也不堪爆炸的威力而被刮走,朝廢墟裡墜落。
「那是……魯魯克‧松溫的秘文字?」
在火焰與爆炸之中,阿春看到了二十一個魔術記號正閃閃發光。
那個排列意指『我以射日神弓射向天際,抹殺旭日』。寄宿著屠龍之弓的必滅之法,射日神弓——
「把眷屬……把惡路王變成箭矢射出去嗎……!?」
阿春察覺到這點的瞬間,在空中燃燒的惡路王周圍出現了箭鏃。
九顆黑色箭鏃。之前尺寸大概跟狐狼的頭差不多,可是現在卻幾乎跟惡路王的本體一般大——
惡路王就這樣率領著九顆箭鏃朝廢墟急速落下,往正試圖起身的加拉德的龐大軀體衝撞過去。
「唔,嗚喔喔喔喔喔喔喔!」
然後火焰竄起。西新宿一角冒出巨大的火柱。
那跟這片土地的地標,舊東京都廳同樣巨大。
全長超過兩百公尺的火柱。英勇的銀龍在裡頭猛烈燃燒,遭火之神威玩弄。劫火不斷蹂躪他的全身。
如今帕維爾‧加拉德就好像被丟進熔爐裡的鐵塊一樣。
捲起漩渦的紅蓮火焰,以及幾乎令人發狂的高溫一味地灼燒銀龍龐大的身軀。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最後銀龍留下慘叫,爆炸——如字面所說地凋零了。
不過目睹這幕光景後,阿春跟織姬都沒有多餘的力氣高興了。
「我們贏了嗎……?」
「大概吧。不過大概是因為敵人強得出奇吧,我實在湧現不出真實感……」
「我也是。那條龍有點太強、太難纏了……」
把體重壓在阿春身上的織姬,以及從背後抱住織姬的阿春。
兩人就這樣以這個姿勢同時癱倒在地上。
因為他們渾身脫力,再也站不住了。這是魔女體力嚴重耗損時曾出現過的類似貧血的症狀。此外,兩人還哈哈地喘著粗氣。
彷彿搭檔打完一場激烈的運動比賽般,雙方都筋疲力盡了。
還有織姬柔軟的肢體。阿春知道那重量跟溫熱令人出奇地愉快,可是再不趕快離開的話……
當阿春因身體動彈不得而感到焦急時,織姬突然開口道歉了。
「對不起,春賀同學。那個……很、很重對吧?」
「怎、怎麼會。輕得不得了喔。嗯,我是說真的。」
「不、不過,我又不像愛莎同學那麼瘦,全身上下都,呃,該說很有肉嗎……總之,應該有某種程度的重量才對……」
「不不,正好相反。這不是很好嗎?」
「喂——春賀同學,你果然很色耶!」
儘管爭吵,對話卻也總算開始變得熱絡了。
就在兩人莫名覺得好笑,一同笑出聲來的時候。
「你們兩個都立了大功呢!」
「好厲害喔。我太感動了!」
愛莎跟羽純的聲音傳來。兩人都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她們大概是為贏得勝利感到開心,特地爬著大樓的階梯跑周來的吧。可是阿春跟織姬卻懷著尷尬的心情迎接她們。
畢竟男生跟女生以這種姿勢懶洋洋地癱在一起——
不出所料,羽純視線左右飄移著說:「咦?春賀學長、姊姊,這到底是……?」整個人驚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然後身經百戰的魔女兼歐洲前擊墜王吊起眼角大叫:
「晴晴晴晴臣跟織姬同學在這裡做了什麼啊啊啊啊!?」
「不、不是的,愛莎同學。羽純也冷靜下來聽我說。為了跟龍族交戰,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必要之惡啊……!」
織姬拚了命地試圖辯解。
至於阿春則是逃避現實似的抬頭仰望晴朗的天空。
一架直升機隨著螺旋槳的嗡嗡聲飛到了上空。上頭八成坐著警視廳或自衛隊的相關人員,又或者是柊小姐他們也說不定。
無論如何,這些組織大概都監看著這次的戰鬥吧。
「要跟那些人解釋也很麻煩呢……」
阿春忍不住抱怨起來。不過這也全都是因為自己還活著的關係。
