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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黑潔明 -【紅眼意外調查公司之一】深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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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8-1 10:40 AM
標題:
黑潔明 -【紅眼意外調查公司之一】深海(上)
本帖最後由 carolinecc 於 2012-8-2 07:49 PM 編輯
【小說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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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簡介】
天啊!她竟然在一個男人的懷中醒來
而且這男人渾身酒臭,邋遢得像流浪漢
最恐怖的是,她根本不認識他!
搞了半天,原來是她喝醉,白癡的跑去對一群流氓嗆聲
幸好他及時出現,打跑了那些想找她算帳的混混……
她不喜歡欠人家人情,更何況那還是救命之恩
雖然這位神祕芳鄰很怪,她還是有禮貌的想跟他打好關係
怎知她的腦袋每次遇見他就會當機,老在他面前出糗
更糟的是,這男人的性感指數高到破表
逗得她心頭小鹿亂亂撞,夜夜作著超級無敵邪惡的春夢──
英俊的他像是惡魔,明知危險,她仍舊克制不住想撲上去
當他對她釋放少見的柔情時,她怎能抵擋得住沉淪的心……
老實說她搞不清楚他們算是什麼關係,朋友還是戀人?
他從來沒說要追她,或者要她當女朋友
可是她和他什麼事都做過了,他甚至睡在她家裡
在她忙翻天時,他還幫她煮飯洗衣打掃
只是這樣,他和她就可以算是男女朋友了嗎?
【出版日期】 2012-06-15
【出版社名稱】禾馬文化
【系名及編號】晶鑽系列BK124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8-2 04:31 PM
本帖最後由 carolinecc 於 2012-8-2 07:26 PM 編輯
楔子
滴答──滴答──
秒針在時鐘裡移動。
淅瀝──淅瀝──
雨在窗外下著。
他感覺自己像一隻魚,沉在深深的海底……
你還好嗎?
我很好。
他當然很好,他一直很好。
我不這麼認為。
他看著那個將長腿擱在辦公桌上,一邊翻看雜誌的男人,不覺緊繃著身體。
我很好。
他聽見自己重複。
男人抬眼看著他,彎起嘴角。
從今天開始,你不用再來了,直到你把你累積的假期用完。
他感覺莫名的惱怒上湧,但他克制了下來,用力壓了下去。
我不需要休假。
你當然需要,就像我需要你們每一個都保持在最好的狀況。
他再一次開口,將字眼擠出嘴唇。
我很好。
不,你不好,你太緊繃了。
男人笑了笑,隨意的開口建議。
太緊繃不是好事,你需要放個假,去狂歡,做你想做的事,或找個女人,來場火辣辣的性愛,把壓力發洩掉。
他感覺自己額角抽緊,握緊了拳,他強迫自己鬆開手,將雙手插入牛仔褲的口袋中。
或者你也可以回老家看看。
男人說。
他不想回老家,所以他認命轉身走了出去,去休假。
雨繼續下著。
黑暗裡,他在床墊上翻了個身,恍惚中,他注意到窗簾外的天色不知何時又暗了下來。
怦怦──怦怦──
心臟在胸中跳動。
他的嘴唇很乾,他伸出手,抓起在地上的啤酒罐,湊到嘴邊。
它是空的,連一滴也沒有。
空氣那麼潮濕,他覺得自己像是泡在水裡,但他卻仍口渴得像在沙漠之中。
他放下空啤酒,繼續趴在床墊上,盯著被夜風吹拂著的窗簾,那兩塊遮光的布飄動著,下方透出街上昏黃的光。
掛在牆上的時鐘,繼續緩慢的移動著它的指針,它走得和蝸牛一樣的慢。
他真希望已經過了一個月,但事實是,它才走過三圈,剛過三十六小時。
一天半。
他覺得自己無聊到快發霉了,他不喜歡這樣,他需要有事情做。
雨還一直在下。
他可以聽到那稀微的雨聲,歎了口氣,他閉上眼。
你知道嗎?地球上有七成的表面積都被水覆蓋。
少年的聲音突如其來,讓他渾身一震,猛然睜開了眼。
當然,他眼前沒有任何人,只有空蕩蕩的地板,和那在落地窗前,微微飄動的窗簾。
雨還在下,他的嘴更乾了。
該死,他需要喝水。
他舔著乾澀的唇,從床墊上爬了起來。
還需要食物。
他已經超過二十四小時沒吃東西了。
伸手耙過凌亂的金髮,男人強迫自己套上衣服,走出門去。
街上確實還在下雨,雨不大,只是下個不停。
他戴上運動外套的兜帽,走出巷子,穿過對面的公園,那裡有一間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商店。
黑夜中,店招牌散發出明亮的光芒,顯得公園這邊更顯陰暗。
他感覺有些虛弱,他不該過那麼久還沒吃東西,他應該保持最佳的狀況以防萬一,但他知道那男人這次是認真的,他要他休假,即便他一點也不想休這個假。
他踩著落葉,穿過漆黑的公園。
想起那男人的話,他還是感覺有些生氣。
太緊繃?什麼鬼!他當然沒有太緊繃,瞧他根本忘了要吃東西──
「喂!你們在做什麼?!快住手!」
高八度的聲音,突然在黑夜中響起,如哨子一般尖銳,狠狠戳進他虛弱的腦袋,教他忍不住想抬手摀住耳朵。
他轉頭朝發聲處看去,只見幾個小混混正在樹林裡圍毆一個男人,而那個發出尖叫的女人,則站在步道上,一手叉著腰,一手指著那些人,一副正義使者似的大聲斥喝。
只一眼,他就確定那個女人喝醉了。
她只有一個人,身上穿著一件垂到大腿的上衣,露出兩條穿著黑色內搭褲的長腿,而且除了手上的小皮包之外,她完全沒有任何可以攻擊別人的武器,那群小混混有八個,手上還個個都拿著棍棒,笨蛋都知道不應該多管閒事。
「幹!看啥小?!」一名小混混凶狠的對著她咆哮。
但那女人顯然是個笨蛋,因為她非但沒有轉身就跑,還吸了口氣,開始繼續尖叫起來。
「救命啊!殺人啊!警察快來啊──」
「幹!賤人!別跑!」
兩個小混混提著棍棒朝她跑去,她瞪大了眼,倒抽口氣,終於知道要跑,她一邊尖叫一邊跑。
他不想多管閒事,他還沒吃飯,而且需要喝水。
但那女人非但喝醉了,還穿著高跟鞋,而且他見過她。
看著那就在樹林後的便利商店,他歎了口氣,放棄了他的食物,調轉了方向。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8-2 04:34 PM
本帖最後由 carolinecc 於 2012-8-2 07:29 PM 編輯
第一章
她在一個男人的懷中醒來。
他身上有可怕的酒臭味,滿臉的鬍子沒刮,額角上有一記擦傷,右臉上有一塊正轉為青紫的紅腫,左邊的鼻孔殘留著已經乾掉的鼻血,他黑色T恤的圓領上沾著某種穢物,上面也有可怕的味道。
他是個外國人,有著暗金色的頭髮,立體的五官。
最恐怖的是,她不認識他。
瞪著眼前那傢伙,她屏住了呼吸,有那麼一瞬間,她腦海裡一陣空白,心跳大概在瞬間飆破了兩百。
「啊──」
想也沒想,她張嘴就發出了尖叫,幾乎在同時,男人翻身壓住了她,伸手摀住了她的嘴。
「安靜。」
她驚恐的瞪大了眼,清楚的感覺到他龐大的身軀和沉重的重量,床墊因為他翻身壓她身上而往下陷,她肺裡的空氣也因為如此被擠壓出來,她試圖伸手去打他、推他,想掙扎,卻被他一把抓住了手,冷聲警告。
「別動。」
他說,她瞪著他,慢半拍的反應過來,這外國人說的是中文,還嚇人的標準,沒有任何奇怪的口音。
她眨了眨眼,看見他不知何時張開了眼。
他有一雙湛藍的眼瞳,不過眼白的部分都是可怕的血絲。他的眼神冷酷,表情帶著些許的不耐煩。
她嚇得不敢動彈,只聽到自己狂奔的心跳。
「拜託你別再亂叫,我的頭已經夠痛了,不需要增加更多刺激。」他擰眉張嘴提醒她。「我救了你,記得嗎?昨天晚上,在公園裡。」
有這回事?
她擰眉努力運轉遲鈍的腦袋,昨天晚上她下班,去參加朋友的慶生會──
她瞪大了眼,突然想了起來。
噢,天啊,她回來時,在公園裡撞見有一群流氓在圍毆某人,她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筋不對勁,當場失心瘋的開口大叫警察來了,結果那些人非但沒有一哄而散,反而提著棍棒來追她,就在她以為自己小命休矣時,這個男人突然出現,三兩下打跑了那群流氓。
她記得這傢伙打得那些人頭破血流,如今回想起來,她都彷彿還能聽見他將人的腦袋用力摜到水泥步道上的聲音,想起那奇怪的空洞聲,一時間讓她頭好像也痛了起來。
「想起來了?」見她露出恍然的表情,他歎了口氣,警告她道:「很好,不要叫,OK?」
她點點頭。
雖然如此,但他還是不信任她,只試探性的鬆開手。
她還是很想尖叫,但她注意到他的手並沒有遠離她的嘴,他人也還壓在她身上,不過至少他鬆開了手。
「你為什麼在我家?」她喘了口氣,難掩驚慌的問。
「這是我的屋子。」他沒好氣的翻身坐起,告訴她:「你家在隔壁。」
她又愣了一下,跟著坐起身來環顧四周,才發現這屋子真的不是她家,這裡和她家隔局一樣,但傢俱擺設全然不同。
事實上,這裡幾乎沒有傢俱,而且她屁股下的彈簧床墊,竟然不是在床架上,而是直接擱在地上的。
「你是六之一的住戶?」她聽說隔壁租出去了,但她從來沒見過這位神秘的鄰居,唯一聽說的就是這新來的住戶是個男人,可能是單身,就這樣,沒別的。沒孩子,沒老婆,也不曾聽過有人見他帶女人出入。
看屋子裡這空蕩蕩的模樣,顯然他不只沒有老婆家人,也沒有什麼親朋好友,才會連最簡單能招待客人的傢俱都沒有。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她轉頭朝往浴室走去的男人看去,卻見他走進浴室後,忘了關門,直接就拉下牛仔褲的拉鏈,開始尿尿。
雖然他背對著她,那還是讓她瞬間羞紅了臉,
「天啊。」她低呼一聲,忙將視線拉回來,張嘴提醒他:「喂,你忘了關門。」
她似乎聽見他歎了口氣,咕噥了句什麼,但他關上了門。
她爬站起身,再次環顧四周,這屋子沒有隔間,將近半打的啤酒瓶倒在地上,有幾件衣服像梅乾菜一樣,隨意的扔在角落,另一頭的牆角有一瓶插電的熱水壺,床墊旁還有吃完忘了丟的泡麵碗。
老天,這地方好可怕,幾乎就像流浪漢住的地方,那傢伙看起來也像流浪漢,她考慮著要不要趁他在上廁所時趕快落跑,但他已經開門走了出來。
看見這傢伙,她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然後想起一個問題來,這個男人是救了她沒錯,但是──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她瞪著他問,她只記得他救了她,事實上就連那段記憶都有些混亂。
他看了她一眼,道:「你喝醉了,講話語無倫次的,吐完就睡著了。」
她喝醉?還吐了?怎麼可能,她昨天才喝了幾杯雞尾──
噢,該死,她嘴裡真的有嘔吐物的味道。
「Vodka,我喝了螺絲起子!」她撫著疼痛的頭,恍然過來,驚慌的解釋:「我太久沒喝調酒,忘記那東西裡面有伏特加,我不能喝Vodka,一口也不行。」
他沒理會她,只脫掉了那件骯髒的T恤,裸露出結實的上半身。「我找不到你的鑰匙,只能把你先帶回這裡。」
那男人的腹肌讓她一瞬間睜大了眼。
老天,剛剛是那副身體壓在她身上嗎?
要死了,這傢伙的腹肌看起來活像巧克力一樣,塊壘分明。
她一瞬間有些傻眼,胸中的一顆心驀然跳快兩下,只能極力把視線拉到他臉上,鎮定的告訴他:「我的鑰匙在我逃跑時,掉到水溝裡了。」
他聳了下肩,像是對她的話語沒有任何興趣,只彎下身,從另一個黑色大垃圾袋裡,撈出另一件T恤,套在身上。
雖然皺皺的,但它看起來比較乾淨,它是白色的,她注意到上面沒有任何污漬,純白的棉布貼在他強壯的肌肉上,掩蓋了那堅硬的線條。
她死命將視線拉回他被胡碴掩蓋的臉上,告訴自己不要再盯著他的身體看。
就在這時,她腳邊突然傳來輕微的震動聲,她嚇得往旁跳開,低頭才看到床墊旁有一支手機,她還沒反應過來,那男人已經走來,彎腰拾起那支手機。
他重新站直身體,她這時才注意到他比她高了快一個頭,而且肩膀比她寬好多,如果有人站在他後面,一定看不見她整個人。
下意識的,她偷偷退後一步。
他以拇指快速操作手機螢幕,似乎在查看簡訊之類的,她趁機清了清喉嚨。
「那個,謝謝你救了我。」
他眼也沒抬,只轉過身丟下一句:「出去時把門帶上。」
說完,他將手機塞到那挺翹的屁股口袋裡,拉開門就走了出去,留下她一個人在這裡。
什麼?搞什麼?
她呆看著敞開的大門,不敢相信他竟然就這樣把她丟在這裡,但那男人真的這樣做了,他走了出去,留下一個陌生女人在他自己家中。
不,她不是陌生人,她是他的鄰居。
話說回來,他怎麼知道她是他的鄰居?他見過她?她怎麼沒印象?這傢伙有夠怪──
電話鈴聲響了。
這一次,是她家的,她回過神來。
慘了,她今天和店家有約啊!
她心頭一跳,迅速跑回隔壁,從門上的聖誕假花飾後拿出備用鑰匙開門,衝進去接電話。
「我來了,對不起,我知道我遲到了,我馬上就到!」她邊說邊換掉衣服,抓了大包包出來,經過他房門時,才慢半拍想到要替他帶上門,雖然他屋子裡根本沒什麼傢俱,但若是他連僅有的床墊、電熱水壺和衣服都被人偷走,那就很不幸了。
她握住門把,替他關上了門,然後飛快衝下樓去。
◎ ◎ ◎
「這樣可以嗎?」
「當然,太好了。」
「很高興和你合作,你的設計實在十分出色。」
聽到對方的稱讚,她露出開心的笑容:「謝謝。」
身穿Polo衫的男人站了起來,把支票交給她,朝她微微一笑:「抱歉拖得這麼晚,一起去吃個飯吧?」
「謝謝,可是我有約了。」她不喜歡和生意上有往來的人有牽扯,所以客氣的拒絕了對方。
雖然覺得可惜,男人還是禮貌的露出微笑,道:「那下回吧。」
「下回吧。」她笑著點頭,把對方給的支票收進包包裡,和他點了下頭,「那我先走了,再見。」
賣出了衣服,她踩著輕快的腳步,搭車回家。
公車到了站,她抓著帆布大包包下車。
到巷口時,她注意到隔壁的燈依然沒點亮,從她不小心在那傢伙的床上醒來之後,已經三天了,他像是消失了一樣,害她幾乎開始以為那件事根本沒發生過。
當然,只是幾乎而已。
每回她在夜裡走路,還是忍不住左顧右盼、行色匆匆,就怕再次遇上那群鬧事的流氓。
她想過要去報警,但她非但沒人證,那被打的人早就不見了,也沒物證,公園裡的監視器早在一年前就被打壞了,她聽說里長讓人修了三次,到第四次之後,他就放棄了。
那個公園白天還很多人運動,可是到了晚上,就有一群小混混在那裡鬼混,他們霸佔了公園的夜晚,每當警察來就會一哄而散,可是警察一個晚上只能來巡一兩次,完全無法阻止他們霸佔公園。
她那天晚上顯然完全喝醉了,才會忘記這件事,否則她絕不會走進那座公園。這幾天,她偶爾會想起一些片段的畫面,那些記憶讓她有些不安,她記得她嘔吐在他身上,還記得她趴在他背上。
很奇怪的是,她也記得她跪在草地上嘔吐時,他蹲在她身邊,手裡拿著啤酒和菠蘿麵包吃。
她分不清時間先後的順序,但她很佩服她吐成那樣,他還吃得下去。
那男人顯然有個鐵胃。
他一定是在吃完東西之後,才揹著她回家的,之後的事她就沒有印象了。
她爬上公寓的樓梯,發現走廊上的燈沒亮,她打開電燈開關,它掙扎的亮了幾秒,苟延殘喘的閃爍著,跟著在下一瞬間,忽然再次熄滅。
不會吧?她記得她幾個月前才換過的。
歎了口氣,她又試了一次,當然它完全沒有聲息,也沒發出任何燈光。
到底是誰說省電燈泡的壽命會比較久的?
翻了個白眼,她摸黑走回自己的門前,經過他門前時,她注意到他屋裡還是沒有燈光,她懷疑他這幾天都沒回家,她沒聽見裡面傳來任何聲響。
站在門口,她掏出鑰匙,試了老半天,最後才終於打開了自己大門,她打開屋裡的電燈,讓門敞開著,然後把包包擱到鞋櫃上,從儲藏室中翻出備用的燈泡,一手扛著鋁梯到門外。
她抓著燈泡爬上梯子,跨坐在上頭,一邊把壞掉的燈泡轉下來,再把新的給轉上去。
燈火在瞬間大亮,她繼續轉緊,確定它牢靠了,這才低下頭,一低頭卻看見那顆暗金色的腦袋就在她張開的雙腿前。
「啊──」她嚇了一跳,反射性的往後縮坐並同時夾緊腿,卻因為這個動作整個人一下子失去了平衡,害怕自己掉到他身上,她在慌亂之中,伸手頂住了天花板,那男人也及時伸手抓住了梯子,還接住了那顆從梯子上掉下去的燈泡。
「你嚇我一跳。」她驚魂未定的撫著胸口,低頭瞪著他說。
他沒有道歉,只是抬頭看著她,冷淡的道:「你的梯子擋住了我的路。」
「我在換燈泡。」她說,注意到他眼裡的血絲似乎變多了。
「看得出來。」他把那顆壞掉的燈泡還給她,然後提著一大袋的泡麵繞過梯子,打開他的門,走了進去。
她抓著那顆燈泡,瞪著他當著她面關上的門,一時間有些傻眼。
這男人也太沒禮貌了,他幫她扶梯子,至少也扶到她下來吧?而且這燈還是公共的走廊燈耶,他怎麼一副不關他事的樣子。
她啞口無言的瞪著那緊閉的門半晌,這才有些悶的爬下鋁梯。
她從來沒遇見這種人,她知道有些人很習慣自掃門前雪,可是他那天明明救了她,她還以為他是個好人呢。
她忍不住嘀嘀咕咕的收起鋁梯,把梯子扛回儲藏室,壞掉的燈泡放回收箱,再把髒衣服丟到洗衣機洗,一邊加熱自己的晚餐。
清醒之後,她很快發現,那天晚上他沒有喝醉,喝醉的人是她,那表示他T恤上的嘔吐物是她的。
當她領悟到這件事之後,她真的非常羞愧。
話說回來,他再怎麼說也救了她一命,她為了走廊的燈泡就計較半天,顯得好像很小氣。
她擰起眉頭,不安的想起那夜的片段,她有錯在先,他不得不替她收拾善後,對她恐怕沒什麼好感,難免見到她就沒好臉色。
不過,她本來也打算要正式的和他道個謝的,誰知道他一直都沒出現。
可他現在出現啦──
她思緒猛然一頓,一手拿著鍋鏟,一手叉著腰,抬眼看向天花板,歎了口氣。
在那一秒,她清楚自己會覺得他沒禮貌或討人厭,只是因為她有錯在先的心虛,所以才會在他頭上堆積罪名。
他其實人不壞,他確實在她快跌倒時,幫她扶住了鋁梯,而且他站的那個位置,說真的還真不適合一直站在那裡,真正的色狼才會沒禮貌的一直站在女人的雙腿間。
該死,她真的應該去道歉才是。
出社會這麼久,她很清楚,不是每個人都是會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就連她也是因為喝醉了,才會那麼白癡的跑去對那些流氓嗆聲。
拉回視線,她盯著自己鍋裡的晚餐,想起他屋子裡的簡陋,和手裡提著的泡麵,遲疑了兩秒就放棄掙扎,她不喜歡欠人家人情,更何況那還是救命之恩。
不再多想,她拿起便當盒打包起來,然後在喪失勇氣之前,抓著便當盒就開門走到隔壁去按電鈴。
他沒來開門。
她再按一次電鈴。
裡面還是安靜無聲。
她開始懷疑他的電鈴是壞的,忍不住又按一次,這一回她把耳朵湊上去聽,裡面還真的沒傳來電鈴聲。
她用手敲門,一邊喊著。
「哈羅!那個──」糟糕,她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她頓了一下,改口道:「有人在嗎?哈羅?」
她低頭查看他的門縫,門縫中沒有透出燈光。
奇怪,他又出去了嗎?