想到這裡,喜悅之情終於湧上心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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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人類竟然也能使用魯魯克‧松溫的秘文字啊……」
「這個新的事實完全出乎意料之外呢。」
見城玄也嘆著氣表示驚嘆後,緊接著柊友加里也發表了評論。
兩人所在的地方是橫濱市神奈川縣廳舍。這是一座昭和初期的磚遙建築,充滿了復古情懷。友加里的辦公室就位於其中一角。
致力於魔術這個知識體系的普及與運用的研究機關《S.A.U.R.U.》。
做為該組織的一員統領關東地區的魔女便是友加里的職務。由於在公家機關附近不管什麼都很方便,她才借用了縣廳超自然生物對策局的地方。
「那個少年也涉入了麻煩事呢,真是可憐啊。」
見城看著印出來的報告書說。
春賀晴臣與愛莎‧魯班什維利。這份報告書是與《弓之秘文字》這個魔術記號扯上關係的兩名當事人聯名完成的。
與龍族高等種帕維爾‧加拉德的戰鬥結束後已經過了四天。
「乾脆讓他穿上寫著『S』的緊身衣,把他當作維護日本和平的超人如何?本部那邊也報告說其真實身份完全不明。」
「的確,這樣就可以省下很多麻煩事了,可是……」
「行不通嗎?」
「行不通吧。畢竟組織的幹部都已經知道了。」
友加里半開玩笑地試著提出建議後,見城露出苦笑。
無人偵察機拍下的跟帕維爾‧加拉德交戰的影像,那天以幫手的身份來到日本的人物也已經觀賞過了。她是環太平洋地區最強的魔女,也是《S.A.U.R.U.》創設人之一『格雷戈裡大師』的愛女。
「今天的面談也叫人心情鬱悶呢。」
「這件事情肯定會被窮追猛打吧。」
就在上司跟部下共享著同樣的感想時,門被敲響了。
友加里聳了聳肩,喊了聲「請進」催促對方進來。進入房間的是話題中的人物,身穿黑色連身洋裝的金發白人少女。
「咦?格雷格老師的女兒來日本了嗎?」
聽聞新情報時,阿春吃了一驚,身旁的羽純則是好奇地亮起雙眼。夥伴們在校園內的長椅坐下,熱烈地談論著自己這個圈子的話題。
「那該不會是《S.A.U.R.U.》的人吧?」
「嗯。她是伊斯坦堡本部大幹部的千金,也是特級認證的魔女。而且好像還擔任什麼環太平洋地區的主席研究員呢。」
這麼解釋過後,阿春將目光轉向情報提供者。
「雖然我沒見過,但愛莎認識她對吧?」
「嗯。不過這位相識是會讓人想儘可能避開的類型就是了。」
不說朋友,而是說相識。愛莎的呢喃自語稍微帶點毒辣的味道。
雖然阿春點頭表示瞭解,但羽純卻發揮天使的本性露出一臉摸不著頭腦的表情。
「說得簡單一點,就是跟羽純學妹完全相反的人。」
「跟我完全相反?這話是什麼意思呢?」
「所以是惡魔啊……」
「她的裙子底下肯定藏著狐狸尾巴。畢竟她是個黑心的謀略家啊。然後呢,聽說她好像在收集關於《弓之秘文字》跟晴臣的情報喔。」
聽愛莎這麼一說,阿春忍不住抬頭仰望天空。
「我會像實驗動物那樣被當成研究材料嗎?」
「這可能性應該很低吧,你可是身上藏著那種荒謬武器的超危險人物呢。」
「要是有什麼萬一的話,我就傚法加拉德,挑戰看看征服全日本好了。」
「征、征服嗎!?」
「哎呀,那是開玩笑的。總之,船到橋頭自然直啦。」
對驚訝的羽純補充一句後,阿春突然改變態度說。
自己的境遇正以驚人的速度改變當中,骰子也已經擲下去了。
與其笨手笨腳地擺出正經樣煩惱苦思,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見風轉舵反而好。看到這樣的阿春,青梅竹馬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不過她馬上板起面孔,突然轉變了話題。