「哈羅?」
她再敲兩下門,卻聽不到任何動靜,她忍不住再次把耳朵湊了上去,誰知道就在這時,他的門突然往內拉開,她一整個摔跌進去,直接撲到他懷裡。
「噢,對不起!」為了維持平衡,她慌張的伸手抓住他,羞得面紅耳赤的抬頭看著他解釋:「我不是在偷聽……我以為……我沒聽到……我想說你出去了……」
男人一臉面無表情的低著頭,看著她的──手?
她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才發現自己在混亂中抓著的,是他牛仔褲的褲頭,他沒有用皮帶,她這一拉把他的褲頭往下拉了至少三寸,還因為用力過猛扯掉了他的鈕扣,那件牛仔褲岌岌可危的懸在他的髖骨上,就差那麼一點就要完全掉下去了,她已經可以看見那隱隱可見的線條──
嚇?!
她驚得忙鬆開手,迅速抬頭移開視線:「呃,那個,抱歉,我是隔壁的……」
媽呀,她在說什麼鬼?他當然知道她是隔壁的。
她尷尬萬分的站直,舔著乾澀的唇,道:「不好意思,我只是,我想說你好像還沒吃晚餐,這是我做的,謝謝你前兩天的幫忙。」
說著,她匆忙將便當盒交給他,有那麼一秒鐘,她還以為他不會接,可他伸出了手,將那特大號的便當接了過去。
他一將東西接過去,她立時收手,然後乾笑道:「不是什麼好吃的東西,但比泡麵好,你知道,一直吃泡麵對身體不好,喝太多啤酒對身體也不好。」
天啊,你到底在講什麼?快閉嘴,別再說了。
她看見他對她最後一句評語挑起了眉,那讓她的舌頭自動自發的動了起來。「我知道上回喝醉的是我,不過喝太多酒真的很傷身,我平常是不喝酒的,你最好不要把啤酒當水喝。」
他的眉頭糾結在一起了。
她害怕的退了一步,尷尬的笑著說:「對了,收垃圾的時間是在晚上六點,我不是說你屋子裡需要收拾,只是你剛搬來,我想你可能沒注意──」
噢,你這個管家婆,不要再說了,你乾脆叫他把鬍子刮一刮,頭髮也剪一剪算了!
她盯著他那頭亂髮,然後聽見自己說:「我喜歡你的頭髮,你只要稍微梳一下就好了。」
天啊,這句是哪來的?
她被自己嚇了一跳,同時看見他藍色的瞳孔收縮了一下。
快回你自己的屋子裡!
「Bye!」她強迫自己咧開嘴,朝他一揮手,然後迅速轉身落跑。
◎ ◎ ◎
那女人終於閉嘴逃走了。
很久之前,差不多在他懂事時,他就已經發現他讓人緊張,特別是異性。
她們喜歡他。
他長得很好看,他從小就知道,他和兄弟的魅力所向披靡,所以他很早就已經習慣女人面對他時的慌亂,但他真的很少遇見一開口就對著他說教的。
不過話說回來,他也知道女人只要一緊張,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隔壁的門關起來了,走廊上再次陷入他已經習慣的寂靜。
他低頭看著手中的便當,一聳肩,轉身回自己的房間,也關上門。
他已經吃完了泡麵,不過他不介意再多吃一個便當。
走回床墊旁,他一屁股坐了下來,打開那個特大號的便當。
便當裡,有燙花椰菜和一顆鹵蛋,還有一塊煎鮭魚,看起來還滿不錯的,他拿起筷子,試探性的吃了一口,一入口,他就愣了一下,跟著每樣菜再試吃幾口,然後不敢相信的瞪著手中那盒便當。
媽呀,這些菜簡直可以淡出鳥來。
他本來還以為只是其中一樣菜她味道沒調好,可是她不是,這些菜有味道,她有加鹽,但是鹽加太少了,而且幾乎都沒有油。
好慘。
他一邊吃一邊想,希望她不是在減肥,現在的女人好愛減肥,減到都剩皮包骨,摟起來像在抱具骷髏。
難得她還有點屁股和胸部,他記得她柔軟的身體貼在他背上的感覺。
如果她把那些都減掉就太可惜了。
他在黑暗中,就著街燈,慢慢的吃完了那個沒什麼味道的便當,總共只花了他五分鐘。
牆上的秒針仍在滴答作響,時間流逝的無比緩慢。
才第五天而已,他還有五十五天的假。
背靠在牆上,他盯著那根秒針,深深歎了口氣。
時間過得好慢。
好慢……
他不能這樣一直注意時間,可是他無法不去注意,他感覺全世界都像屋外的雨水般在快速的流動著,只有他的時間流逝的速度和別人不一樣,牆上那鐘裡的秒針,奮力的爬動著,每一次移動,都像花了吃奶的力氣。
收垃圾的時間是在晚上六點。
當那秒針經過六那個數字時,隔壁管家婆的話突然冒了出來。
我不是說你屋子裡需要收拾,只是你剛搬來,我想你可能沒注意──
他看著地上的泡麵碗和啤酒罐,撇了撇嘴角。
好吧,他承認他有點誇張。
他也知道他在這邊看著時鐘,並不會讓它走得快一點。他需要做點事情,或找點事情來做,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像過去那些年一樣,如果他讓自己累一點,這樣也許他就能睡得好一些。
深吸了口氣,他站起來,開始整理屋子。
外頭又下起雨來了,他能感覺到瀰漫在空氣中的水氣,他拉開窗簾,擰起了眉頭。
他不喜歡雨天。
重新拉上了窗簾,他出門去買了啞鈴回來,在屋子裡做著簡單又單調的重訓,那很無聊,可是能讓他不要一直注意時間。
那天晚上,他很幸運的睡著了。
半夜,風吹入室內,他翻過身,隱隱聽見汩汩水聲。
半夢半醒間,他感覺到冰冷的水從屋外偷偷摸摸的漫了進來,漫過了他的床墊,淹過了他的口鼻。
那水是鹹的,好鹹。
無名的恐怖攫住了他,胸中的心跳加快,他喘著氣,試圖睜開眼卻做不到,下一瞬,風雨大起,滔天大浪忽地迎面而來,將他捲入了海底──
不!
他握緊了拳,奮力翻身睜開了眼。
一室沉寂,沒有狂風,沒有暴雨,當然更沒有驚人大浪。
外頭還在下雨,一直下個不停。
坐在黑暗中,他耙著汗濕的發,大口大口的喘著。
屋子裡很安靜,悄無聲息,瀰漫水氣。
他不喜歡雨季,或許他應該要到國外去,到比較乾爽的地方,可是他懷抱著希望,希望那個小氣鬼會因為需要人手而隨時叫他回去。
暗夜裡,那支手機無聲沉默著,依舊沒有響起。
或者你也可以回老家看看。
他不爽的抹掉那個建議,他考慮過買烈酒回來喝,但過去的經驗告訴他,那東西雖然會讓他睡著,但只會讓事情更糟。
喝得爛醉,只會讓他更容易作夢。
他不想作夢。
所以,他再次爬起來運動。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8-2 04:37 PM
本帖最後由 carolinecc 於 2012-8-2 07:30 PM 編輯
第二章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星期六晚上六點整,當她提著垃圾衝下樓時,就看見那個男人提著一袋垃圾站在那裡。
在一群矮小的三姑六婆中,他鶴立雞群的站著,看起來特別顯眼,雖然他手上和其他人一樣,提著兩袋垃圾,可回收和不可回收的,但人們還是忍不住離他至少兩步遠。這是個大城市,外國人在這裡並不稀奇,但他給人的感覺太危險,讓人不敢靠他太近。
他又高又壯,一頭半長不短的亂髮,滿臉的落腮胡,一雙佈滿血絲的眼,他長得活像從廣告裡跑出來的西部牛仔,只差他腳上沒穿有馬刺的馬靴,頭上沒戴牛仔帽,手上沒拿皮鞭而已。
她本來想站得離他遠一點,但那感覺起來有點刻意,所以她站到他斜後方,偷偷的打量著他。
天氣才剛剛轉暖,入了夜就冷了,可這男人還是一樣穿著短袖T恤,顯然一點也不怕冷。他的手臂肌肉一塊塊的隆起,撐飽了那短袖的袖口,它們看起來和他的腹肌一樣強壯,沒有絲毫多餘的贅肉。
夜風吹揚起他留到領口的頭髮,她瞧見那暗金色的發搔著那潔白的領口,不由得注意到,他頸背上的斜方肌也同樣強健。
她楞了一下,一般人不會特別去練肩背上的肌肉,他雖然沒練得和那些健美先生一樣誇張,但那已經比普通人明顯了。
她猜,就是因為如此,他才能把那些混混打得屁滾尿流。
不知道他究竟是做什麼的?健身教練嗎?但說真的,她很難想像他和顏悅色的指導別人,打從第一次看見他,這男人似乎就一直處於悶悶不樂的狀態,他的眉頭一直是皺著的。
對於旁人的注視,他像是早已習慣,在寒冷的夜風中,他姿態輕鬆的站著,垃圾車來時,手長腳長的他很快把自己的垃圾倒好了,令她意外的是,他竟然還順手幫了另一位年紀大的婆婆倒垃圾。
婆婆和他道詣,他還是沒露出笑容,只點了下頭,然後才轉身離開。
這舉動,讓她忍不住對他另眼相看。
她倒完了垃圾,跟在他屁股後面上樓,不是她在說,這男人真的有個挺翹的屁股。他的大腿肌肉也很強壯,在他每次用力時,就會緊緊繃住那條牛仔褲,她可以清楚看見它們的形狀。
他住的那一層到了,當然她的也是。
他走到他家門前,停了下來,他太大一隻,幾乎擋住了整個走道,她得等他進去才有辦法回到隔壁,她等著他掏鑰匙進門,可他沒有掏鑰匙,只是直接轉開了門把,然後回過頭,看著她說。
「妳等我一下。」
他這一回頭,讓她嚇了一跳,她楞了一楞,只見他進了門,她狐疑的站在他門口,忍不住偷瞄他門裡兩眼,他房間地板上那些啤酒罐都不見了,泡麵碗也被清得一乾二淨,就連那些髒衣服都被洗好曬到了陽台上。
不過,那裡面還是沒什麼傢俱,倒是地上多了兩個啞齡。
她還想再多看一眼,他已經拿著洗乾淨的便當盒出現了,她恍然過來,才發現他是要還她便當盒。
他把晾乾的便當拿給她,「謝謝你的便當。」
「呃,不客氣。」她接過便當,忍不住又道:「謝謝你之前的幫忙。」
他點了下頭當做聽到。
擔心自己又對他亂講話,她抓著便當盒連忙轉身往自己家門口走去。
原以為他很快就會進門,她卻沒聽見開門聲,反而在掏鑰匙開門時,聽見他開口喊了一句。
「喂。」
她一嚇,差點掉了鑰匙,七手八腳的抓住了鑰匙,她回頭看他。
「你吃過了嗎?」他伸手耙著那頭亂髮,看著她問。
她嘴巴開開的看著他,反射性的回道:「呃,還沒。」
「我也沒吃。」他說。
「啥?」她呆看著那個男人,有些傻楞。
「要不要去吃飯?」他再問。
有那麼一秒,她懷疑自己聽錯,但下一秒,他已經關上了他的門,離開他的門口,把鑰匙塞到褲口袋裡,來到她面前,低下頭,用那雙湛藍如海,但滿佈血絲的眼看著她說。
「我請你。」
◎ ◎ ◎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那樣說。
或許是因為他很無聊,或許是因為他需要打發時間,最近兩天,他發現他開始在計算他做每件事需要花的時間,那很糟糕。
糟透了。
他需要轉移注意力,當她的視線一直膠著在他身上時,他很難不注意到她。
她盯著他看,他很習慣人們盯著他看,但很少有人會一直看著而不移開,從她下樓後,他就知道她在看他。
那是一種習慣,因為職業的關係,他習慣會不著痕跡的注意看他的人,那並不難,她完全沒想到要遮掩,他可以清楚從對面的店家的玻璃倒影,看見站在身後的女人盯著他瞧。
大概因為她站在他後面,她的注視明目張膽,那視線像根羽毛一樣搔著他的手臂,然後是後頸,背脊。
當他回身上樓時,她又盯著他的臀部和大腿看。
這女人喜歡他。
他和她說話時,她總是很緊張,他能看見她頸動脈上的躍動,看見她不自覺舔著那小巧豐盈的粉唇。
她不是那種漂亮到會讓人過目不忘的女人,可是她的表情很豐富,所有的情緒在她臉上一覽無遺。
他知道她這種人,這種人心思單純、直率,有時候會顯得有點白目,不過相對的面對這類型的人,不太需要去猜測對方的心機,因為這種人通常會直接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你,這類人藏不住話。
那很好。
他喜歡這種直接。
所以他沒再多想,只是帶著她走進附近的烤肉店。
自動門無聲打開,女人跟在男人身後進門,店裡的冷氣即便在入夜依舊狂猛吹送著,教人一進門就忍不住打顫。
這真的不是個好主意。
女人想著,他看起來很危險,那副模樣活像幾天沒睡覺了,她真的不應該隨便和他出來,況且她已經在這男人面前出了太多次糗,她腦袋裡大概有哪根神經接錯了線。
但當他走進去,在服務生的帶位下坐好時,她還是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在他對面的位子坐下。
盯著對面那男人撐起T恤的飽滿胸膛,她心虛的想著。
好吧,她承認,她是有些被美色所迷,她喜歡看漂亮的身體,而他的身體剛好是她喜歡的型,雖然有點壯,但又不像那種筋肉人一樣,而且他走起路來真是該死的好看,不會彎腰駝背,也不會挺得太直,就是那種很輕鬆,很遊刃有餘,很……漂亮。
她真的想不出其他形容的字眼。
那男人叫了好幾樣肉和海鮮,還有啤酒,然後把菜單拿給她。
「唔,換你。」
「換我?」她楞看著他,「我以為你點好了。」
「那是我的份。」他眼也不眨的說:「我沒點你的,我不知道你要吃什麼。」
他的份?老天,他吃得完那些東西嗎?
為他的食量感到有些吃驚,她很客氣的點了一份烤香魚,一份香菇和一份生菜色拉。
服務生來生了火,架上烤盤,然後離開了,她看著對面那個傢伙,忍不住問。
「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莫磊。」
「怎麼寫?」
「莫非定律的莫,三個石頭迭在一起的磊。」
「謝謝。」她和送來啤酒的服務生道謝,邊問:「光明磊落的磊嗎?」
對面的男人頓了一下,才點頭,「嗯。」
「我姓唐,唐朝的唐。」她瞧著他,說:「叫秀秀,秀麗的秀。」
他聞言,抬起了眼,好奇重複:「唐秀秀。」
「沒錯。」她微笑著說:「唐秀秀,你可以叫我秀秀就好。」
對面的男人,難得扯了一下嘴角。
她笑看著他,問:「你是來這裡才取的中文名嗎?﹒」
「我是混血兒。」他知道她的意思,所以告訴她:「我在這裡土生土長。」
「噢。」她眨眨眼,「抱歉。」
他一聳肩,只道:「很多人都有同樣的誤會,我長得不像東方人。」
她笑了出來,「確實。」
服務生送上一盤盤的烤肉,男人很熟練的操作起來。
「你是做什麼的?」她好奇的問。
「意外調查員。」
她看著他,「保險調查員嗎?」
「類似。」他邊烤肉邊敷衍的解釋:「我們公司也接保險公司的案子,只是範圍更廣一點。發生意外時,除了警方的人員,為了以防萬一,業主會請我們去進行調查搜證,厘清事發的原因,需要的時候,我們也出庭作證。」
服務生又送來更多的海鮮和肉品,一下子擺了滿桌。
「這麼多肉,你真的吃得完嗎?」她忍不住看著他問。
「我肚子餓了。」他說著,和服務生接過白飯,然後很快的開始吃起烤肉。
她慢條斯理的吃著自己的生菜色拉,注意到他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你有意見嗎?」她挑眉間。
「妳吃太少了。」他翻烤著肉片:「只吃這些色拉是吃不飽的。」
「我還有一條香魚。」她辯解的用叉子指著旁邊的那條魚。
他瞥了那瘦巴巴的魚一眼,嫌棄的說:「現在不是香魚的季節,那東西塞牙縫都不夠。」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有這麼好的胃口。」秀秀咕嚷著說。
「如果你在減肥,與其少吃一點,不如多做點運動,靠節食減肥很不健康,很容易把身體搞壞。」
「我沒有在減肥。」想也沒想,她反射性的抗議。
他沒說話,只是看看她面前那條瘦巴巴的香魚,和她那一小碗比她拳頭大不了多少的生菜色拉。
「我只是吃得比較健康。」她堅持的說。
「哈。」他說。
那不是笑,是記嘲諷。
她臉微紅,有些羞惱的瞪他一眼。
他沒理她,只是叫了碗白飯,稀哩呼嚕的配起那些烤好的肉片,他兩三下就吃完了一碗和整盤的烤肉,跟著又繼續烤第二盤。
她慢吞吞的吃著自己的生菜色拉,可是那一小碗菜,實在沒辦法支撐多久,他替她烤了香魚,然後吃掉第二碗飯和第二盤肉。
他把那些肉烤得好香,看起來讓人垂誕欲滴,他吃飯的豪爽模樣,讓她都餓了起來,她幾乎能聽見自己的腸胃在蠕動吶喊著。
她的香魚熟了,他開口問她。
「你要飯嗎?」
秀秀遲疑了一下,她的褲子最近全都明顯快小一號,她真的需要少吃一點。
「吃烤魚沒配白飯,很糟蹋。」他慫恿著。
她知道,尤其他還幫她的魚撒了鹽巴,烤魚的香味讓她口水都流出來了。
「那……好吧,來碗飯好了。」她妥協的退了一步。
他招來服務生,幫她叫了碗白飯。
白飯配烤香魚,真的是絕配,她吃了兩口,看見他替她也倒了杯生啤酒,放到她手邊。
啤酒杯上,冒著水珠,看起來實在很解渴。
她掙扎著,吞咽了下口水。
只是啤酒而己,應該還好,她握住杯子,輕啜了一小口,當冰涼的啤酒滑入口中,那帶著微苦微甘的氣泡如此滑順,讓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口。
唉,生啤酒好好喝,搭上烤魚和白飯真是剛剛好啊。
她開心的吃著那條又嫩又香,烤得恰恰好的香魚,問:「你哪學的烤肉技術?」
他又頓了一下,才道:「我在東部長大,從小我們家三不五時就會一起烤肉。」
「真好。」她一口魚、一口飯,再一口啤酒,好吃的美食讓她逐漸放下了戒心,道:「我是城市小孩,除了在烤肉店裡,我從來沒有烤過肉,即使在店裡也常常烤焦,我搞不清楚它熟了沒。」
「拿根筷子戳戳看就知道。」他告訴她:「穿得過去就是熟了,穿不過去就是還沒熟。」
「原來如此。」她瞧著他,好奇的問:「我沒看你用筷子試啊?」
「那是新手辨識的方法。」他一扯嘴角,好笑的說:「等你習慣了,用看的就知道熟了沒。」
「喔。」她把最後一口香魚放進嘴裡,露出開心又遺憾的笑容,正當她要放下筷子時,他已經在她空掉的盤子裡,放上了一塊烤牛肉。
她抬眼瞧他,只見他眉一挑,道:「你還剩半碗飯,不吃完很浪費。」
他說的沒錯,可是她今天已經吃超過該吃的熱量了。
「只是一塊肉,吃不死人的。」他轍著她,故意說:「再說,你不是沒在減肥?」
那是挑釁。
她明明知道,偏偏她禁不起激。
「吃就吃。」她拿起筷子,夾起牛肉就塞到嘴裡。
噢,天啊……她好久沒吃到那麼肥美多汁的肉了。
那牛肉又香又嫩,汁多味美,一入口幾乎要融化在她嘴裡,好吃得讓她差點呻...吟出聲。
她瞇著眼,抿著唇,握緊了筷子,感覺腳世頭都要蜷曲起來。
當她依依不捨的吞下那塊肉,她的盤子裡又被放上了一塊牛肉,她緊握著筷子,抬眼偷看他。
對面那男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繼續快速的拿烤夾翻烤著牛肉。
不行不行,她不能再吃了--
可是,這牛肉好好吃--
她可以感覺那甜美的味道還在嘴裡,她忍不住吞咽著口水。
盯著盤子裡那還冒著煙的牛肉,這一回,她只掙扎了兩秒就出手了。
太犯規了,這男人怎麼有辦法把連鎖烤肉店的肉烤得這麼好吃?