「話說回來……我最近聽到一些關於晴臣跟羽純學妹的負面傳聞。」
「呃,我們的嗎?」
「晴臣不僅對織姬同學出手,甚至還玩弄了她表妹羽純學妹。你是腳踏兩條船的人渣,最差勁的混帳——諸如此類的傳聞,也就是所謂謠言。」
愛莎這麼說完,阿春跟羽純「……」地沉默下來。
「呵呵。兩位有什麼頭緒嗎?」
「沒有啦,只是最近還滿常跟白阪在一起的。」
「然、然後班上的人問我跟春賀學長是什麼關係……於是我這麼回答了:『學長就好像我的哥哥』。」
「之後注意到的時候,奇怪的謠言已經傳開了。」
「謠言真是恐怖呢……啊,不過我並不在意喔。我常跟學長在一起是事實,而且我們也沒做什麼壞事啊。」
「白阪真是個好孩子呢。你也這麼覺得吧,愛莎?」
「請等一下!可以吐槽的地方太多,我都不知道該從何吐起了!」
話題聊開時,愛莎突然大叫。
「首先,那個『學長♪(羽純對晴臣之稱謂本為較客套的「さん」,後改為「先輩」,文中兩者同譯為「學長」。)』是怎麼一回事!?」
「那是我要求的。我猜被這麼叫會讓人沉浸在有點酸甜的青春氣息之中,結果一試之下感覺果然很棒。所以就變成這樣子了。」
「那麼『常在一起』又是!?」
「啊,那是我要求的。像是學長的工作內容之類的,我有很多事情想請教,於是就請學長讓我擔任助手了。」
「這、這種事情是什麼時候……明明只是個晴臣啊!」
見愛莎莫名其妙地抱怨起來,阿春皺起了眉頭,身旁的羽純也好奇地注視著愛莎。
「我又沒欺負她,這有什麼關係嘛。」
「是啊,我覺得學長非常照顧我喔。啊,對了,關於之前在新宿說到一半的『請求』……」
聽羽純畏畏縮縮地這麼一說,阿春想起來了。
「啊啊。如果白阪撐過那場戰鬥的話——是說這個嗎?」
「是、是的。學長,請讓我……也使用那個文字的力量。我希望能幫上學長跟愛莎學姊,還有姊姊更多的忙!」
羽純帶著非常認真的表情這麼訴說,讓阿春不知該如何回答。
境遇的變化似乎也在這種地方逐漸產生影響。
當晴臣他們聊得正熱烈的時候,織姬人正站在文化性社團大樓前。
不久前她看到了坐在長椅上只顧著交談的表妹、愛莎以及春賀晴臣。雖然自己也是可以加入他們……
但她總覺得跟那之中唯一的男生碰面很難為情,於是便來到了這裡。
「春賀同學在那之後一點都沒變呢……」
織姬嘟囔著喃喃自語。
之前在戰鬥中使出最後一擊前的對話。
其內容就算讓兩人的關係產生什麼變化也不足為奇。可是重點人物春賀晴臣似乎是這麼解釋的:
『交往也不壞b'=『沒有允諾過』。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關係,他對織姬的態度跟戰鬥開始前毫無差別。
「而且還有愛莎同學在,這樣就好了。這樣就好了……」
有生以來第一次產生的感受,令十條地織姬大為困惑。
胸口裡好像哽著什麼,感覺很不痛怏。她忍不住想對身為元兇的少年抱怨一句,像是「你都不明白我的心情」之類的——
就在鮮少嘆氣的織姬終於吁了口氣的時候。
「哎呀,你今天有來啊?」
碰巧經過的怪人兼巨人,UFO研究會的M社長開口搭腔。
「茶水我好歹還招待得起,所以有時間就過來一趟吧。有很多事情要做呢。」
「啊,好的。嗯,今天我有空。」
因唐突的指示而回過神來後,織姬這麼回答。
兩人就這樣爬上樓梯進入了社團教室。室內沒有先到的客人,只有他們兩人而已。
此時織姬想起來了。話說回來,愛莎似乎跟這位社長討論了許多私事。銀發魔女如是說。
『那個人無論身心都很寬大呢。』
的確,M社長充滿了不像高中生會有的威嚴與包容力。
就是因為這個緣故嗎?織姬不自覺地開口說:
「那、那個,我有些事情想跟你商量……可以嗎?」
「好突然啊,不過沒問題喔。人家找我商量煩惱的時候,我從來都沒有拒絕過喔。」
「那我就不客氣了。啊,不過這不是我,而是我朋友的煩惱就是了。」
「…………」
織姬迅速地推托乾淨,M社長注視著她好一會兒,緩緩開口:
「你們的情況還真是棘手啊……」
另一方面,在舊東京的廢墟地帶,過去曾是新宿御苑的空地上——
光粒子正凝聚成一團閃爍的銀色光輝。這些光芒慢慢變大,逐漸構成某種形狀。
那形狀是龍——被稱為龍族高等種的超生物。
而且擁有帕維爾‧加拉德這個名字。也就是屠龍之劍的繼承者。
「嗚……總算是活下來了啊……」
他確實承受了屠龍的火焰而炸得粉身碎骨。
不過,大概是承蒙在那場戰鬥前以魯魯克‧松溫的秘文字描繪出『蘇生之火』的排列所賜吧。雖然花了不少時間,但他還是好不容易復活了。
話雖如此,那卻是難度極高,據說二十次只會成功一次的秘密儀式。
將儀式導向成功的,恐怕是僥倖——以及浮現在掌心的《劍之秘文字》吧。弒龍文字的繼承者即便沒有加護,也能獲得超乎尋常的強韌。
「在克服王者之道,登上龍王的寶座之前……我不能死!」
加拉德懷著執念與熱情發誓。不過復活後的肉體卻滿目瘡痍,只是勉強保持『龍一般』的形狀。
每次脈動時,心金都會產生難以忍受的劇痛。光是移動一根手指也會累得精疲力盡。
這是因為血、魔力及養分不足的關係。得立刻補充這些東西,讓身體充分休息才行——
為了以最大的效率活用殘餘的力量,加拉德想了一個計策。那就是施展魔術縮小身體的尺寸。
從全長十幾公尺,變成只有一百八十公分的程度。
另外他還使用了變身魔術。要雌伏在人類的城市裡,這麼做是必要的。
現在的帕維爾‧加拉德是個白皙的美青年。擁有一頭銀發,以及人類的外貌。雖然是一絲不掛的強壯裸姿,但那模樣活脫脫就是個『人』。
「我——一定會成就霸道,洗刷這份恥辱!」
對於身為純種龍族的加拉德來說,變身成人類乃前所未有的屈辱。
然後在阿拉斯加的土地上。
身為人類卻將一切獻給『王者之道』的男人,索福克里斯。聽了他回到白色雪原後所做的報告,雪風公主輕快地笑了。
「那條銀龍輸了啊。哈哈哈,弓之駕馭者還挺行的嘛!」
雪風公主抬頭仰望碧藍的天空。
為了將意念傳送到遙遠的月球表面上。為了呼喚棲息在彼方之地的眷屬。
「哎,光憑這樣還不曉得對方的器量是否足以得到雪風的認可。」
過來,過來。她對金色的眷屬喚道,同時發出號召令。
來到地面服侍我雪風吧。
「不過我提起興致了。呵呵,雖然在地上沒有版圖,但偶一為之或許也不錯呢。好久沒盡情肆虐一番了!」
她對著跟自己的眷屬守在背後的索福克里斯宣告——
雪風公主英姿煥發,白色連身洋裝的裙襬隨風翻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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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我是丈月城。第二集終於發行了。
這全有賴各位的愛護,在此我鄭重地表達謝意。
『人類大小的類超人●霸王與操縱怪獸的女孩子們對抗支配地球的正牌宇●警備隊。』
這部作品原本是以這種概念做為原點。
經過各種改編之後,結果才定案成現在的形式。
「一集寫不了那麼多,可以採用上下集同時發售的模式,或是做得像字典那麼厚嗎?」儘管執筆之初也曾想過這種不講理的事情,我還是寫完了第一集,並且為了達成目標而著手書寫第二集。
雖然完全沒決定好會寫到第幾集,但如果方便的話,還請陪著我一起走下去。
……話雖如此,第三集也有可能以『我們的戰鬥將會繼續下去!』作結就是了(汗)。
說到問題的下一集,女主角(暫定)似乎正摩拳擦掌地說「差不多該輪到我的回合了!」不過感覺新女角跟織姬她們似乎會產生劇烈的火花呢。結果到底會變成怎麼樣呢?