她不能再吃了,真的不能再吃了,可是也許再來一口,再一塊就好,就這一塊就好了,等吃完這一塊,她就會停下來了。
秀秀一而再、再而三的這樣告訴自己,可是每次她吃完盤子裡的肉,他就會神不知鬼不覺的又放一塊上去,她每次都告訴自己不可以,但每次都還是忍不住伸出筷子將那牛肉送進嘴裡。
他烤肉的技巧超好,軟硬適中,他不知怎麼弄的,把肉汁都封在肉裡,讓那美味全保存了起來,使得肉不會太乾太柴,在她咬下去時,使牛肉鮮甜的風味都在嘴裡擴散開來。
如果光是牛肉就算了,他偶爾還會放上海鮮,沾了醬油的花枝,滴了檸檬的生蠔,有時候他還會在肉上加點糖,再不然就弄點姜加些醋上去,讓每一次入口的味道都不同,讓她期待萬分,捨不得停筷。
那酸甜苦辣的滋味,根本就是大師級的手藝。
如果可以,她說不定真的會把自己的舌頭給吞下去。
她完全淪陷在那美好的美食當中,根本忘記要說話,當她真的停筷時,她早已吃了太多……喝了太多。
◎ ◎ ◎
「你真是太過分了。」回去的路上,她笑著抱怨。「我一定會肥死的。」
「你吃得很開心,不是嗎?」他說。
「是的,我吃得很開心。」秀秀笑著和他一起過馬路,點頭承認:「不過幸好你點的肉吃完了,不然再這樣吃下去,我會活活撐死。」
他不是故意的。
但她吃到好吃食物的表情,那麼直接純粹,她的雙眼發亮,嘴角不自覺彎起,她試圖遮掩,但那開心滿足的模樣遮都遮不住。
那讓她整個人都亮了起來,好像在發光一樣。
他猜她不知道她發出了聲音,小小的呻...吟、輕輕的歎息,渴望的眼神,滿足的微笑。
老天,她吃東西時的模樣,真的很性屬。
她全心全意在享受食物,酸的、甜的、苦的、辣的,她都來者不拒,完全忘記應該要掙扎。
他忍不住將她餵飽。
吃飽喝足之後,鬆開了她緊張的神經,瞧她開心得都忍不住在大馬路上小跳步起來。
「好好吃喔。」她搖晃著手中的小花布包,回頭笑看著他,在人行道上,倒退著走說:「我雖然吃飽了,但是想到都還會流口水,你真的很厲害耶,你怎麼沒考慮去當廚師啊?」
他看著那小臉因為酒氣泛著可愛的暈紅的女人,一扯嘴角:「這沒什麼,我們家的人都是這樣烤肉的。」
「難怪你這麼大一隻。」她咯咯的笑著:「幸好我不是你們家的女生,不然我一定會變成一隻大肥豬,每天要抗拒這麼多好吃的美食超可怕的。」
夜涼如水,霓虹燈在街上閃爍,行道樹在黑夜中輕輕搖晃著。
她的說法讓他為之莞爾,他沒這樣想過,不過他似乎確實有聽過類似的抱怨,可是她們都是笑著碎念的,和她一樣。
「吃東西沒這麼可怕,多運動消耗掉就好了。」他說。
「你說得真簡單。」她回首瞧著他,皺著鼻子說:「你一定從小到大沒為體重煩惱過,對不對?」
他的確沒為此煩惱過,他家的人運動量一向超載。
雖然他沒回答,可她瞧他那模樣,就知道自己猜對了,不禁嘲諷的笑了一聲:「哈,當男人真好,打打球、跑跑步,熱量就消耗掉了。你知道嗎?女人因為要生育的關係,本能的會儲存能量在身體裡,這是天生的。」
「這是狡辯。」他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
「才不是。」她認真的說:「為了生存,我們天生就會有比較多的脂肪,這是基因的關係,你不是女人,所以你不懂。」
下雨了。
她停下來,低頭翻她的小花布包。
「所以你是說,這世界上的男人都不是胖子囉?」他停在她身邊問。
「不是,我只是說,和女人比起來,男人比較不容易發胖。」她說著掏出一支折迭傘,打開來。
他楞了一下,沒想到那麼小的包包裡,竟然放得進一支雨傘。
她仰頭把傘舉高,將他也包括在那支畫著可愛小花的雨傘裡,露出超開心的笑容說:「登登,很厲害吧?我有沒有很聰明啊?我就知道會下雨。」
她的傘超小,小到根本遮不住他的肩膀,可她一手撐著傘,一手提著小包包,小臉紅紅、嘴角彎彎的得意模樣好可愛,可愛到讓他一下子反應不過來。
然後,等他發現時,他差點低下頭吻她。
差一點,他忍住了。
她在傻笑。
「你喝醉了嗎?」他問,伸手握住她抓著雨傘的小手。
她咯咯笑著:「才沒有,你傻啦,我才喝了幾杯生啤酒,怎麼可能會喝醉。」
「幾杯?」
「三……」她鬆開手,低下頭很認真的數著手指頭:「三四……五,不對,是六杯。」
她抬起頭來,認真的將手比到他眼前,說:「你看,才六杯,沒有人喝生啤酒就會醉的。」
他以前也這樣認為。
但她的手是攤開的,五根手指頭開開,一根都沒有少。
「妳喝了六杯?」他再問。
「六杯。」她認真的點頭,小手還是張得開開的,在他眼前搖晃。「六杯而已喔。」
他忍不住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她惱了,瞪著他問:「有什麼好笑的。」
「沒有。」他牽握住她在眼前搖晃的手,替她拿著小花傘,帶著她轉進巷子裡。「我只是覺得你很可愛。」
「可愛?」一瞬間,她露出羞怯的表情,仰起紅撲撲的小驗,看著他問:「有嗎?你真的覺得我可愛?」
如果他之前還不確定,現在百分之百確定她已經喝醉了。
「嗯。」他噙著笑點頭。
她開心的笑了起來,說:「莫磊,你真是個好人。」
這句話,讓他嘴角的笑容更加擴大。
「你大概是第一個這樣說的人。」他告訴她。
「那一定是那些人瞎了狗眼。」她說。
他不認為,但她義憤填膺的口氣,讓他頗為受用。
天際在這時打了一記響雷,雨越下越大,沒一會兒,這突如其來的傾盆暴雨已經大到她的小傘完全擋不住。
「媽呀,雨好大,快點快點,用跑的……」她笑著拉著他往前跑。
他和她一起快步跑回公寓,跑到公寓門口時,兩人已經差不多濕了一半,她氣喘吁吁的笑著,一副樂不可支的模樣。
「天啊,好冷喔,真是冷斃了。」
她邊說邊笑著爬上樓,他跟在她身後,她掏出鑰匙來,試了幾次打不開門,他走上前幫她。
「我來吧。」
她沒多想就把鑰匙交給他,說:「我的手指都凍僵了。」
他幫她把門打開,她一下子溜了進去,然後探頭出來,用那雙烏黑帶笑的大眼,看著他說:「謝謝你的晚餐。」
「不客氣。」他扯了下嘴角,將鑰匙交還給她。
她接過鑰匙,將微濕的發,掠到耳後,揚起嘴角說:「晚安。」
「晚安。」他說。
她又露出一抹笑,然後把門關了起來。
聽到她落鎖的聲音,他才轉身離開,回到隔壁的房間。
屋子裡很暗,他沒有開燈,不知為何,突然覺得好安靜,然後才想起來,因為她剛剛一直在笑,不然就是在說話。
和那女人在一起,時間過得很快,一個晚上一下子就不見了。
他搖了搖頭脫掉濕透的衣褲,走進浴室裡沖澡。
熱水衝去了一身的寒意,溫暖了身體。
他才剛拿起毛巾擦頭,就聽見有人在敲門,他拿了條毛巾圍在腰上,走到門口查看窺視孔。
外面不是別人,是那個女人,她穿著一身粉紅色的長袖睡衣,冉來綁著馬尾的長髮已經放了下來。
他打開門。
看見他的模樣,她楞了一下,飛快抬起頭看著他,緊張的舔著濕潤的嘴唇,小臉微紅的問。
「你有吹風機嗎?」
「沒有。」他奇怪的看著她,她的頭髮已經乾了。
「我想也是,喏。」她把吹風機塞給他:「把頭髮吹乾。」
說完,她轉身再次落跑。
抓著那支吹風機,他好笑的看著她落荒而逃,猜她酒醒了一點,大概。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8-2 07:32 PM
第三章
半夜一點。
她聽到隔壁的關門聲。
他沒有很用力,但深夜中,丁點聲音聽起來都很大聲。
秀秀以為自己聽錯,她停下手邊的工作,走到陽台去,不一會兒果然看見那個男人走出公寓大門。
雨雖然停了,外面還很冷。
他戴上了運動外套上的兜帽,然後開始慢跑。
她楞了一下,但他真的在慢跑,在凌晨一點的時候。
那男人不疾不徐的往前跑著,持續交換著雙腳,沒多久就消失在巷口。
秀秀狐疑的擰起眉,卻只能回到桌邊,繼續將珍珠用珍珠針縫到布料上,這件小禮服是人家特別訂做的,她得盡快做出來才能如期交貨。
以往只要一進入工作狀態,她都能專心的工作,專心到幾乎忘我的狀態,可今天晚上,她卻一直忍不住注意桌上的電子鐘。
半小時過去,他還沒回來。
那天和他出去吃飯,她拿吹風機給他之後,回來就睡死了,然後作了一個超級無敵邪惡的春夢。
沒辦法,那男人的身材真的太引人遐思了。
她怎麼知道他竟然會只圍了條浴巾就來開門?
那傢伙的身體實在很誘人犯罪,天知道即便已經過了兩天,她現在一閉上眼都還能看見水珠滑下他結實的胸膛,還有一些緊集在他凹陷的世擠,靠近他下腹的暗金色毛髮還帶著閃閃發亮的水光。
她從來沒這麼靠近的看過一個男人--好吧,她可能看過,但至少從沒這麼濕淋淋的,她也從來不知道自己記憶力竟然可以這麼好。
她在夢裡舔吻那濕淋淋的腹肌、胸肌,還有其他地方。
老天,她是個超級淫亂的色女。
那個可怕的春夢讓她無顏面對那傢伙,連續兩天她出門都先從窺視孔探看外面,就怕不小心撞見他。
昨天她出門回來時,看見他把吹風機裝在一個紙袋裡,放在她門口。紙袋裡除了吹風機,還有一張便條紙,上面只簡單寫了兩個字。
謝謝。
她把字條收在工作桌的抽屜裡,把吹風機放回五斗櫃中,接下來的時間,卻依然忍不住一直想著他。
一個小時了,他依然在外面。
她告訴自己要專心,但是那沒用,她不禁猜想他為什麼三更半夜還跑出去慢跑?他失眠嗎?
過去幾天,她注意到他眼中的血絲一直沒有消失,那天吃飯時,他看起來雖然很正常,但雙眼下的黑眼圈已經跑了出來。
他說他在意外調查公司工作,但她這幾天都沒看見他去上斑。
是的,她特別注意過了,她很難不去注意自己的春夢對象。她當然沒有偷窺他,她只是很小心的注意,他一天裡會出門一兩次,一次都只有幾小時就回來了,每次回來都汗流淚背的。
她猜他是去運動,他穿著慢跑鞋和運動褲。
有時候他出去一下下,會帶食物和啤酒回來,他一手就能同時拿四罐啤酒。
他的手很大,有點粗糙,虎口的地方長著繭,她記得他將她整隻手握住的底覺,被他的大手包覆住,有種莫名其妙的安全感。
噢,而且他說她很可愛。
女人很難不對稱讚自己的人印象深刻。
兩點半。
都一個半小時了,慢跑需要這麼久嗎?
終於,在她第五次到陽台查看時,看見他出現在巷口,那男人和出去時一樣維持著同樣的速度,慢慢的接近公寓大門。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見他口中吐出的氤氳白氣,還有從他下巴滴落的汗水。他今天早上刮掉鬍子了,她很想看看他刮掉鬍子之後的模樣,但她不敢靠近他,只敢遠遠的在陽台上偷看。
快到公寓時,他放慢了速度,從慢跑變成快走,一邊伸展著他的手臂和肩頸,即便已經跑了一個半小時,他看起來還是很僵硬。
他伸手抹著汗濕的臉,然後抬起頭,朝她看來。
她吃了一驚,迅速退後,只覺心跳快得像要蹦出喉嚨。
他看見她了嗎?他知道她在看他?還是那只是巧合?
秀秀摸著熱紅的臉,有些窘。
媽呀,她躲什麼,被他看到還躲起來,不是更奇怪嗎?
她咬咬唇,再探出頭去,他已經不在那裡了,巷子裡空無一人,她看見渺渺的細雨在昏黃的街燈下飛舞。
又下雨了。
她退回屋裡,心神不寧的晃回桌邊,她應該要坐下來,繼續把衣服縫好,可是他看起來很累,秀秀遲疑猶豫著,等她回神時,她已經摘下工作用的眼鏡,走到門邊打開了門。
他剛好出現在樓梯口,身上冒著氤氳的熱氣。
看見她,他挑了下眉。
要死了,這傢伙有張魔鬼般英俊的容貌!
她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被他刮掉鬍子的臉嚇了一跳,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只聽得見自己的心在胸口噗通亂跳。
雖然他看起來還是很危險,但是那恐怕無法阻止任何女人飛撲到他身上。
他那張臉五官立體分明,劍眉朗目、挺鼻薄唇,加上那金髮藍眼--
老天,那根本不只是帥而已,是俊美!
即便有著黑眼圈,雙眼也滿佈血絲,他看起來還是可怕的迷人。她本來以為他至少三十幾歲了,現在看來,他搞不好才二十幾。
她見過很多帥哥,她的工作讓她能接觸不少模特兒,可是他們都不像他這樣,沒有他這種……她不知道該怎麼說……氣勢?
「還沒睡?」
他朝她走來,她只覺一陣暈眩,有些結巴的說:「呃,我,我在趕工……」
他在他房門前停下來,扯了下嘴角。
「我聽到你出門。」她沒辦法讓自己的眼睛離開他的臉,卻聽見自己說:「你去慢跑?」
「嗯。」他掏出了鑰匙。
「你睡不著?」她問。
他又扯了下嘴角,可是她看見他頸背因為這個問題而繃緊。
他有失眠的問題,她猜。
「我睡不著的時候會喝牛奶。」她告訴他。「熱牛奶。」
他抬眼看她,一臉愕然。
她緊握著門把,趁自己後悔之前,厚著臉皮開口說:「你要不要試試?我冰箱裡有牛奶,我熱牛奶給你喝。」
他眼眸低垂,動也不動的隔著好幾步的距離瞅著她,在那一秒,她真的覺得熱氣不斷上湧,從狂跳的心,上湧到脖頸,然後滿佈整張臉。
就在她所有的勇氣都要消失,準備打退堂鼓溜回門裡的那瞬間,他動了,這一次真的朝她走來。
她的心在那一秒,開始狂奔。
他來到她面前,她面紅耳赤的退回門裡,一邊將門內的鞋子踢到門後,一邊隨手快速收拾著堆滿沙發上的布料和蕾絲。
她從來沒有邀請過男人進房間,任何男人,雖然她這裡也兼當工作室,可是她向來習慣把完成品帶出去展示,而不是邀人來她家看。
「屋子裡有點亂,你隨便坐。」她不敢看他,只抱著布料放到工作台上,丟下一句:「我去熱牛奶。」
她溜進開放式的廚房裡,七手八腳的打開冰箱拿牛奶,再將牛奶倒進特大號的馬克杯裡,放到鍋子裡隔水加熱。
開瓦斯時,她忍不住抬眼偷看他。
他在玄關處脫掉了鞋襪,走到她的沙發前站著。在她混亂的房間中,他看起來有些突兀,像是不小心從警匪動作片中,掉到迪斯尼童話電影裡的偵探,更像是一把插在草莓奶油蛋糕上的軍用匕首。
有那麼一瞬間,他似乎不知道該站著還是坐下,他打量著她的房間,看起來幾乎有些困惑,然後他轉頭朝她看來。
她慌忙低下頭,從櫃子裡翻找可以配牛奶的餅乾。
天啊,她不知道自己做什麼,也不曉得自己在想什麼,竟然邀請他進來。
他不是壞人,她知道。
他有很多機會可以佔她便宜,但他不曾這麼做過。
希望不是因為她沒有吸引力。
噢,天曉得,現在可是她比較想佔他便宜吧?
秀秀暗自呻...吟一聲,翻了個白眼,趕緊把餅乾在小盤子裡擺好。
◎ ◎ ◎
她的房間充滿了顏色。
因為職業的關係,他去過很多地方,進過很多人的房間,卻很少看見有人的房間可以這麼的……讓人眼花撩亂。
她這裡和他一樣沒什麼隔間,只用傢俱和櫃子隔出了四個區塊,工作區、客廳、廚房,和那在半個人高書櫃後面的臥室。
各式各樣的布料東一迭、西一堆的堆放著,有些成捆成捆的靠在牆角,有些已經被裁剪好堆在地上或桌上,靠牆那裡有好幾個櫃子,有些櫃子打開了還沒被關上,裡面放著各式的鈕扣和珠子,還有幾條沒收好的蕾絲和鍛帶從沒關好的抽屜中露出尾巴。
她有一整牆的繡線和毛線,各種顏色都有。
她的工作桌很大,大到像張床,上面除了裁縫機、剪刀、針線,幾張散亂的草圖之外,還有一把鉗子,看到那把鉗子,他楞了一下,還以為自己看錯,不覺走了過去。
那真的是把鉗子,她有一把大的,還有一把小的,鉗子旁放著一把鐵錘和一隻打火機,他走近才發現她桌上還有一細魚線,那真的是魚線,釣魚用的線,而且她打開的抽屜裡還有更多,不同粗細的透明魚線。
他困惑的看著它們,直到他看見她桌上有個帽子的半成品,她拿魚線穿過水晶珠,再縫到帽子上。
桌旁除了一個和人一樣高的折迭立燈,還件著一個沒有頭的人體模型,模型穿著一件蜜桃色的小禮服,禮服上縫綴著精緻的手工蕾絲和米粒大的珍珠。
它還沒有做好,是件未完成品,上面插著許多大頭針,有些地方則只用別針別起來,可是看起來已經很漂亮了。
它的作工是如此精巧細緻,讓人歎為觀之,連他都知道這不是普通人做得出來的衣服。
擺放杯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他轉過身,看見她將客廳桌上清出了一塊,把裝熱牛奶的馬克杯和一盤餅乾放到客廳桌上,他走回客廳,在那個有些太軟的沙發上坐下。
「你是服裝設計師?」
「說不上什麼師。」她有些緊張的笑了笑,說:「我只是喜歡做衣服。」
她拿了一條毛巾給他,「這給你,擦擦汗,不要感冒了。」
他接過手,擦去臉上的汗水,她的毛巾很香,不是灑了香水的那種香,那是真正天然的花香,那種淡淡的香味很熟悉,他很快辨認出那是熏衣草的味道。
她端著為自己泡的咖啡,有些侷促不安的笑著說:「那個,呃,我還得趕工,你慢慢喝,我去忙了。」
說完,她就端著她自己的咖啡,溜回那張工作台後了。
他拿起那只至少有五百CC的馬克杯,裡面的牛奶不是完全純白色的,他喝了一口,發現她在裡面放了一點番紅花。
這個房間雖然雜亂,卻給人很溫暖的感覺,讓人莫名的放鬆。
屋子裡到處都是一些布類做的小東西,沙發上的小抱枕,垂掛在浴室門上的水晶珠簾,桌上用毛線鉤出來的隔熱墊,還有身上被插滿了針的仙人掌布偶針包……
他注意到她在沙發前放了一塊長毛的踏腳墊,那白色的毛包圍著他被太陽曬黑的腳趾頭,雖然那東西讓他的腳看起來有些可笑,他還是忍不住蹭了一下,那毛很軟,像棉花一樣,踩起來很舒服。
她的沙發也一樣柔軟,讓坐的人一整個陷入其中就不想起來。
他再喝一口熱牛奶,讓那溫暖的液體緩緩滑入喉中、進入腸胃。
他往後靠在沙發背上,頭一抬就看見她拿了一塊棉布,擋住了天花板上的燈,讓燈光變得柔和許多,那塊布上,有許多用線繡上去的花草與動物,看起來莫名熱鬧。
輕柔的音樂,從身後傳來,是鋼琴獨奏。
靠窗的地方,有一面很大的穿衣鏡,可能是工作的關係,她擺了好幾面大鏡子,工作桌旁,客廳裡,甚至床邊都有,讓整個空間看來更開闊。
他可以從鏡子裡看見她縮回了工作桌後的籐椅上盤腿坐著,重新拿起針線,縫製那件小禮服。
那台發出鋼琴聲的音響,就在她身後的櫃子上。
和前些天一樣,她穿著一件長到她膝頭上方的毛衣,和一條黑色的內搭褲,長髮拿鯊魚夾隨意夾著,有些沒被夾到的髮絲開心的垂落在她臉頰旁。
她剛開始還忍不住一直偷看他,每次抬眼看他,她的臉就會微微泛紅,但拿起針線後,沒多久她就不再抬頭了,她把那可以伸縮折迭的立燈拉到了身前,低頭專心的縫製那件衣服,像是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她的鼻樑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副黑框眼鏡,那眼鏡非但沒讓她看起來老氣,反而添了些許稚嫩的味道。
那小女人熟練的使用著手中的針線,她的眼鏡不知道為什麼一直會滑下來,她常常縫沒兩下就要伸手將它推回去,
他快喝完那杯熱牛奶了,他應該要乾脆一點,喝完這杯牛奶,然後起身和她道謝,回隔壁去,卻不知怎地,不是很想移動。
這地方有種熟悉的感覺,他看著鏡子裡那個在燈下專心縫衣服的女人,想著,她有一個無比混亂但卻十分溫暖的家。
屋外還在下雨,他知道,可是他在這裡,聽不見雨聲。
而且她的屋子很溫暖,一點也不潮濕。
一點也不。
◎ ◎ ◎
他睡著了。
她過了快兩個小時才想起來自己有客人,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把那個和惡魔一樣英俊的男人給忘了。
明明剛剛她還因為他出去慢跑而心神不寧的,結果她鼓起勇氣把人給請進家門,最後卻忙到把他給忘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她這個一工作就忘了其他的毛病真的很糟糕,當她發現自己把人給晾在那裡時,已經過了快兩小時。
沒辦法,他太安靜了,讓她完全忘了他的存在,直到她完成了那件小禮服,起身想去上廁所,才發現他還在客廳沙發上,嚇了她一大跳。
跟著,她就發現他睡著了。
他往後靠坐著,整個人幾乎完全陷進了沙發裡,兩腳伸得好長,英俊的腦袋微微低垂,雙眼輕閉著,一雙大手垂放在腿間,還松松的勾握著那個特大號的馬克杯。
他沒有吃桌上的餅乾,但他把牛奶喝完了。
那杯子只差那麼一點就要掉到地上去,怕杯子掉下來時驚醒他,她躡手躡腳的湊上前去,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將那個馬克杯從他手中拿出來,他的食指還勾在杯耳上,她慢慢的將他的食指撥開,幸好沒有因此吵醒他。
看來,他真的是很累。
她應該要搖醒他,叫他回去睡,可是他一副缺乏睡眠的樣子,讓她實在於心不忍,她也失眠過,知道睡到一半醒來後,要再入睡簡直和登天一樣難。
瞧這男人的模樣,他失眠的狀況肯定比她之前還要嚴重不知多少倍。
悄悄的,她站起身,拿著杯子和不受臨幸的餅平回到廚房,這才跑去廁所解決生理需求,然後回到自己床邊,拿了一件大披毯過來。
沙發上的男人,維持著同樣的姿勢,呼吸規律深長,她有點想要讓他躺下來,那應該會舒服一點,但她也怕自己一碰他,就會害他醒過來。
所以最後,她只是把那條披毯小心的披到他身上,那有點難,他太高大,她不得不跪到沙發上去,才有辦法把那毯子拉到他肩上,可她的沙發太軟,害她差點跌到他身上,幸好最後一秒她用手撐住了他身後的椅背。
他還是一動不動的,沒有因為她剛剛那陣混亂醒來。
秀秀鬆了口氣,低頭瞧著他,靠這麼近看,他臉上的黑眼圈更明顯了,除此之外,他的睫毛也超長的,就像洋娃娃一樣。
話說回來,他就是洋娃娃嘛,他是混血兒啊。
這念頭讓她忍不住牽動嘴角,咬唇偷笑。
收回了手,她從身後抽出一個小抱枕,抱在身前,縮起冷涼的小腳,坐在沙發上,偷看……不對,是光明正大的看著他。
她見過很多模特兒,漂亮的人種她真的看多了,可是像他這種極品,還真的是少之又少,他這張臉如果讓那些服裝設計師看見,一定會驚為天人。
看他睡得那麼熟,不自覺的,她打了個呵欠。
她應該要回床上去睡了,但窩在這裡好舒服,讓她莫名懶得動彈。
再一下好了,等她腳沒那麼冷了,她就回床上去。
這男人的身板很好看,可惜不適合現今的潮流,他太壯了,但她想他若是願意當模特兒,一定有不少設計師會打破自己的喜好,專門為他量身訂做衣服……
連續熬了幾個晚上做衣服,她一放鬆下來,就覺得眼皮好重。
不過應該也有一些會抵死不肯讓他穿他們的衣服,他的臉太漂亮了,會搶去所有的風采……
側靠在沙發椅背上,看著那個熟睡的傢伙,她的思緒東飄西繞的,眼皮卻一點一滴的掉了下來。
她該起來了。
恍惚中,秀秀感覺自己站了起來,離開了沙發,走回那張大床,但她太累了,結果真正動彈的,只有環抱著小抱枕的手,和反射性抽動了一下的裸足。
以為自己回到床上的秀秀歎了口氣,調整了一下位置,不一會兒就靠著她沙發上那英俊的惡魔,陷入熟睡之中。
◎ ◎ ◎
暗淡的天光,悄悄爬進了門窗。
冰冷的空氣無聲貼了上來,但他的身體是暖的,微微的暖。
有某種柔軟的東西搔著他的臉龐,那東西有點香,像羽毛一樣,他在漸瀝細雨聲中轉醒過來,困惑的睜開眼,只看見自己的臉,枕在一個烏黑的腦袋上。
他楞了一下,然後才從鏡子裡,看見唐秀秀蜷縮在他身旁,他身上有件毯子,可她沒有,她只抱著一個抱枕,整個人因為冷,幾乎貼在他身側。她小小的腦袋枕在他肩頭,他則不知怎地靠在她的頭上。
她兩隻小腳,畏寒的塞進了他的毯子裡,但有大半的身子都還露在外頭。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睡著了,而且還睡到了天亮。
他更無法理解的是,她為什麼和他一起睡在沙發上?
唯一能確定的,是她替他蓋了盤子。
冷涼的寒風,又再次從門口飄了進來,她瑟縮著,擰起了眉頭,不自覺更靠近他,像是試圖從他身上汲取一點溫暖。
她明明有張床的。
一瞬間只覺好笑,可心卻莫名的暖。
他考慮著是否要起身回房,讓她好好睡,可是她偎靠著他的感覺,莫名的好。
但她壓得他肩頭開始發麻了,他緩緩移動身體抬起手,她睡得太熟,完全沒有知覺,他調整位置微微側過身將她擁入懷,然後攤開那條毯子,把她也包裹在其中,她沒有醒來,只繼續靠在他胸口。
她身上好軟,又香。
像花一樣香。
他重新閉上眼,嗅聞著她的發,那香味好像老家裡春天的庭院。
有那麼剎那,他彷彿能看見春陽在林葉間穿林透葉,閃爍著。爸在二樓的書房裡工作,媽在院子裡澆水。
他躺在院子裡老舊的轍體上打瞌睡,隱約中好像還聽見遠處念棠生氣的吼叫,聽見屠歡和屠愛的笑聲……
那是夢,還是記憶?他分不清楚。
幾乎一眨眼,他就再次睡著。
◎ ◎ ◎
窗外傳來汽車的聲音,有人打開了電動鐵門,有人在遠處鳴按著喇叭。
天亮了,她知道,附近的人已經起床,準備出門上班上學。
她不是正常的上班族,可是每當這個時間,四處總是會傳來人們匆忙活動的聲音,學生諠譁的跑步聲,單車的鈴聲,汽車防盜鎖解鎖的聲音,倒車的嗶嗶聲……
各種不同的聲音,忽近忽遠,提醒著她該起床開始新的一天。
在那麼多紛亂的雜音中,她聽見某種聲音,那規律的聲音,帶來一種穩定且安全的感覺。
她不想起床。
她感覺自己像是窩在某種溫暖的羽毛之中,被包圍著,保護著。那感覺好好,讓她還想再睡一下,再賴一下床。
不自禁的,她轉頭將臉埋進枕頭裡,可今天的枕頭有些硬,雖然厭覺不是不好,它溫溫的,有點熱,帶著點彈性,而且還發出那種讓人感覺規律安穩的聲音……
嗯?為什麼枕頭會發出聲音?
她狐疑的揮眉,小手摸了摸那個帶著彈性又結實,莫名溫暖,還會發出聲音的枕頭。這觸感好奇怪,她記得她的枕頭明明應該要軟一點的,而且她枕頭上怎麼有一粒凹凸不平的東西?她反覆摸了它兩下,它好像變得比一開始時更硬,更明顯了。
那規律的聲音稍稍加快了一點,然後她的枕頭緩緩浮了起來,有種溫熱的風在下一瞬間,拂過她的頭頂,隨著那熱氣徐來,她的枕頭降了下去。
這感覺莫名的熟悉。
不……不會吧?
某個領悟突然閃過腦海,她猛然一僵,偷偷睜開眼,只看見自己枕在一塊黑色的棉T上,她屏住了呼吸,完全不敢動彈。
上次她看見這件棉T,它正被穿在某人身上。
老天,這個狀況很不妙,非常非常不妙。
她可以看見他的領口,頸上那凸出的喉結,當然還有在T恤上凹凸起伏的胸膛,最可怕的是,她非但整個腦袋枕在人家胸膛上,她的手還摸著他結實胸膛上的激凸。
正確來說,它本來沒有激,也沒那麼凸。
它會變成那樣,是被她亂摸摩擦出來的。
天啊,她怎麼會該死,她睡著了,她還以為她有回床上去,結果她竟然爬到他身上。
她的抱枕掉到地上了,本來被她拿來蓋住他的披毯,被她偷來了一半,她的右腳甚至不知何時跨到了他的兩腿之間,她感覺到那不規矩的大腿壓著他腿間某種又硬又熱的東西,她的腰上則有隻手擱在那裡。
秀秀不敢呼吸,只覺一張小臉羞得又紅又燙,唯一慶幸的,是他還沒醒來。
她在內心深處感激了一下過路神明,然後試圖慢慢從他身上挪開,可是當她抬起頭,看見他英俊的面容時,心頭還是因此微微悸動了一下。
老天,她本來還想他的英俊是昨夜光線不明造成的錯覺,可是現在白天再看,他看起來是帥到不可思議。
和昨夜不同,他今早已經整個躺倒在沙發椅背上,一張俊臉朝她這邊側靠著,那金色的發垂蓋在他額頭上。
然後她注意到,在他左側的髮際,靠近太陽穴的地方,有道淡疤,那道疤是唯一破壞他這張天賜美貌的東西。
淡淡的傷疤消失在他半長不短的金髮中,傷疤雖然不寬,但有點長,她可以看見被吸收掉的縫線痕跡,那疤所過之處,沒有生出任何毛髮,但它被其他的金髮遮住了,不是很明顯,不仔細看其實看不見,但一看見了,就讓人忍不住一直注意它。
媽呀,這傷看起來好痛,當初一定差點要了他的命。
不覺中,她整個人湊了過去,無法控制的抬手輕觸那道疤。
他的頭髮好軟,像小動物的毛髮一樣柔軟,那讓那道疤感覺起來更加可怖,幾乎在那瞬間,彷彿她自己的腦側也疼痛了起來。
輕輕的,她撫著他腦袋上的舊傷,不由自主的撐起了眉頭,懷疑是什麼樣的東西,造成這樣的傷痕。
他不小心跌倒嗎?還是年少時逞凶鬥狠,和人打架才弄傷的?
忽地,她的手被人握住,她嚇了一跳,才發現自己在做什麼,不自覺屏住了氣息,臉紅心跳的拉低視線,朝他看去。
他握著她的手,將她的手從那疤上拉了下來,他那雙藍色的眼眸半睜,英俊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老天,她是個豬頭。
她把他吵醒了,而且她竟然趁他睡覺時偷摸他,還被人家發現了。
有一秒鐘,她恐慌得幾乎想要跳下沙發落荒而逃,但他還握著她的手,雖然沒有很用力,但也沒有任何放開的意圖。
秀秀渾身發燙,只覺面紅耳赤,張嘴想說些什麼,腦袋裡卻一片空白。
他靠得好近,不對,是她靠他靠太近了,近到她能感覺到他吐出來的氣息,近到能看見他不知為何變深的眼眸。她應該要說些什麼,什麼都好,他卻在那時,抬起了另一隻手,輕撫她的臉。
再一次的,她忘記應該如何呼吸。
他的手指滑過她的臉頰,粗糙拇指撫過她微張的唇瓣,然後停在那裡。
她不敢動,無法思考,只能感覺他輕柔的觸碰,只聽到自己瘋狂鼓動的心跳。
時間,似乎在那瞬間停止了。
接著,他微微垂首,打破了那停滯的一切,一開始她不是很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直到感覺到那微涼的唇瓣,和那灼熱的氣息,這才發現,他吻了她。
那個吻如羽毛那般輕柔,像春風那樣溫暖,輕輕掃過她的唇瓣。
她輕抽口氣,吸到他熱燙的吐息。
有那麼一秒,他停了下來,似乎等著她退開,可早在她邀請他進門時,她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麼,她只是不確定他是不是想要她。
他的眼眸變得更深、更暗,當他再次靠近,她忍不住輕顫。
顯然,他是想的。
當他以唇舌誘哄時,她在不覺中張開了嘴,清楚嘗到了他的味道。
那瞬間,她的心跳加速,肌膚變得無比的熱燙,他握緊了她的手,她感覺手好熱,嘴也好熱,那酥麻的軟從手心和唇上,竄到心頭,就連喉嚨也跟著緊縮。
她喜歡他的味道,熱熱的,有些鹹。
他抬手拿掉了她頭上的鯊魚夾,讓她的長髮垂落,然後握著她的後頸,加深了那個吻,讓那吻變得更加濕熱親暱,她的腦袋大概是在那時變成了一團漿糊。
下一瞬,當她發現時,不知怎地,她已經整個人跨坐到他身上,他的頭埋在她的頸邊,她的手插到了他的金髮中。
天啊,是她爬上來的嗎?
他吮吻啃咬著她的脖頸,大手探進了她寬大的毛衣裡,然後脫掉了它。
寒冷的空氣襲來,讓她清醒了一點。
她太豐滿了,以她這種身高來說,她的比例有點奇怪,她總是遮著它們,不希望人家注意。
她試圖縮手遮住自己,但他像是沒注意到她的太過豐滿,已經低下頭,張開濕熱的嘴。
「啊……」
秀秀攀著他的肩頭,羞怯的嚶嚀出聲,本能的往後縮,可他的手就在腰後,而他的嘴跟了上來,絲毫未離,那感覺如此鮮明、那般色情,她喘著氣,感覺胸前的蕾絲被他弄濕了,身後的大手,將她拉得更近。
他磨蹭著她,不是,是她磨蹭著他。
天啊,她怎能如此不知羞恥?但是腿間的摩擦,帶來某種奇怪的快底,加深了難言的渴望。
可是這比春夢感覺更好,他如此真實熱燙,而且竟然渴望她,像她渴望他一樣,她能感覺到他的急切,他表達的如此清楚,快得讓她幾乎來不及反應。
「等一下……慢一點……慢點……」
她喘息著,想要阻止自己、阻止他,但就在那時他的舌頭鑽進了她的胸罩裡,纏繞著她敏感挺立的蓓蕾,一瞬間,彷彿有閃電劃過,她的小腹抽緊,酥麻酸軟的感覺瞬間如電般擴散到四肢百骸,他舔她的樣子像是她身上塗了蜂蜜似的,她一下子失去了思考能力,只能嬌喘著緊抓著他的發,感覺他邪惡的唇舌。
噢,天啊。
從來沒有,沒有人這樣做過,那前所未有的感覺,讓她整個人蜷縮起來,無法克制的戰慄輕喘著。
天啊……
他停下來了,她好失落,忍不住伸手想把他拉回來,然後才發現他只是想照顧那被冷落的另一邊酥胸,他的嘴好熱,好熱,讓她全身發燙,幾乎要像奶油一樣在他懷中融化,她聽見自己發出好奇怪的聲音。
恍惚中,她扯著他的上衣,撫摸舔吻著他強壯的手臂和脖頸,他身上嘗起來鹹鹹的,是汗,乾掉了,所以是鹹的。
跟著,他的手突然探進了她的褲子裡,探進她濕熱的雙腿間,她嚇了一跳,雖然慢了一百拍,她還是本能緊張的跪坐起身,夾住了雙腿,也夾住了他的大手,她將紅透的小臉埋在他頸窩,兩手搭在他肩上,緊揪著他的T恤,一張小臉紅到發燙,完全不敢看他。
有那麼一剎那,她原以為他會強迫她張開雙腿,可是他沒有,他慢慢抽回了手,但他的退縮,卻讓她反射的將他的手夾得更緊。
這反應,讓她自己更窘,尷尬到無以復加。
她真的不知自己在幹嘛。
她想要他繼續,可是……可是……她真的有些害怕……
他還是把手抽出來了,她咬著唇,突然覺得好沮喪。
可下一秒,他忽然將她抱了起來,轉了半圈,讓她坐在沙發椅背上,她輕呼出聲,抬起頭只看見他跪在沙發上,就在她身前,跪著。
那是臣服的姿勢。
可即使跪著,他看起來還是幾乎和她一般高。
她覺得有些害怕,感覺自己像懸空在懸崖上,而不只是在沙發椅背上。
他很強壯,擺佈她就像擺弄娃娃。
她的胸罩早不知消失在何處,而他的上衣甚至還留在身上。
他的臉龐緊繃,藍眸深黯,那緊盯著她的視線是如此灼熱逼人,她想移閒視線卻做不到,只能羞怯不安的抬手遮著自己赤裸且太過豐滿的雙峰。
在她的注視下,他抬起手,慢慢脫掉了他的T恤,這男人清楚她對他身體的想法,她咬著唇,幾乎忍不住想伸手觸碰他。
但她不敢,她沒他那麼漂亮的身體,她還是覺得無比赤裸。
可是他的手回到了她的身上,再次握住了她的腰,那輕柔的觸碰,讓她再次戰慄了起來。
昏黃的燈光下,他昂首看著她,一雙大手穩穩的握著她的腰。
他以拇指來回輕撫著她的腰,滑過去,撫過來,滑過去,再撫過來,就在她的腰上,她不由自主的再次屏住了呼吸。
忽地,他低下頭來,彎身在她的肚擠上印下一吻。
她抽了口氣,發現他同時把她的褲子往下拉了一吋。
他看著她,張嘴往下移動,在她不是很平坦的小腹上再印上一吻,她全身發軟,腳趾蜷曲,完全無法動彈,只能羞澀叉著迷的看著他把她的內搭褲與小褲褲同時再往下又拉了一吋。
他熱燙的唇舌,吮吻,輕咬,隨著逐漸降低的褲頭,一吋吋的往下移動,她沒辦法也不想阻止他,只能盡力維持自己的呼吸和平衡。他脫掉了她的黑色內搭褲和純綿的小褲褲,他邪惡的唇舌來到了她腿間,舔吻誘哄她張開雙腿。
他是個惡魔,可怕又英俊的惡魔,引誘著她墮入慾望的深淵。
她的身體有著自己的意志,她沒有辦法抗拒讓他握住她的腿,任他對自己做著淫亂又邪惡的事,她難以自抑的彎下身來,小手情不自禁的緊揪著他的發,無力的小腳被懸掛在他強壯的肩頭上抖顫,她吸氣再吸氣,吸氣又吸氣,卻還是覺得空氣不夠。
剎那間,他堆迭而出的感覺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秀秀輕喊出聲,感覺身體在他的操縱下失去了控制,她無法自製的抽緊戰慄著,當白光在眼前爆開,她失去了平衡,墜落。
但他接住了她,將她拉到了懷中,讓她坐在他腿上。
她汗流淚背,無法思考,只感覺發燙顫抖的身體緊貼著他的,感覺心跳像是要躍出喉嚨,然後她才發現他的皮膚也好熱,心跳也好快,和她的一樣快。
可是,他的身體是緊繃著的,繃得像石頭,燙得像塊鐵,汗水再次滿佈他強壯的身體。
他還穿著牛仔褲,她身上則早已沒有任何遮掩的東西。
「天啊,看你吃東西時我就知道……」他環抱著她,在她耳畔低喃。「妳一定是個敏感的小東西……」
那句粗嘎低啞的評論,讓暈眩虛軟的她,羞到無以復加,但她沒有力氣抗議,他的手指回到了她濕潤悸動的腿間揉撫挑逗時,她也沒有力氣掙扎。
當他親吻她,她在他嘴裡嘗到自己的味道,那種感覺好色情,卻又莫名親密,然後他解開了褲頭,抬起她,讓她再次跪立著,這一次,她清楚感覺到他堅硬灼熱的慾望,就在她潤澤的腿間。
他看著她,她沒有多想,她無法想,只能著迷的看著眼前那因為渴望她,而全身緊繃、氣息粗喘的男人。
她不知羞恥的張嘴親吻他,同時坐下,一點一滴的將他包圍,接納。
她沒有經驗,但他有,他幫著她。
他又熱又燙,微微戰慄著,而且似乎有點太大了,她微擰著眉,感覺他撐開了自己,但她比想像中還要渴望他,她的身體本能的動作著、揉聞著,不由自主的想要舒緩體內那難以言喻的感覺,想要得到更多什麼,卻又因為不得要領,而變得更加急躁。
忽然間,他像是忍到了極限,一個轉眼,他已經捧握著她的臀,將她整個人舉起,半壓在椅背上,深深進入她的身體裡,她倒抽口氣,有那麼瞬間,感覺到撕裂般的疼痛,但那無法阻止想要撫平身體裡那難言渴望的衝動。
他在穿越那層障礙時,楞了一下,可是他沒有停下來,那道障礙似乎嚇到了他,但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他知道,她也曉得。
所以,他回吻她,繼續下去。
事實上,那似乎讓她體內的他,變得更燙更硬了,那一定是她的錯覺,男人有可能變得更大嗎?