緊接在第一集之後,第二集也承蒙許多人的幫忙。
首先是編輯、校正、設計、裝訂、印刷、行銷等等,在整個工程中曾參與過的所有人,在此向各位致謝。
負責繪製插畫的仁村老師,以及ALcot的各位,也在百忙之中為視覺呈現及設定增添精緻的色彩,在下對此不勝感激。
這次的雪風公主與略帶壞老爹風格的漢尼拔十分合乎我個人喜好。
還有,設定畫的帕維爾‧加拉德真是太帥了。
最後是我自己想說的話:木村航老師,這次我一定會把書奉上,在我送過去之前請不要買喔(苦笑)。...<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br><br><br><br><br><div></div> 設定集
水無月(新生後版本)
透過古老儀式重獲新生的利維坦。不具有過去相當於角狀部位的攻擊性器官,相反地,召喚出來的寶珠具有強化神格的功效。
盟約者:白阪羽純
型態:龍蛇型
歸屬:東京新都
角狀部位:右手的寶珠?
擬似神格:《風》屬性
魔導之杖
操縱高等魔術,尤其是操縱魯魯克‧松溫的秘文字時使用的魔力控制裝置。龍族高等種能夠自行煉成自己專屬的『杖』。其形狀多樣化,如字面上所說的杖型反而很少。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鬥爭本能旺盛,大多數龍族偏愛武器型的『魔導之杖』。尤其將弒龍的符文記號直接實體化的『杖』更是頂級的魔導器,也是龍的天敵。
晴臣:那把槍的確很方便啦……
火之迦具土:怎麼?
晴臣:既然是不合常理的魔法武器,就不需要有子彈限制吧……
火之迦具土:沒辦法。畢竟屠龍文字各有強弱。
晴臣:這話是什麼意思?
火之迦具土:能夠遠距離攻擊的『弓』自古以來都是最強的武器之一。不過沒有箭矢的話,那也不過是根棒子罷了。汝的杖忠實呈現了這個特性。
晴臣:也就是說,遠距離攻擊雖強,卻也伴隨著子彈用盡的風險嗎……?
火之迦具土:即使形狀變成現在這種樣子,『弓』的本質還是沒有太大改變。唔。
必滅之法
織姬:必殺技終於出現了,春賀同學!
晴臣:雖然我也同樣這麼說,但這種叫法還真是給人不怎麼珍貴的感覺啊。
織姬:不過,一個文字有好幾種必殺技吧。
晴臣:弒龍的符文記號好像記住了歷代繼承者創造出來的所有必殺技。只要滿足發動所需的魔力等等條件,它就會告訴繼承者用法。
織姬:所以也可以藉由特訓創造出必殺技囉!?
晴臣:可能吧。不過我現在沒有那個幹勁就是了。
織姬:咦——
展開加護、將杖化為實體、眷屬的屠龍化等等,使用屠龍文字可以發動許多神蹟。這些多被稱為『屠龍之技』。而跟這類普通用法有著一線之隔的王牌則是『必殺之法』。那是具有龐大威力與效果的殲滅咒法,在屠龍之力繼承者們的戰鬥中,其使用法往往是決定勝負的關鍵。...<div class='locked'><em>瀏覽完整內容,請先 <a href='member.php?mod=register'>註冊</a> 或 <a href='javascript:;' onclick="lsSubmit()">登入會員</a></em></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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