恍惚中,她看見他俯視她的藍眸深得像海,狂得像夏日風暴,她無法抗拒的被捲入其中。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8-2 07:34 PM
本帖最後由 carolinecc 於 2012-8-2 07:37 PM 編輯
第四章
秀秀渾身濕透,又累又倦的癱坐在他身上。
這個幾乎還像陌生人的男人環抱著她,讓她趴靠著,她的心還在狂跳,還慢不下來。
因為缺氧,她有些暈眩。
他還跪在沙發上,也還在她體內,那麼清楚而真實,完全不容否認。
有那麼一瞬間,她不確定發生了什麼事,她不曉得性愛竟會是這樣的,這麼激烈、如此瘋狂。
他的心跳已經變慢了,氣息也不再那般急促,不像她。
他已經完全放鬆了下來,不再那麼緊繃。
突然間,覺得好羞,她可以感覺牛仔褲粗糙的布料就在她的臀下,他甚至沒有完全脫掉,她從來不知道自己竟然如此淫蕩,從來不曉得她能發出那樣撩人性感的聲音。
匆忙間,想要站起來離開他,可她的腿還是軟的,起身到一半就失去了平衡,他摟住了她,沒讓她跌倒。
她不敢看他,下一瞬他輕而易舉抱著她站了起來,她慌得再次攀住了他的脖頸,不知他究竟想幹嘛,只覺心頭噗通噗通的跳。
他抱著她下了沙發,走進了浴室,來到蓮蓬頭下,然後才鬆手讓她下了地。
浴室的地板很冰,幾乎想縮回他身上,可她不敢,也不敢抬頭看他,她的腿仍是軟的,站不太住,但他扶著她,秀秀感覺他脫掉了身上那件牛仔褲扔到一旁,然後伸手到她身後,轉開了水龍頭,水是冰的,讓她抽了口氣,但他將她拉進了懷中,用頭和手遮住了她,那水是先灑到他頭手上,才襪到她身上的。
他寬厚的胸膛很燙,心跳徐緩,規律的跳著。
不一會兒,那冰冷的水就變熱了。
她和他一起站在蓮蓬頭下,還是不敢抬頭,不敢看他。
他拿來洗髮精替她洗頭,她嚇了一跳,但依然頭低低的,任他擺佈,她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她覺得很害羞,她沒有經驗,不知道事後該怎麼反應才是對的。
熱水衝去了洗髮精,他又替她上了沐浴乳,她瑟縮了一下,但他的撫觸是如此溫柔,那雙大手滑過她的雙峰,她的背,她的臀,來到她敏感濕潤的腿間。
他的動作很輕柔,卻忍不住無法自製的顫抖。
然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當熱水將所有的泡沫衝去,他伸手將她環在懷中,低頭親吻著她低垂的腦袋,和她一起站在熱水中。
這男人是如此溫柔又有耐心,她的戰慄慢慢平息,心跳也緩緩變慢。
「你不需要擔心,我沒有性病。」他沙啞開口,告訴她,「我很久沒有和女人在一起了。」
這一句,讓她忘了羞怯與困窘,驚訝的抬起頭來,她沒想到這麼多,她其實什麼都沒想。
「抱歉。」他低垂雙眼,凝望著她,「弄痛了你。」
那聲音聽起來好沙啞,他的眼看來莫名溫柔。
她沒想過他會和她道歉。
「是我……」她小臉微紅的提醒他,「先爬到你身上……」
那雙藍色的眼眸,透出了些許笑意。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人的眼睛真的會笑。
他的拇指爬到了她濕潤微獻的粉唇上,輕輕摩擦。
跟著,他再一次的低下了頭,在蒸騰的水氣中,吻了她。
她喝到了一些水,但嘗到更多他的味道。
後來,他關掉了水,拿毛巾將她擦乾,又替她吹了頭髮,秀秀想過要自己來,但他不曾讓她有機會。
他做了所有的事,然後拿浴巾將她包了起來,又抱著她回床上。
她很害羞,從來沒有人這樣疼寵過她,像是把她呵護在手心中,,所以她沒有阻止他,只是目眩神迷的看著眼前這個男人,感覺像是在作夢。
說不定,這還是她的夢。
他和她一起在床上躺下,伸手將她攬進懷裡。
這行為又讓她杏眼微微睜大了些,忍不住看著他,她還以為所有的男人在完事後,都會迫不及待的想逃走呢,電影裡都是這麼演的。
可他非但沒找藉口開溜,還一副打算繼續和她一起睡覺的樣子。
「怎麼?」瞧見她的表情,他挑罔聞。
「你不需要上班嗎?」在他懷裡抬起頭,秀秀瞧著他,小小聲的問。
「不用。」他扯了下嘴角,自嘲的道:「我在放假。」
「放假?你們公司是排休的嗎?」她打了個小小的呵欠,好奇再問。
「差不多。」他抬起手,將她臉上的髮絲撥開,順手用拇指撫過她的眉。
「真好……」她喟歎口氣,閉上雙眸,揚起嘴角。
「怎麼說?」
她沒有回答,只有規律的呼吸聲,他這才發現她在眨眼間已沉入夢鄉。
這麼快?
看著那沾枕就睡的小女人,他啞然無言,不知該羨慕嫉妒她的好睡,還是該惱她竟然這麼沒有防心。
睡著的她,看起來還是好誘人,粉嫩的臉頰那般柔滑清透,像是輕輕一掐就能掐出水來似的。
他忍不住以拇指來回輕撫著她像嬰兒般好摸的臉。
昨夜,他並不是抱著想上床的心態進門的,當然他也不覺得自己靠一杯熱牛奶就能睡著,他只是不想獨自回房瞪著牆上的時鐘計算時間等天亮。
他沒料到他喝完牛奶後,竟然真的就那樣睡著了。
他沒有打算佔她便宜的,她醒來之前,他就醒了,被她撩撥到醒來,他清楚知道她何時清醒,怕她尷尬,他繼續裝睡。
可當她那樣撫摸他頭上的舊傷,某種奇怪的情緒湧上心頭。
她的觸碰那般溫柔,像蝶翼,如春風,明明那般輕,卻好像下一瞬,就要這樣鑽進他的心底。反射性的握住了她的手,想阻止她,可睜開眼一看見她的臉,他就楞住了。
她微撐著眉,烏黑的瞳眸裡有奇怪的情緒,幾乎,就像是疼惜。
然後她漲紅了臉,微張著小嘴,滿眼的羞,他看著紅暈在她臉上擴散,沒一秒就連耳也紅,那模樣看來如此誘人,那麼可愛。
他本能的吻了她,然後一切就失了控。
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
他沒有想過,她是如此充滿女人味,那麼性感誘人,而且才喝幾杯就會被灌醉,他還以為像她這樣的女人,早該有過男人。
可她沒有。
其實有很多細節提醒著他,她的羞怯,她的不善於親吻,她第一次在他懷中醒來的驚嚇態度,但他猜他下意識的故意去忽略那些疑點。
她是如此性感可人,那含羞帶怯、嬌柔誘人的模樣,只讓他更想要佔有她,一更想看她徹底為他張開自己,想聽她發出那種難耐至極的呻...吟。
她是個很感官的女人,他從一開始就知道。
這女人吃東西時,像用全身的知覺在感受那一口食物,她會不自覺發出呻...吟,無法克制的露出喜悅的表情,那麼直接而純粹。
她不會作假,沒有丁點的虛偽。
他知道她很敏感,知道她的反應會很直接,他確實想過,若是和她上床,她是不是也會同樣敏感熱情。
她是。
完全超乎他的想像。
她對他每一次觸碰,每一回試探,都有反應。她喜歡他的愛撫與親吻,他可以聽見她難耐的發出那些細碎的呻吟和抽氣。
那麼可愛害羞又直接的反應,讓他想看到更多,想聽到更多,想知道更多。
他太久沒有和女人在一起,完全停不下來,即便發現她是第一次,他還是無法放慢,和她在一起的感覺是那麼好。
好到他忘記應該要保護她。
他是沒有性病,他才剛通過公司裡的健康檢查,但他忘了戴保險套,也忘記在最後一刻退出來。
這有點困擾他,他不曾打算要和誰定下來,他不認為自己適合成家。
可若她懷孕了,他會負起責任。
希望事情不會走到那一步,因為他清楚那絕不會是什麼快樂的結局。
他很清楚,這裡不只是她的工作室,還是家。
只要來過這屋子的人,都能清楚感覺到這件事。
她悉心的佈置這小地方,這屋子的每一個角落,都有她的巧思。
這是家。
他知道,曾經他也有過一個家,一個溫暖的家,和這裡一樣,被主人愛護照顧著,他認得出來家的樣子。
她是個好女人,值得一個真正愛她的好男人。
她在睡夢中,朝他又偎了過來,蜷縮在他懷中,還無意識的將小臉埋入他的胸膛,蹭了兩下,然後露出安心的微笑。
那模樣,實在是……好可愛。
就像某種小貓咪一樣。
不自覺的,他揚起了嘴角,無聲輕笑。
窗外喧囂的人聲不知何時已經散盡,上班的人上班了,上學的也上學了,只有細雨,依然輕輕隨風飄蕩。
屋子裡好安靜,只有朦朧的天光微微照亮她的模樣,她微熱的呼息,輕輕撫著他的胸膛。
這感覺,讓人莫名放鬆。
她的黑髮在微光中,如絲一般,像泛著淡淡的光。
眼前的景物不知何時開始朦朧起來,他以為自己不會再睡著,但倦意無端又上心頭。
她的心,一下下的跳,他能感覺到那透過皮膚傳來的小小震動,那輕微的跳動,奇怪的撫慰了他。
他要睡著了,他知道。
有那麼一秒,他擔心惡夢再次來襲,但她的香味盈繞在鼻間,她溫暖的肌膚貼著他,還有那心跳……
不知怎的,那擔心只偷偷溜過腦海,又迅速消失了。
然後,他再次沉入黑暗之中。
◎ ◎ ◎
手機的音樂聲響起。
她半夢半醒的爬起來,睡眼惺松的接電話。
「喂?」
「秀秀,你在哪裡?」
「我?在家啊。」她揉揉睡眼,打了個呵欠說。
「妳在家?你怎麼還在家?」手機裡的女人聞言驚呼出聲,幾近歇斯底裡的道:「天啊!Linda的小禮服好了嗎?該不會你還沒完工吧?她再過兩小時就要出席影展了耶!別說你沒完工,我都已經和她掛保證了,求求你、拜託你說你已經做好了--」
「Linda的小禮服我熬夜做好了,我做好才睡的。」她好笑的說著,然後才猛然醒悟過來:「等等,你說什麼?!再兩小時?!現在幾點?!」
「四點半!」
秀秀倒抽口氣:「什麼?四點半?!」
她被嚇得完全醒了過來,手忙腳亂的爬下床去,「對不起,我睡過頭了,我立刻過去!」
「不用,我去接妳!」女人說完又趕緊道:「不對,這樣會多花一半時間,你快送來,記得叫小黃,坐計程車直接到Linda這,拜託不要再坐公車或捷運了,車錢我出!快快快!」
秀秀邊聽邊往工作台那邊跑去,然後才發現自己沒穿衣服,她倒抽口涼氣,忙又跑回衣櫃那邊,慌張的隨便抓了件衣服和褲子七手八腳的穿上,一邊急急的道歉。
「對不起,真的很不好意思,你叫她再等一下,我馬上到!」
說著,她按掉了通話鍵,邊把另一隻腳套進褲子裡,因為太驚慌,她一下子還沒穿好,忍不住邊穿邊用單腳跳著往工作台那邊去,結果因為這樣卻往前撲倒,眼看就要跌了個狗吃屎,在她要重重摔跌在地的千鈞一髮之際,某人撈住了她。
咦?
秀秀驚魂未定的回過頭,只看見隔壁那個男人光溜溜的站在她身後,她瞪大了眼,摀任了心口,差點又要驚叫出聲。
「拜託別叫。」他眉微擰,看著她說。
今早她幹的好事瞬間撞進腦海,她吸到一半的那口氣,終究還是沒拿來尖叫,不過胸口那顆心跳得卻更急更猛了。
紅暈飛上雙頰,她慌亂的抓著他摟在她腰上的手,道:「我我……我不會叫的,我想起來了,不過請你先放開我好嗎?」
他鬆開手。
「對、對不起,那個我知道這樣很奇怪,但我有急事要出去一下,我已經遲到了,呃,你自便。」她面紅耳赤的瞬間退聞三大步,然後繼續往工作台那裡飛奔,快速的抽出一個衣袋,將完工的小禮服小心的套上。
「妳要去哪?我送妳去。」
這一句,讓秀秀又一驚:「什麼?」
她回過頭,只見他在她搞那件衣服時,已經走進浴室撿起扔在那兒的褲子穿好了,正走向沙發,撈起了T恤套上。
他回首看著她:「我有車,我送你去。」
所以她沒聽錯。
秀秀杏眼再次圓睜,邊收拾那頂帽子,邊踮起腳尖,試圖拿那收在櫃上的行李箱,紅著臉結結巴巴的說:「不不……不……不用了,我叫計程車就好。」
「現在快到放學下班時間了,你不一定叫得到車,說不定還會塞在路上。」他走到她身後,輕而易舉就幫她把那放太高的行李箱拿下來,還順手替她打開放好。
她匆忙把衣服和帽子都放了進去,卻還是忍不住說:「可是……那太麻煩你了……」
「不麻煩。」他幫她把行李箱蓋上,咻地拉上拉煉,然後提著它站起來,垂手看著她問:「地址是哪裡?」
秀秀小嘴微張的昂首看著他,還想爭辯,但他挑眉吐出男一句。
「你不是已經遲到了?」
這一句,正中紅心。
秀秀紅著臉,只能認命的把地址告訴他。
◎ ◎ ◎
這男人開車超可怕。
雖然綁著安全帶,她一路上還是忍不住緊抓著車門上方的把手,每一次他轉彎,她都怕自己會摔出去。
他不只開車快,還熟悉這個城市的大街小巷,有些巷子她根本不知道那裡可以通行,但他卻清楚萬分。他在巷子裡左彎右拐,用高超的技衛閃避那些在巷子裡會突然冒出來的行人、單車、小狗和小孩,也用同樣的技術,在大馬路上的快車道,一次又一次在車陣中超車,而且順溜得像是前方根本沒有車擋住他。
但說真的,雖然他將這輛車開得如行雲流水般順暢,但那感覺起來還是很險象環生,她不知道他心臟有多大顆,但她真的嚇白了臉。
原本要一個小時的車程,他半小時內就把她送到了。
開門下車時,她還有點暈眩,而他已經把後車座的行李箱拿了下來。
「你還好嗎?」他問。
她捂著嘴,臉色發白的點點頭。
「需要我陪你進去嗎?」他再問。
她再搖頭,這一搖差點讓她吐出來,幸好她今天還沒吃東西。
「你確定?」他露出同情的眼神。
她點點頭,把那噁心感壓下。
「那我在這裡等你。」他說。
她楞了一楞,本想反對,但好友已經從屋子裡開門衝了出來,歡呼著朝她跑來:「秀秀,妳到了,太好了!怎麼那麼快?對了,衣服呢?你有記得嗎?」
「在箱子裡。」她吸口氣,指著行李箱說。
「快點快點,快進來,Linda都要急瘋了,她妝已經畫好了,你幫Linda穿衣服,我幫她弄頭髮--」
莫磊看著她被那個染著紅頭髮的女人拖進屋裡去,一時間差點也想跟她一起進去,她臉色真的很難看,一副快吐出來的樣子。
但她拒絕了他陪她一起進去的提議。
紅髮女人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急匆匆的將她拉進了門,他原以為她也忘了他的存在,可就在這時,她回頭朝他看來,怯怯對他露出一抹抱歉的微笑,無聲開口說了句話。
謝謝,對不起。
幾乎是反射性的,他揚起了嘴角。
然後,她被拖進了旁邊的小門裡。
他看著那關上的門,抬頭看了下四周的環境,這才重新上車,將車停到對面的停車位上。
這裡是高級住宅區,每棟每戶都是有前庭後院的獨棟別墅,圍牆裡皆種了遮擋路人好奇視線的大醋,門戶上更是安裝了不少監視器。
下了好幾天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但地上依然是濕的。
說實話,他很訝異他又再次睡著,還一睡好幾個小時,當他被她的手機音樂吵醒時,也嚇了一跳。
打從十年前那件事發生之後,他就一直很難入睡,所以他總是把自己弄得很累,因為只有累到了極限,他才能好好的睡上一覺……
或許,只是巧合吧?
坐在駕駛座上,他巴著口鼻,自嘲的笑了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天漸漸黑了,周圍的街燈緩緩亮起。
他百般無聊的等著,看見屋裡的燈也全被點亮了起來。
不久,上弦月爬上了樹梢。
終於,那鍛鐵大門朝旁滑開,一輛黑頭轎車從裡面聞出來,他從半開的車窗中,看見一位眼熟的女人坐在後座,身上穿著唐秀秀昨晚熬夜縫製的那件蜜桃色小禮服,頭上戴著那頂綴著珍珠與蕾絲的小帽子。
那是一位女明星,他在電視上看過她。
車子開出了門,一下子就消失在前方,鍛鐵大門重新鞠了起來。
他繼續等著,不久,她果然從旁邊那扇小門中走了出來,手中同樣拖著那行李箱。
他開門下車,朝她走去,幾乎在同時,注意到她走路的樣子有點怪,而且她一直駝著背,另一手還拉著身上那件寬大的衣服。
看見他,她的小臉瞬間又微微泛紅。
「抱歉讓你久等了。」她說。
他伸手幫她拉行李箱,她沒有抗議,只乖乖跟在他身後,然後在他把行李放到後座時,迅速坐上了副駕駛座。
他回到駕駛座坐好,正要發動引擎,就發現她沒綁安全帶。
「你的安全帶。」他提醒她。
「抱歉,我不小心忘了。」她吞吞吐吐的把安全帶扣上。
他挑眉,她剛剛明明很害怕的,他不認為她會忘記這件事,不過他沒多說什麼,只是發動引擎、踩下油門,旋轉著方向盤,把車子開了出去。
這一次,知道她會暈車,又不趕時間,他把車子開得很慢,可身旁的女人卻還是顯得有些坐立不安。
他可以感覺到她的緊張,不禁瞄她一眼,卻發現她整個人坐得好低,幾乎像是想縮到椅子底下似的,還怪異的把右手插到了安全帶和身體中間。
「你還會想吐嗎?」他擔心的問。
「不會了。」她搖頭,小臉泛著不曾消退的紅。
「安全帶勒得你不舒服?」
「不是。」她又搖頭,臉上紅暈似乎加深了。
他不懂她在想什麼,怕她只是因為不好意思所以才忍著,不禁把車開到路旁停下。
「怎……怎麼了?」她睜大了眼,瞧著他。
這句話應該是他要問的,他啾著她,只熄了火,道:「我去超商買點東西,你要一起下來嗎?」
聞言,她火速搖頭,把那小腦袋搖得像波浪鼓一樣。「不用不用,我在這裡等就好。」
他想她確實不是因為暈車的關係才變得這麼怪。
「要我幫你買點什麼嗎?」
她繼續搖頭。
他下了車,把車門關上,走進旁邊的便利商店,從落地的窗子裡,他能看見她還是縮在椅子上,不過她的手已經沒插在安全帶裡了,反而揉搓著那紅透的臉蛋,然後又低頭開始拉她的衣服。
他拿了兩瓶礦泉水,好奇的看著她的行為,發現她似乎試圖把那件寬大的毛衣所有的衣料和她的長髮都拉到她的胸前,而且不斷的調整她的安全帶,卻好像怎麼弄都不滿意。
他結好帳走回去,他一走出店門,她立刻收回手鎮定的坐好。
他回到車上,把一瓶礦泉水遞給她。
她吃了一驚,不過沒有拒絕,只開口道謝:「謝謝。」
雖然如此,他發現她沒有喝它,只是抓在胸前握著,小臉依然有著不正常的紅暈,而且不斷的偷瞄他,他能感覺到她的視線三不五時就會瞥過來。
他繼續將車開上路,開過第三個街區時,她才打開了水,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但那姿勢還是有點奇怪僵硬。
等到他將車開到公寓樓下時,她飛快解開安全帶跳下車,他下車幫她把行李箱拿下來,當他把車門關上,一陣寒風在這時迎面吹來,站在他身邊的女人驚呼出聲。
那陣風將她那寬大但輕薄柔軟的毛衣往後吹,那衣料瞬間整個貼到了她身上,讓她曲線畢露,雖然她飛快將兩手交抱在胸前,但他早已清楚看見那在喀什米爾毛衣下像奶酪一樣柔軟渾圓的抖顫雙峰,還有在其上的小小挺立。
那瞬間,他終於知道她為什麼這麼瞥扭了。
這女人剛剛出門時太匆忙,忘了穿內褲,而且也忘了穿內衣,所以她才會一路這麼瞥扭。
這領悟讓他幾乎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
她羞窘的質問傳來,他才發現自己真的笑了出來。
「沒有。」他忍住笑,眼也不眨的問:「你怎麼那麼怕冷?」
「你不冷嗎?」她畏寒的不住用雙手摩擦著自己的手臂,瞅著他反問。
「還好。」他噙著笑,把車上鎖,拖著行李箱往前走。
她跟在他屁股後面,嘟嚷著:「你的皮是牛做的啊?」
「我只是新陳代謝比較好。」他打開公寓大門,一位住戶剛好從裡面走出來,是個男的。
她見了,立刻縮到他身後,只差沒貼到他背上了,這行為讓他又差點突出來。
他繼續往前走,她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當他提著行李箱上樓時,她良心發現的說。
「那個,謝謝你的幫忙,箱子我自己拿好了。」
他轉過身來,居高臨下的看著依然將雙手緊緊交抱在胸前的她,問:「你確定?」
「當然。」她點點頭,「它很輕的。」
「我知道。」他看著她,忍俊不住的挑眉笑問:「但你有手嗎?」
「我怎麼會沒--」她話說到一半,才要伸手,卻突然醒悟過來,杏眼驀然圓睜的看著他,她輕抽口氣,小臉在瞬間暴紅,飛快又重新將兩手緊緊交抱在胸前。
「還、還是你拿好了。」她面紅耳赤的說著,然後從他身邊快步跑上了樓。
他笑著跟著走上樓,卻又看見她咚咚咚的跑回來,滿臉通紅的繞到他身後,用蚊蚋般的細語咕嚷:「你走前面。」
「為什麼?」
這問題才出口,他就聽見樓上傳來說話聲,沒多久另外兩位住戶一前一後的下了樓,是住在四樓的夫婦。
「晚安。」對方看見他和她,禮貌的點頭打招呼。
莫磊禮貌的微一點頭。
「唐小姐,晚安。」
她縮在他背後,滿臉通紅的小聲也招呼了一句:「晚安。」
那對夫婦下樓去了,他壓不住悶在胸中的笑,肩頭不斷顫動。
秀秀羞窘萬分,可還是乖巧的跟在他身後,藉他的身形遮擋自己,直到他踏上兩人住的那層樓,幫她將行李箱拖到她的門前,她才繞到他前面,雙手依然環抱在胸前,尷尬窘迫的看著他。
「謝謝你今天的幫忙。」
「不客氣。」他把行李箱擱到她身前。
她轉身掏出鑰匙打開門,然後回頭看他。
他收起了笑,瞧著她。
「那……」她伸出一隻手,拉著那行李箱,一手還遮著胸,舔著乾澀的唇,一臉忐忑。
他看著她,等著她開口。
在經過了像是一個小時之後,她清了清喉嚨,臉紅心跳的說:「……我進去了。」
「嗯。」他後退一步,讓她把行李轉個彎。
她拖著那行李箱進門,然後回過頭來,羞怯的看著他:「那個……」
「嗯?」胸中,莫名有種情緒上湧。
她垂下視線,緊張的將長髮掠到耳後,又舔了下那水嫩的唇,然後才小小聲吐出兩個字。
「晚安。」
「晚安。」他說。
她紅著臉,慢慢的把門關上了。
看著那緊閉的房門,差不多在這時,他才發現自己在期待她邀請他進門。
她沒有,他聽到她落了鎖。
◎ ◎ ◎
他回去了。
秀秀從窺視孔中看見他轉身離開。
話說回來,他家在隔壁,他不回家還能去哪?難不成繼續待她這嗎?她又不是他什麼人,只是不小心一時天雷勾動地火上了床的對象而已。
一想到今早那生猛火辣的畫面,她就全身發熱,從頭到腳全都紅了起來。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她有些悵然,有那麼一秒,她差點打開門問他要不要進來,可是她想不出來任何藉口,他出去時把衣服鞋襪都穿好了,沒有落掉任何東西,況且方才在門口,他完全沒有要進來的意思。
深深的,她歎了口氣,拖著行李箱回到工作台旁,再拉來小凳子,把空行李箱收回書櫃上,到廚房裡隨便弄了點東西吃,再進浴室快速的衝了一下澡,才包著毛巾走出來。
坐在床上擦保養品時,她發現右胸上有一小片大約一個銅板大的紅腫,靠近大腿內側那裡也有類似的紅痕。
奇怪?她什麼時候受的傷?
秀秀傾身看了半天,卻不記得自己最近有被蚊子咬到,而且蚊子咬的范團應該不會紅這麼大一片吧?
她低下頭查看,伸出食指壓了壓,不會很痛,也不是很癢。
她皺眉想了一下,某個萬分色情曖昧的畫面驀然閃過,讓她抽了口氣,才想起那是他早上吮吻出來的吻痕。
剎那間,羞得滿臉通紅,鏡子裡的她,全身紅通通的,就像一尾煮熟的蝦子。
她飛快把自己包好,迅速拉回視線,鑽進被窩裡躺好,可是厚厚的棉被卻擋不住那情色的畫面,她一閉上眼就看見他埋首在她胸上吮吻舔弄的模樣,那影像如此鮮明,幾乎就像是他還和她一起待在被窩裡,正在做同樣的事。
噢,天啊。
她趕緊把被子掀開,睜開眼看著天花板,卻還是感覺到他啃咬吸吮她敏感的大腿內側,感覺他柔軟的發掃過她的腿間,搔著她的肌膚。
她害羞的夾緊了雙腿,依然擋不掉那種感覺。
那男人真的是太生猛了。
她到現在還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和他上了床,雖然現在已經是二十一世紀,她身邊的朋友大部分也對這種事十分開放,可她始終沒有和誰在一起過。
一方面是沒有看對眼的,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她不曾有過太嚴重的性衝動,直到遇見了隔避那傢伙。
她常聽人說有時一時「性」起,真的會忍不到回去開房間,當時她聽了覺得很不可思議,在外面亂來,被人發現不是很恐怖嗎?
誰知道她的第一次,雖然是在她自己家,卻不是規規矩矩的在床上,而是在沙發上,而且還不是正常的姿勢--
「啊!」
想到這裡,秀秀驚叫出聲,面紅耳赤的跳了起來,匆匆跑到客廳脫掉沙發套。
她得把沙發套拆下來洗才行,不然她恐怕每次坐上去就會想到這件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一直在沙發套上聞到他的味道。
等她發現時,她已經把臉埋在那被她抱在胸前的沙發套中嗅聞,那真的有味道,除了他的汗水味,還有一種交歡過的屠香味。
那味道莫名其妙的讓她再度臉紅心跳,腳趾又蜷曲起來。
噢,唐秀秀,你這個超級大色女。
看見鏡子裡自己的模樣,秀秀又羞又窘,忙把這淫亂的犯罪證據抱去洗衣機裡清洗。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8-2 07:36 PM
本帖最後由 carolinecc 於 2012-8-2 07:39 PM 編輯
第五章
秀秀原本以為只要和他在一起過之後,那種無法控制想要他的饑渴和妄想就會消退一點,結果事情似乎變得更糟了。
她作了一整個晚上的春夢,一個接一個,接二連三的,每個春夢都被那汗水淋漓、生猛性感的男人完全佔據。
更慘的是,一覺醒來,她只覺全身酸痛,就連走路到浴室都讓她有點舉步維艱。她從來不知道曾經存在的肌肉,在她舉手投足時,大肆的無聲吶喊著,疼得她齜牙咧嘴。
她衝了一個熱水澡,但那只有暫時的舒緩效果,沒有什麼幫助。
是說第一次做完之後都會像她這樣全身肌肉酸痛嗎?她怎麼沒聽人說過?她還以為只有那裡會痛……
還是因為她和他太激烈的關係?
噢,她真的不應該再一直想著隔壁那個男人才是。
她告訴自己,一邊紅著臉洗臉刷牙,然後很認真要考慮去買個浴缸回來泡澡。
之前她沒裝浴缸,是因為沒有那個習慣,但上回她和朋友去泡溫泉,真的覺得泡澡讓緊繃的肌肉鬆開許多。
她套上寬鬆的衣服,將長髮轉了幾個圈,拿鯊魚夾隨意夾起,這才拍了拍臉,深吸口氣,開始新的一天。
首先,當然是早餐。
她晃到廚房打開冰箱,裡面--空蕩蕩的。
不會吧?可惡,她前幾天忙著趕那件小禮服,忘記補充食物了。
慘的是,牛奶早被她全熱給了那男人喝,她最後兩片吐司,在昨天晚上就已經被她吃掉了。冰箱裡唯一的食物,是一顆蛋,和被她當做違禁品,丟到冷凍庫凍起來的奶油。
她得出門補貨才行。
想到要出門,她酸痛的肌肉就隱隱作痛了起來,但那顆蛋是絕對沒辦法讓她撐兩天的。
歎了口氣,她將蛋拿出來,煎了個荷包蛋來吃,然後拿著她的購物袋和皮包,出門買菜。
◎ ◎ ◎
公園裡,人們三三兩兩的在運動,幾個男人在慢跑,幾位三姑六婆在草皮上跳土風舞,還有些阿公阿嬤在打太極拳。
不過因為學生們都去上學了,籃球場裡空無一人。
經過公園時,她遠遠就看見前方有個熟悉的背影,他的步伐跨得很大,一下子就超過了那些慢跑的男人。
原來他出來運動,都是繞著公園在跑步嗎?
乍見到他,她心跳莫名加快,有些緊張,但那男人完全沒發現她的存在,只是維持著穩定的步伐,不斷輕鬆的越過一個又一個的人。
她注意到他背上的T恤已經完全被汗濕,都不知道跑了多久。
他跑到了盡頭,然後在前面的轉角轉了個彎,他速度很快,她猜他繞一圈說不定不用三分鐘。
她還沒有心理準備面對他,真遇到了,她都不知道要和他說些什麼。
畢竟,再怎麼說,那天是她爬到他身上去的,他只是一時衝動,她也差不多,簡單來說,那根本和一夜情沒差,差只差在他住在她家隔壁而已。
他不是她男朋友,也沒有打算要追她。
她真希望自己是那種懂得和男人相處的性感美艷小騷包,這樣她就會知道該怎麼應付這種情況了。
害怕他跑一圈之後出現在身後,她忍不住加快了腳步,匆匆離開公園外間的人行道,快步朝附近的菜市場走去。
兩個小時之後,當她採買完畢從市場走出來時,天上又飄下了雨。
她從包包裡拿出傘,揹著一大袋的食物往回走,不像早上出門時那樣熱鬧,公園裡已經沒什麼人了,大部分的人都已經去上班,幾位老人家也因為下雨,紛紛收拾東西回家。
她漫步在雨中,正要離開公園,轉進自家那條巷子時,眼角卻瞄到公園裡有個人在吊單槓。
都下雨了,怎麼還有人這麼勤勞在運動啊?
她好奇的多看一眼,才震驚的發現那人不是別人,竟然是莫磊。
天啊,他運動到現在嗎?
她嚇了一跳,不自覺好奇走過去,只見樹林裡,不只他,還有幾個老人家緊在涼亭中躲雨。
「老余,他做到幾下了?」
「一七八。」
「這小伙子不簡單啊,不輸我當年啊。」
「哈哈,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你當年引體向上可以做個十八下就要偷笑了。」
「耶,你不信可以去問老高啊。」
「好了好了,你兩老別吵了,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重點是現在啊,快快快看那小子,做到一九一了,一九二、一九三、一九四、一九五、一九六、一九七……」
她不敢相信的瞪著他在雨中,一次又一次的把自己拉抬向上越過那單槓,他強壯的身體在細雨中散發著熱氣,整個人像在燃燒一樣。
「一九八、一九九、兩百!」
終於,他鬆開了手,停了下來,落了地。
幾個老人家在涼亭裡鼓掌,見他沒有要繼續,不一會兒就撐起雨傘,三三兩兩的一邊話當年,一邊離開了。
但是那男人還站在那裡喘氣,然後她看見他不穩的往後退了幾步,坐了下來,兩手耙過亂髮往後撥,跟著虛脫的曲著膝蓋,躺倒在草地上。
他的胸膛劇烈的上下起伏著,攤闋的雙手因虛脫而微微顫抖。
秀秀看著那個在雨中冒煙的男人,心口微緊。
前幾次她看他跑步就覺得有點怪,但她說不出來哪裡怪,直到現在,看著他搾乾自己最後一丁點的力氣,她才發現,他跑步運動的樣子,始終像是身後有惡魔在催逼追趕。
為了不知名的原因,他將自己逼到了極限。
每一次都這樣。
等她回神時,已經忍不住走上前,來到了他身邊,那男人閉著雙眼,性成的薄唇半開,吐出氤氳的白煙。
他臉上滿是難掩的疲倦。
忽然間,她知道他昨晚一定也沒睡。
雨水與汗水滿佈他俊美的臉龐,匯聚,滑落。
一瞬間,那看來竟像是……
淚。
聽到靠近的腳步聲時,莫磊只覺得煩躁。
他不想和人說話,他只想讓自己累到死,但那個人來到了他身旁卻沒有開口,但剎那間,那像是快把他淹死的雨停了。
不,它沒停,他的下半身和攤開的手掌還感覺得到雨滴。
他張開眼,因為背光,他剛開始看不清楚,只看見一把摸糊的雨傘和人影,他眨了眨眼,才對準了焦距,看清了那個撐著傘的女人。
女人有一張可愛又溫柔的臉,和一雙擔憂的黑眸。
唐秀秀。
她蹲在他身邊,伸出了手,用那把小花傘,替他遮雨。
他可以看見渺渺的細雨落下,化做一粒粒小小的水晶珠子,輕輕綴在她烏黑的秀髮上。
「嗨。」垂首看著他,她粉唇微張,露出怯怯的笑。「早安。」
他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看著她。
他的沉默,讓她漂亮的大眼裡流露出一絲尷尬,他看見她垂下了眼,抿著那柔嫩的唇,垂下了眼。
有那麼一秒,他以為她要走了,不知怎,胸口微緊,沒有想,他抬起了手,看見自己的手指,才發現他想做什麼。
他頓在半空,抖顫的指頭離她的臉頰只有一吋的距離。
她仍垂著眼,沒有發現。
他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可是她秀麗的眉輕擰,柔白的肌膚像透著光,從他這個角度,他甚至能看見她臉上細微的汗毛。
微風輕拂過她綴著細雨微微捲曲的發,那烏黑的髮絲拂過他的指頭,輕搔著,一下又一下。
她看起來,好漂亮。
不由自主的,他還是讓手指隨著那飄蕩的發,和冰冷的風,落到了她臉上。
她微微一顫,屏住了氣息,抬起那靈動的大眼看著他。
他的指頭,因為使用過度仍在微抖,但她的臉好涼、好軟,如絲般涼滑,像嫩豆腐一樣柔軟,讓他捨不得移閱。
撫著她的臉,他替她將垂落的髮絲掠到耳後。
她像貝殼一樣漂亮的耳朵,染上了顏色,微微的熱,教他忍不住多留了一下。
小花傘輕震了一下,但仍遮在他身上。
他可以感覺得到她幾不可見的戰慄,看見她小小的抽氣,感覺到她的脈搏就在他粗糙的指尖下,輕輕的跳。
可她沒有閃躲,她是本能的瑟縮了一下,但沒有閃開,只有臉更紅。
悄悄的,她吸了口氣。
「我買了牛奶……」
沙啞的字句,小小聲的從那粉嫩的唇瓣中溜了出來,飄蕩在冷涼的空氣中。
他有些懷疑自己聽錯,但她握緊了小花傘,羞澀的瞧著他,悄聲道。
「你要不要過來?」
那聲音好小聲、好小聲,小聲得幾乎要被他自己的心跳聲遮蓋過去,但他的手仍在她臉上,可以感覺她在說話。
「我熱給你喝……」
凝望著眼前在雨中邀請他的小女人,他胸口莫名緊縮。
他不應該再打擾她,可是他也無法拒絕,她感覺起來是那麼美好,如此溫暖。
我熱給你喝……
她說。
此時此刻,那就像沙漠中的一杯水,而他只想跟著她回到那個被她佈置得和她一樣溫暖美好的地方。
所以,他收回了手,離開那冰冷濕涼的草地,緩緩爬站了起來。
她跟著他起身,潔白的小手,隨著他站起高高舉著,依然幫他撐著傘。
他不需要那把傘,他早就濕透了,可是她堅持著。
當他握住她撐傘的手時,她又輕顫,但她把雨傘交給了他,當他將她肩上沉重的購物袋拿下來背在自己肩上時,她也沒有拒絕。
然後,他握住了她冰冷的小手。
她遲疑了一秒,耳又熱,然後回握住了他。
◎ ◎ ◎
他牽著她的手,揹著她的東西,將傘移到兩人之間,和她一起穿過草地,離開公園,走回家。
他進她浴室洗去一身汗水和髒污時,她熱了牛奶。
他擦乾了身體,吹乾了頭髮,圍著她的浴巾出來,她忍著臉紅和羞怯,把牛奶給他,然後幫他把髒衣服拿到洗衣機裡洗。
他一直沒有開口,她也沒有逼他說話。
然後,他喝完了那杯熱牛奶,他捨不得喝完,但她看著他喝,就站在他身前。
他只能把它喝完,再將杯子交還給她。
那一秒,他有點擔心她會要他回去,可這嬌小的女人只是輕輕牽握住了他的手,他著迷的低頭看著那握著他的小手,當她拉著他往前走,他不由自主的跟上。
她牽著他到床邊,輕輕將他推倒在床上。
他沒有反抗,只有心跳加快,他以為她會跟著上床,但她沒有。
她只是拉上了厚重的窗簾,傾身把床尾那床折好的棉被拉到他胸膛上,替他蓋好。
「睡吧。」她坐在床邊,柔聲說:「你需要睡一覺。」
「我……」他啞聲開口,和她承認。「睡不著。」
「我知道。」他眼裡的苦澀,讓秀秀心一緊,不禁伸手輕撫他臉龐,小小聲的道:「但你可以假裝你在睡覺。」
他自嘲的扯著嘴角,無聲輕笑。
那模樣,讓她心又抽,不由自主的,也窩上了床,踏在他身邊,陪著他。
他楞了一下,轉頭瞧著躺在身邊的她。
「我們一起假裝。」她側躺著,鎮定的看著他悄聲說,但小臉依然微熱,開始發燙。
那雙藍色的瞳眸,定定的凝視著她,可他俊臉上自嘲的笑,在昏暗的光影中,緩緩消逝,無蹤。
然後他也側過身,慢慢掀起身上的棉被,看著她。
秀秀看著眼前幾近全裸的男人,小臉更加火燙,那是無聲的邀請,他想要她進被窩裡,那個有他躺在裡頭的被窩。
我……睡不著……
他沙啞的聲音,迴盪在腦海;他疲倦的面容,就在眼前;他逼迫自己運動的模樣,怎樣也無法消散。
而那雙魔鬼才會擁有的藍眸,透著難以言喻的渴望,凝望著她,無聲懇求。
她沒有辦法,只能挪動身體,靠近,再靠近,移進那已經被他溫暖的被窩,直到和他枕在同一個潔白柔軟的枕頭上,直到幾乎觸碰到。
他看著她,眼裡透出某種奇怪的情緒,然後放下了手,擱下了棉被,將她整個人擁進懷中。
秀秀輕抽了口氣,感覺他熱燙的皮膚隔著她薄薄的毛衣,熨貼著她。
他將臉埋在她如雲的秀髮中,深深吸了口氣,再吐出來,那灼熱的氣息拂著她頸窩,搔著她的耳,讓她渾身都像著了火一樣燒燙燙的。
她的心,跳得好快。
她知道他一定感覺得到,她就感覺得到他那規律徐緩的心跳。
真不公平,為什麼她緊張成這樣,他卻一點也不?話說回來,這男人長成這樣,八成曾經和不少女人在一起過,對他來說,這大概沒什麼吧?就她呆,看不下去他--
「謝謝……」
她思緒一頓,屏住了氣息,懷疑自己聽錯。
但那聲音,那般嘶啞,輕輕縈繞在耳畔,如他的長臂一般,將她包圍,緊裡。
「不……不客氣……」
她滿臉通紅的悄聲說,然後聽見他低啞的笑聲,迴盪在他偉岸的胸膛中。
她不敢動,只覺得羞,可他沒有再做出更過分的舉動,他只是抱著她,來來回回幾乎是有些無意識的輕撫著她的背。
那感覺好舒服,害她眼皮也沉重了起來。
她在他將她擁進懷中時,將小手曲在自己胸前,不敢讓胸部直接貼上他結實的胸膛,但也因為如此,她可以摸到他的心跳。
一下又一下的,它跳著,然後變得更慢,變得更緩,就像他的呼吸一樣,就像他在她背後輕撫的手一般。
當他的手終於停下來時,她感覺他的心也變得好慢好慢,它沒有停下,可是它確實慢了許多,一下下規律的跳著。
不自覺的,她閉上了眼,睡著之前,她忍不住想著。
原來……方才……他的心也加快了……
這領悟,讓她揚起嘴角。
◎ ◎ ◎
再醒來,已經是下午兩點。
她只是要假裝陪他睡,卻不小心真的睡著了。
見他睡得很熟,秀秀小心翼翼的下了床,這一回他沒醒來,怕吵到他,她輕手輕腳的離開床邊。
她擱在工作台上的手機亮著燈,是簡訊。
她回了簡訊,打開筆電上網收信,一邊吃東西,一邊查看對方在電子信中所說的要求。
那是個很特殊的案子,剛好是她最近想做的東西,讓她興致勃勃,不禁隨手開始畫設計草圖,她清楚對方的喜好,也知道那人要的是什麼樣子的東西。
一下午,她一邊翻看過去收集的資料,一邊塗塗畫畫的,畫了十幾張草稿,然後掃上網傳給客戶看,雖然那人是個大忙人,但依然一下子就打了電話過來。
她嚇了一跳,怕吵醒床上那男人,連忙接起。
「喂?」
「秀秀,你太厲害,你真的是我的神啊!就照你畫的做,我全部都要!」
「全部?」她睜大了眼,脫口失聲,然後又趕緊壓低了聲音,問:「你確定?!」
「當然確定,我全部都要,草稿可都在我這裡了,你可一件都不許少給我。」
對方要她的設計,她當然很開心,但又忍不住道:「可是,全都要的話,我時間可能會有點來不及。」
「沒關係,我等你!」
「等我完工?!」她又一楞,脫口道:「你開玩笑的吧?那些出錢的金主不會說話嗎?」
「不管,我只要用最好的,那就是你的,就這樣說定了,你什麼時候完工,我什麼時候開始!」
說完,不等她反應,他一下就把電話給掛了。
她楞在當場,只能苦笑,可是這案子真的很難得,這些衣服不是平常人會訂做的東西,她真的很希望能接。
掛上電話,她咬著指甲,赤腳在木頭地板上走來走去,再去泡了杯燕麥片填飽自己的肚子,但即便吃飽喝足了,卻難掩滿心的興奮,終於還是決定要做了。
她靜下心來,把那些草稿重新攤開,再次確定衣料和需要的材料,有些東西她已經有了,但有不少還是需要去採買。她很快在草稿上補足其他需要的細節與顏色,還有一些要注意的地方,她忍不住越寫越多,完全停不下來。
一轉眼,等她回神,竟然已經三更半夜了。
從她這邊看去,除了偶爾翻個身,那個男人一點動靜也沒有。
她關掉工作燈,打著阿欠,快速的衝了個澡,這才套上睡衣回到床邊。
躺在她大床上的男人還在睡,看見他,她心頭又猛地一陣狂跳。
那條原本在他腰上的浴巾不知何時掉了,只剩三分之一還在床上,他身上的被子也被賜掉大半,剩下的一半纏著他下半身,他整個人像嬰見一樣蜷縮成一團,不過他健壯的身體一點也不像嬰兒。
他真的很強壯又漂亮,就像某種希臘的雕刻神像,雖然睡著時,那些肌肉沒那麼張揚,可是線條還是非常清楚。
之前他脫光時,她被分了神,沒有辦法多注意,可如今他睡著了,她才注意到他身上有些傷,新舊都有。
這男人很不小心。
不知怎,那天他救她時的凶狠模樣突然浮現,讓她心中一緊。
她記得那場打鬥,雖然不是很清楚,可是她記得他有多凶狠、多恐怖,多麼的不怕死--
或許他不是不小心,是故意不想去小心。
秀眉微蹙地,秀秀瞧著床上的男人,睡著的他看來不凶狠了,也不再像英俊的惡魔,他的姿勢和表情都像個孩子。
不知道在哪本書裡,她曾經讀過,像他這樣睡覺的人,都很沒安全底,因為沒有安全感,所以才會蜷起身軀,因為那樣最像在娘胎裡的樣子。
她記得,是因為她也會這樣睡。
而她知道,她確實常常覺得很沒有安全感。
心,奇怪的擰成一團。
不自覺的,她爬上了床,蜷縮在他身旁。
他的眉頭輕擰著,她躺在枕頭上看著他,懷疑他有一個受傷的靈魂,所以才夜夜不能成眠。
究竟是什麼事呢?
她忽然好想知道,那個困擾著他的過往,可她猜他是不會和她說的。
他和她沒有那麼熟。
歎了口氣,她閉上眼,想著。
至少他現在能睡了。
◎ ◎ ◎
春夢。
她又作了一個春夢。
火辣辣、濕淋淋的春夢,強壯的男體緊貼著她,濕燙的唇舌和她的交纏著。
天啊,她有這麼慾求不滿嗎?
她在床上翻了個身,想著。
但那男人的大手環著她,熱燙的唇舌依然緊貼追隨,輕輕啃咬著她的肩頭,粗糙的大掌從後罩住她的酥胸,愛撫輕揉。
就在這時,身後的男人緩緩睜開了眼,他睡眼惺松的,可是眼裡的慾望幾乎要滿溢出來。
那景象如此嚇人又莫名性感,那一秒,她知道那不是夢,但她無法思考,只能感覺他,看著他從鏡子裡緊擁著她,感覺他從身後再次進入她身體裡。
他動作得如此緩慢撩人,那麼溫柔徐緩。
她好熱,好羞,卻無法自已,然後在轉瞬間達到了高潮。
他一直擁抱著她,也一直看著她,直到那悸動與戰慄退去,都不曾移開視線。
她想閉上眼,卻沒有辦法,他抬起手以拇指撫著她喘息的唇,撫著她急促的脈動,然後那只大掌,落在她的心口,輕輕壓著。
這不是夢,她不知該說什麼。
這不是夢,他也清楚明白。
他應該要道歉,這一回真的完全是他的錯,一開始他確實以為是夢,他夢到她在他懷中,夢到他脫去了她的衣服,夢到他愛撫親吻她。
可他很快就醒了。
醒了,卻不想停,她看起來好性感,那麼美,如此熱情,而且歡迎他。
他渴望她,渴望這個女人,所以他沒有停。
他真的應該要道歉,但他說不出口,懷裡的女人,感覺起來那麼對,那麼像是屬於他的。
她臉上還有殘存的情慾,他掌心下的心還跳得那麼快,都是因為他。
情不自禁的,他收緊了雙臂,將她攬得更緊。
她什麼也沒說,只是羞怯的閉上了眼,縱容他。
他可以感覺到,她幾乎在轉眼間就又睡著了。
她太累,他知道,她工作時他曾醒來過,但她太專心了,沒有注意到,他以為他會就此清醒,可是沒想到一下子竟又睡著。
他需要睡眠,卻不知他竟能睡得如此熟,睡到她起來都沒發現,睡到她回來也沒有知覺。
他已經太久沒有好好睡上一覺。
這太扯了,他真的會害她懷孕的。
這應該要讓他退縮,讓他離開她,可是他不想,她好溫暖,感覺起來那麼好,他喜歡她這樣貼著他,喜歡自己依然待在她身體裡,所以他繼續卑鄙的擁著她。
然後,睡著。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8-2 07:41 PM
第六章
天啊,好香……
那是什麼?
對了,是火腿……還有蛋……麵包……
吉士……甜椒……羅勒……西紅柿……
噢,那味道……是奶油……天啊……她好久沒有吃到奶油了……
我的天,奶油聞起來有那麼香嗎?可以這麼香嗎?到底是哪家在做早餐,怎麼一大早就這麼過分?
秀秀呻時一聲,在美好的食物香味中,幽幽轉醒過來。
她昏昏沉沉的爬下床,渾身肌肉酸痛的揉著眼往廁所走去,那些食物的香味聞起來更明顯了,讓她口水直流,餓到頭昏眼花出現幻覺,看見她爐子上的平底鍋在煎蛋卷,烤箱的燈還亮著在烤麵包。
天啊,她甚至還能聽見奶油煎著。
歎了口氣,秀秀走進浴室裡,在自己的小馬桶上坐下。
叮。
什麼聲音?啊對,是烤箱時間到的聲音。
她遮著小嘴打了個呵欠,跟著一楞。
等一下,鄰居的烤箱聲音怎麼會那麼大聲?聽起來好像就在她廚房裡--
她飛快睜開眼,只看見工作室的鏡子裡,有個男人從廚房料理台後站了起來,他手裡抓著抹布,打開了烤箱,把裡面的東西拿了出來。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
輕抽了口氣,秀秀驚得一顆心差點蹦出喉嚨,同時在瞬間發現三件事。
她沒穿,門沒關,而且她還在解決生理需要--
她在第一時間憋住尿,伸手將敞開的浴室門飛快用上,抓了門後掛著的浴巾飛快包住自己。
天啊,她真是睡傻了!
好丟臉、好丟臉,他看見她光溜溜走出來了嗎?他有聽見她在上廁所嗎?
她想去撞牆,她想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她想大聲尖叫,再把自己變不見--
瞪著那扇被她用上的門,她驚魂未定,心慌意亂的坐在馬桶上壓著心口,好半晌才回過神來。
OK,顯然昨天晚上那不是夢,難怪她又覺得全身酸痛了起來。
這領悟,讓她全身又再泛紅。她搞不清楚自己怎麼會全身光溜溜的,她昨天明明有穿睡衣才上床的。
難道她半夜自己把衣服脫了?昨天晚上該不會又是她主動爬到他身上吧?她真的沒印象啊!
抱著頭,秀秀面紅耳赤的想著。
現在是怎樣?她要怎麼出去面對他啊?
OK,唐秀秀,別緊張、別緊張,事情一件一件來。
她必須先上完廁所,然後洗澡。
對,洗澡。
剛剛半夢半醒的只聞到食物的香味還不覺得,現在被嚇醒,她只覺得自己身上聞起來都是剛做完那件事的味道,害她渾身發熱。
總之,先消滅犯罪證據,然後其他再說。
心跳飛快的解決了生理需要,秀秀把自己洗得乾乾淨淨的,她注意到地板是濕的,她的毛巾還少了一條,那表示他也洗過澡了。
她真希望自己有在浴室裡放件浴袍,但她沒有,所以她包著浴巾站在門後,替自己做了好幾分鐘的心理建設,才敢打開門偷看。
他仍在廚房裡,像是沒有注意到她。
趁他轉身拿餐具,她抓著浴巾,踮著腳尖,小跑步飛奔回床邊,蹲縮在隔間櫃的後面,拉開抽屜,拿起最上層的內衣褲就往身上穿,然後爬到另一邊的櫃子裡,拉開放衣服的抽屜,她本來想隨便抓件衣服穿,可是最後虛榮心還是讓她忍不住冒險多瞄了兩下,挑了件顯瘦的黑色套頭毛衣和內搭褲穿上。
她對著鏡子順了順頭髮,抿了抿唇,確定自己看起來還可以,才鼓起勇氣站起來,朝廚房裡那個男人走去。
他已經把洗乾淨曬乾的運動褲和T恤穿上了,正把橙子壓搾成汁,用手。
她家沒有搾汁機,他只把橙子對半切開,然後徒手握著那半粒橙子,就將那橙子汁全擠到玻璃杯裡,把它捏得扁扁的。
「呃……嗨,早。」她看傻了眼,從來不知道搾汁可以這樣來。
「早。」他抬眼,唇微揚。
他藍眸中的血絲少了許多,金髮在晨光中閃耀,雖然他鬍子又冒出來了一些,但整個人看起來還是好清爽,害她心頭小鹿又亂撞。
餐桌上,擺放著烤好的小餐包、西紅柿濃湯,還有一份看起來飽滿又美味的黃色蛋卷,它們聞起來好香,讓她口水都快流出來了。
「這些都你煮的?」
她像中了魔法一樣,不由自主的拉開椅子,在餐桌旁坐了下來。
「嗯。」他從料理台後走了出來,把那杯現搾橙子汁放到她面前,然後拿起麵包刀把小餐包切開。
那麵包還是熱的,一切開它就冒出白煙,香到她都快呻...吟出來,卻見他還用刀子挖了奶油,抹上。
「我不記得我有買奶油。」她吞咽著口水,兩眼直盯著他手上的餐包,喃喃說:「也不記得自己有買餐包……」
噢……噢……那奶油在餐包上融化了……
她捧著自己的臉,無法把視線從那餐包上移開,只覺得口水要流出來了。
「奶油在你的冷凍庫裡,還有半盒,餐包是我用你的麵粉自己做的。」莫磊看著她那饒樣,嚼著笑將那餐包遞到她面前,「吃吃看。」
看著那微微冒著熱氣,香味四溢,奶油還若隱若現的從切口中滲出的小餐包,她撫著心口,幾乎就要伸手去拿--
「不、不用了……」她看著那餐包,狠心的拒絕,「我、我戒奶油很久了……」
他聽了,沒勉強她,只收回了手,她的心猛然一疼。
「吃太多對身體不好……」她喃喃說著,還不忘拿起湯匙:「我喝湯就好。」
說是這樣說,她一雙眼卻還是離不開他手上的餐包,他好笑的看著她,將餐包撕下一小塊,放進自己嘴裡。
她發出了小小的抽氣聲,秀眉都聳成了八字,眼裡還真的閃現淚光,一副饑餓小貓的模樣。
他差點笑了出來,這女人真的是太可愛了,瞧著她因為太過渴望而半張的小嘴,他再撕下一小塊,送到她嘴邊。
「來,吃點。」他說著。
小麥和奶油的香味撲鼻而來,她忍了又忍,忍了再忍,最後還是不由自主的張開了嘴,他把那一小塊餐包放進她嘴裡。
這感覺好好,是奶油,真的是奶油啊……
而且這餐包好香,又有嚼勁,不是外面那種虛有其表一壓就扁的小餐包,且帶著一點鹽味,還加了葡萄乾添了甜味,它們全都在她嘴中和奶油化在一起。
噢,天啊,怎麼這麼好吃?
「再來一口?」他斜靠在餐桌旁,又撕了一小塊送到她嘴邊,唇邊帶著好可惡的微笑。
她想將雙唇緊閉,但是……但是……
她像中邪一樣又張開了嘴,再吃一口,可他才沒這樣就甘願,他喂了她一口又一口,中間還不忘遞上橙子汁,直到她把那個邪惡的小餐包整個吃完。
其他餐點,他也用同樣的方式對待她。
「不用了,我飽了,真的……」
「你確定?你不嘗嘗看味道嗎?一口?」
那個蛋卷裡,包了融化的吉士,還有炒過的火腿和甜椒、洋蔥,還有一顆半生不熟的蛋黃,他一切下去,那蛋黃就流了出來,他拿湯匙商起來,送到她嘴邊。
一口接一口的。
這傢伙真的是個惡魔啊。
「你好邪惡。」秀秀含淚哭笑不得的看著他,就連自己也不知那淚是因為吃到好吃的東西太幸福,還是因為吃了會肥才冒出來的。
「謝謝。」他笑著看她雖然抱怨著,卻還是吃掉了最後一口蛋卷,然後舔咬著嫩唇,露出一臉幸福又充滿罪惡感的複雜表情。
「你只吃那些沒油少鹽的東西會營養不良。」他告訴她:「況且,你現在這樣很剛好,根本不需要再減肥。你需要的是適量的營養和運動來維持體力。」
「這些才不是適量的營養,它們太超過了。」秀秀咕嚷著抗議。「這些至少有正常人半天的熱量。」
她的嘴角還沾著吉士和蛋黃,他伸手以拇指幫她擦掉,然後笑著放進嘴裡吃掉。「放心,多餘的熱量我會幫你消耗掉。」
他的言行,讓秀秀瞪大了眼,小臉瞬間暴紅,微張的小嘴更是莫名熱了起來。
但那男人像是沒有注意自己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只是轉過身繞過桌子,坐到她對面,開始吃起他自己那一份。
她不知該怎麼反應,只能面紅耳赤的低下頭來喝湯,喝了才想起來,她不應該再繼續吃下去,那個邪惡的餵食大魔王都已經回他自己的位子了,可是--
天啊,誰來告訴她,為什麼只是西紅柿濃湯竟然可以煮得這麼好吃?
秀秀含著那口湯,眼泛淚光的吞下,然後認命的舀了第二口,跟著再一口,又一口,她告訴自己快放下湯匙,可是最後還是很沒用的自己把那碗湯喝到一乾二淨,她只差一點就把碗拿起來舔了。
太過分了,太邪惡了,真的。
◎ ◎ ◎
他陪她出門去採買布料。
她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如此發展,吃完早餐她本來還在洗碗盤,然後他問她要出門嗎?她沒多想,只回答要去買東西,等她發現時,她已經坐上了他的車,帶著他一起去採買。
連跑了幾間布店和材料行,秀秀本來以為他很快就會無聊了,可是他一點也沒擺出不耐煩的樣子,她在忙時,他就自己件在一旁看那些布料。
中間他和她一起在一間面店隨便吃了一碗麵,然後他陪著她繼續採買。
到了最後一間店,他沒進門,去了街頭超商買礦泉水,過了一會兒才進來,那時她已經找到了要找的布,談好了價錢,要搬貨上車了。
他走上前幫忙,輕易就將整卷的厚棉布扛上了肩,拿了出去。
這間布莊是間老店,主事的是個傳承五代家業年輕貌美的美女老闆,一等他出門,就忍不住抓著她問。
「秀秀、秀秀,這傢伙是哪來的模特兒?怎麼那麼好,還來幫你進貨?」
「咦?呃……他、他不是模特兒……」她不知該怎麼和美女老闆介紹他,不禁有些結巴。
「那他是誰?難道……」美女老闆瞧著那帥哥,再看她一副害羞的樣子,雙眼一亮,興奮的說:「是你男朋友嗎?」
耶?
「不、不是啦……」她尷尬的忙否認,「他只是鄰居,住我隔壁又剛好有車,所以才順便來幫忙。」
他在這時又走了進門,問:「還有嗎?」
她嚇了一跳,回首忙搖頭:「沒了沒了,就這些了……」
「那我先到外面等妳。」他說著,朝女老闆點了下頭。
她原以為他要出門了,卻見他突然朝她伸手,摸了她左臉一下,沒想到他會這麼做,秀秀瞬間羞紅了臉。
「有灰。」他告訴她,「髒了。」
她忙遮住了臉。
「抱歉啊,咱們這百年老店,難免有些灰塵。」美女老闆呵呵呵的掩嘴笑著對他說。
他一扯嘴角,只一抬手轉身離開。
秀秀撫著小臉,等他一轉身,美女老闆立刻妖嬌一笑,頂著她肩頭,調侃道:「唉喲,哪個鄰居那麼好,還會幫人擦臉,我怎麼都遇不到?」
「他只是……我只是……只是因為我臉髒了……」她搗著燙紅的小臉,羞窘的辯解著,然後趕緊改話題說:「那個陳姊,我還有事,我先走了,那匹布你要是調到了,記得通知我……」
「一定一定。」美女老闆笑著說,見秀秀落荒而逃,忍不住還要故意揚聲說:「秀秀,你哪天要是想婚了,記得要發帖子給我啊。」
八字都還沒一撇咧,說什麼啊?
她滿臉通紅的小跑步出店門,卻見那男人站在車旁,還沒上車,搞得她萬分尷尬。
「她只是隨口胡說的,你別在意。」她解釋著。
「我知道。」他把喝完的礦泉水瓶放上車,道:「我看到前面轉角過去有家超市,去買些東西再回去吧?」
「喔,好。」難怪他沒上車。
他關上車門,牽著她的手就往前走。
咦?
看著他握著她的手,她一下子有些驚慌,不知該不該抽回手,可是他握得那麼自然,突然抽回來好像很奇怪,所以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沒有反抗,只是臉卻不由自主的更紅了。
她不知道自己在害羞什麼,明明他和她什麼事都做過了,之前他也不是沒牽過她的手,那天吃完烤肉,他就牽過了,可是現在這厲覺和當時又不一樣,感覺好像太……太親密……
在大庭廣眾之下牽手那感覺又更鮮明,活像是明目張膽的和旁人公告了什麼一般。
他牽著她漫步走過一間又一間的店,他長得太帥,好多人在看,不習慣被人一直這麼行注目禮,她越走越害羞,越走越害羞,只聽到心一直跳一直跳,跳得她都覺得自己好像得心臟病了。
可是,他的手好大又好溫暖,她捨不得抽回來。
他一路牽著她到那間超級市場,在生鮮區買了一些蔬菜水果和肉品。
「你喜歡蘋果還是水梨?」
「蘋果。」
「你家裡有紅酒嗎?」
「有。」
「芹菜?我早上沒看到。」
「我沒買芹菜。」
「我在冰箱裡有看到一袋大蒜,和一把蒜苗,但沒看到月桂葉,你有嗎?」
「我有乾燥的月桂葉,在櫃子裡。」
秀秀被他這一牽,牽握得昏了頭,臉紅耳熱的沒有辦法好好思考,因為恍神,他問什麼,她就答什麼。
他根據她的回答,挑選著食物,完全沒注意到這些問題背後的含意。還忍不住提醒他,家裡已經有了牛肉和洋蔥。
「那些不夠。」他說。
他反對的太自然,她沒有多想,只能同意他把牛肉和洋蔥放到購物車裡,等到結帳時,她才發現他買了超過她能吃的量,那些食物在購物車裡堆得像小山一樣,她一下子有些驚慌,然後他掏出了他的信用卡結了所有的帳,她才發現他不是在買她的食物,是他的。
但他為什麼問她家裡有沒有?
「回去之後,我再把我的部分結給你。」上車後,她告訴他。
「嗯。」他說著,把車開出停車位。
一個小時之後,她坐在餐桌前,知道他壓根沒打算收她錢,他把所有的食物都塞進了她的冰箱裡,而且他沒有把發票給她。
他打一開始就打算繼續在她這邊煮晚餐,而且她完全沒有辦法阻止他,就算她的理智說她不該再吃他煮的東西了,她真的會暴肥啊,可她的嘴巴和肉體都不想啊,她全身上下都呼喊著想吃他煮的東西啊。
所以她很無恥又沒用的默認了這整件事,把整間廚房讓給了他,然後卑鄙的逃去了工作台那邊,假裝不知道他在做什麼,直到他叫她過去吃飯。
他散了牛奶馬鈴薯濃湯,煎了菲力牛排,烤了蘋果派。
馬鈴薯濃湯暖了胃,菲力牛排不油但香,而那當做甜點的蘋果派黃澄澄的,看起來超美味,吃起來那是--
啊啊啊,她願意就這樣死掉啊……
◎ ◎ ◎
所以,因為這樣那樣,他幾乎就像是住在她家了。
他在她這裡煮飯,在她這裡吃飯,在她這邊睡覺--
像是要將他之前沒睡到的時間都補齊似的,一天裡他有十幾個小時都在睡,活像只一天需要睡十八小時的大貓。
只是那只貓,會在她出門時醒過來,陪她一起。
每天早上,他會去跑步,然後回來煮飯給她吃,再和她手牽手的一起出去買菜逛市場;白天她專心工作時,他就去補眠;到了晚上,他把她餵飽之後,就會幫她消耗熱量。
她從來不知自己是這麼好色的女人,可是對這個男人,她真的像上了癮一樣,完全無法抗拒,停不下來。
況且,他每天餵她吃那麼多萬惡的美食,她真的需要很多的運動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買了一盒保險套回來,看見他收在床頭櫃的那盒保險套時,她有些羞,也有點窘。
她知道做愛做的事會懷孕,她應該知道要保護自己,可說真的,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她還沒來得及想到那裡。
可他想到了,她猜他不想搞大她的肚子,這是負責任的行為,但同時也表明了他沒打算有長遠的關係。也許她應該要感到困擾,但老實說,她甚至還不太瞭解他,她真的不確定是否要生他的小孩。
所以使用保險套當然是最好的,只是前兩次他沒用,她還是有可能已經中獎了,如果她懷孕了,她希望孩子長得像他一點,漂亮的孩子比較得人疼。
話說回來,她其實搞不清楚他和她現在算是什麼關係。
朋友嗎?還是戀人?
她從來沒有和人交往過,不知道到底怎樣才算是交往了,這種事有規定的嗎?他從來沒有說要追她或者要她當他女友,可是她和他什麼事都做過了,他甚至睡在她這裡,在她忙翻天時,還幫她煮飯洗衣打掃,關於後面這一點她真的很羞愧,但那件案子真是讓她忙昏了頭,等發現時他已經把事情都做了。
在這種情況下,他和她就算是男女朋友了嗎?
她不知道,最近太忙了,她也不太能夠思考這件事,只有偶爾得空,例如洗臉刷牙或洗澡時,才會忍不住想一下。
話說回來,她其實真的不應該和他這種人走在一起,他太漂亮、太英俊、太……閃閃發亮……
從小到大,她一直在避免靠近這種男人,他們總讓她覺得自己就像只笨她的醜小鴨。
最慘的是,她這只醜小鴨,長大了還是只肥鴨子,不會變成優雅的美天鵝。
所以她很早很早就放棄當一隻天鵝了,她發現當只鴨子很自在,她可以做她自己想做的事。
她喜歡做她自己。
她幾乎忘記自己是只鴨子了,直到遇見這男人。
他修好了她鬆脫的眼鏡。
在她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他修好了她工作時會戴的那副眼鏡。
那黑框眼鏡因為她長年脫眼鏡時老是習慣用一一雙手,兩邊的鏡架被撐得太開,她工作時,它總是會滑下來。
她從沒有提過,可他注意到了,還修好了它。
那好貼心,貼心到讓她有那麼點慌,又忍不住覺得心口好甜。
咬著唇瓣,秀秀朝公園走去,停在人行道上等著,果然不一會兒,就看見那個男人拐過了彎。
陽光下的他,真的是帥到發亮。
這陣子,他雖然還是會運動,但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他看來已經不再像是身後隨時有惡魔在追趕他了。
他很快就看見了她,雖然還隔著大老遠的距離,她還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她知道他是何時看見她的,她能感覺到他灼熱的視線襲上了身,讓她渾身上下又熱了起來。
他一步步的朝她跑來,沒有加快速度,也沒有放慢。
好吧,他不是天鵝。
他的動作確實輕鬆,但他不像天鵝那般高雅。
他像只大貓,有些囂張,卻又萬般優雅,無比狂野,又那樣自然。
即便在戶外,這男人看來也像是在自家客廳一樣。他一直到三十公尺外,才放緩了腳步,從快跑,變成快走,然後來到了她面前,停下。
他每一個動作,都如此流暢,她從來沒看過有哪個人能如此自然輕鬆的使用身體的肌肉。他完全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即便是她見過的那些天王巨星和超級模特兒,都沒有他這麼自在。
他們是練出來的,他不是。
仰望著眼前這男人,秀秀臉又紅。
唉,這傢伙的性厲指數真是高到破表。
他每一次吸氣,都擴張了他強壯的胸膛,撐得那件灰色的T恤像是要爆開一樣,害她口乾舌燥的,完全移不開視線。
「怎麼那麼早?」看見這女人,莫磊忍不住微笑。
平常她總愛賴床,通常都要等他慢跑完回去,煮好了早餐,她才會被食物的味道喚醒。
「你不是老叫我應該要和你一起運動?」秀秀維持著鎮定,將視線從他誘人的胸膛往上拉,看著他的臉,把手中的毛巾遞給他,說:「不過我先說好,慢跑我跑不動,走走路還可以。」
難怪她今天全副武裝的,原來她還是想通了。
噙著笑,他將毛巾接過手,擦去一臉汗,瞧著她窈窕的身段,和包裹著她的整套黑色運動裝,她把拉煉從頭拉到了尾,直拉到了脖子上,看起來有點好笑,但他忍住了對她的指教,只問。
「吃了嗎?」
秀秀點點頭:「嗯,我吃了蘋果。」
那不夠,不過他暫時可以接受。
「你還沒跑完吧?你繼續跑你的,我慢慢走就好。」她舔了舔唇,說:「我只是等著拿毛巾給你而己,你把毛巾掛脖子上,流了汗就擦掉,不然風一吹容易感冒。」
他很少感冒,但他沒有拒絕她的好意,只把毛巾掛在脖子上,然後低頭看著她問:「你有什麼打算?」
「打算?」她眨著大眼,楞楞的問。
「妳打算走多久?」他再問。
「繞個公園走兩圈吧。」她戒備的看著他說。
「那不夠,你要減肥,對吧?」他歪著頭,鳴著笑,道:「運動前二十分鐘是在消耗你血液中的游離脂肪,大約二十分鐘之後才會真的燃燒到脂肪細胞,所以要減肥至少要四十分鐘,才有效果。」
她瞪大了眼:「你唬我的吧?」
「不是。」
一瞬間,她好想轉身落跑,可是那樣顯得她好沒用,就在她還在掙扎的時候,他笑看著她,開口問。
「你上次為了運動而運動是什麼時候?」
「呃……」這個問題,讓她一楞。
「一年前?」他挑眉。
她沉默著,心虛的把視線移開。
「兩年前?」
她繼續保持沉默,耳朵卻紅了起來。
「秀秀。」
唉,他叫了她名字嗎?
心頭猛地狂跳了好幾下,秀秀忍不住抬眼瞅他,只見他嘴角帶笑的垂著眼,溫柔的看著她。
「你得告訴我,我才能幫你,不然一下子太超過,很容易有運動傷害的。」
天啊,他那模樣真讓人心動。
她再舔了舔發乾的唇,羞窘的老實承認:「上一次,是我還在念高中的時候。」
莫磊聞言,為之一楞。
高中?她還真是不愛運動啊,難怪她又白又嫩,全身那麼軟,動不動就一副肌肉酸痛的可憐模樣。
他右眉挑了起來,她可以看見他的驚訝,不過他沒有嘲笑她,只瞧著她道。
「那我想,我們得先從做暖身操開始。」
「咦?暖身?不用了,你去跑你的,我自己慢慢走就好了。」她急忙揮手。
「走路也是要暖身的。」他抓住她亂揮的小手,牽握著她往公園裡走去。
「是嗎?」被他大手一握,她一下又有點恍神。
「開始前和開始後都要拉拉筋。」他告訴她,帶著她到草皮上。「很簡單的。」
秀秀還想抗議,但是他根本不理會她,這男人要霸道時,那是真的很霸道的。
他在草皮上教她做伸展操,教她如何轉動腳躁,怎麼鬆開筋骨,那真的不難,也實在很簡單,只是她實在很不習慣在那麼多人面前伸展身體。
當她畏首畏尾的伸著手腳時,他站在她身後,伸手將她的手舉得更高,然後往後伸展,道:「吸氣。」
她不敢,她覺得她的胸部活像飛彈一樣凸出,感覺全世界都在看她。
「別怕,大家都在運動,沒什麼時間看旁邊的人。」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他靠在她耳邊說。
「才怪,我就會一直看別人。」她滿臉通紅的嘟嚷著。
「你都已經把自己包得和粽子一樣了,還怕別人看什麼?吐氣。」他說著把她的手慢慢放下來。「再一次。」
她不得不照著做,因為她若不照做,他會伸手幫她。
「我才沒有把自己包得和粽子一樣。」她羞惱的抗議。
「你的身材很好,你不需要因為自己比較豐滿就覺得自卑。吸氣,挺胸、縮小腹,不要駝背。」他泰然自若的告訴她,一邊指導她的姿勢。
「我才沒有……」她咕噥抗議,卻心虛的講不完。
「你應該知道,大部分的男人喜歡前凸後翹,抱起來有點肉的女人。」他邊說邊走到她身旁,再道:「好了,右腳往前踏一步,弓起,兩手放在右膝腿上,左腳在後拉直,下壓,然後停住。像這樣,你會感覺到左腳腳筋有點緊,不用勉強,你先有個型就好。」
她學著他的動作,真的感覺左腳筋緊緊的。
「你也是嗎?」偷瞄他一眼,她忍不住問。
「也是什麼?」他挑眉。
「喜歡……」她把視線拉回來,故作鎮定的面對前方,問:「有點肉的?」
「當然。」他噙著笑,道:「現在站直,然後換腳。」
「為什麼?」她換腳,卻察覺到他的視線落在她發燙的臉上,但她還是忍不住想問:「瘦一點不是比較漂亮嗎?」
「瘦的抱起來,對方的骨頭很容易戳到我。」
「什麼?」她傻眼,以為自己聽錯,不禁掉頭看他。「你開玩笑?」
那男人收回了腳,站直了身體,「你站好。」
她乖乖跟著收腳站好,以為他要指導她下一個動作,誰知他走上前來,伸出手就將她擁在懷中,害她吃了一驚,嚇得忘了要反應。
這裡是公園耶,光天化日之下耶!
她小臉暴紅、杏眼圓睜,她應該要叫他放手,可是他身上好溫暖,就連他流的汗聞起來味道也好好,害她忍不住吸了一大口氣。
天啊,她真的是個變態。
「你看,你抱起來很剛好,身上沒有任何一根骨頭會戳到我。」
他沙啞性厲的聲音,就在她耳邊,秀秀猛地清醒過來,又羞又窘的趕緊道:「OK,OK,你說得很對,我明白了,麻煩你先放開我。」
「妳明白了?」他問。
「明白了明白了。」她慌張的說,全身僵直,不敢亂動一下。
「真的明白了?」他貼在她耳邊再問,「也許你應該把手環在我身上,仔細感覺看看。我也有肉,所以骨頭也不會直接戳到你。」
「不用了,我真的明白了。」她面紅耳赤的猛點頭:「非常明白。」
他笑了出來。
那一秒,她知道他是故意的。
「這一點也不好笑。」她羞惱的說:「快放開我,大家都在看了。」
他輕笑著,但還是如她所願的鬆開了手。
一獲得自由,她立刻臉紅心跳的往後跳閉,看都不敢看旁邊有誰在瞧,只慌張的道:「我想我們暖身運動做得夠多了,現在可以開始走路了。」
說著,她匆匆轉身離開犯罪現場。
他笑著跟在她身後,幾個大步就走到了她身邊,說:「妳知道,妳真的不需要那麼在意別人的眼光。」
「我不習慣被那麼多雙眼睛盯著看。」她咕嚷著,幾乎要小跑步起來。
他的笑聲,在耳邊輕響。
「你好討厭。」
她喃咕著抱怨,他的笑聲聽起來更開心了,可當他再次握住她的手時,她還是無法抽回手,甚至忍不住心跳加快。
幾秒鐘後,她忍不住偷瞄他,只見他嘴角仍嚼著笑,看起來一副輕鬆極意的模樣。陽光透過林葉,隨著他的移動,一一錯落在他俊美的臉龐,微風吹過他微微汗濕的發,讓他看起來該死的可愛又性感。
然後,像是聽覺到她的視線,他轉過頭來,瞧著她,又笑了。
那抹笑,如此勾人,教她臉又紅、心狂跳。
可惡,她怎麼會遇到他這麼個煞星呢?
她真的不應該和他這種人在一起,他不只是帥而已,他有某種特別的氣質與魅力,和可怕的自信,像他這樣的人是會發光發熱的,和她這種人不一樣,即便他不想,他這輩子到死都會吸引別人的注意。
而她這一生,一直在避免的,就是被人行注目禮。
她曉得若和他在一起,絕對是在自討苦吃、自找麻煩。
可是,天啊,她想他是真的喜歡她。
不是因為她很會做衣服,不是因為她是誰的女兒,從來沒有人真的因為她是她而喜歡她。
但他是。
她可以看見他眼裡的笑,和難以掩藏的情慾。
那一秒,奇怪的燥熱從手上傳來,竄至心頭,一瞬間幾乎想抽手,可幾乎在同時,他卻皈緊了大手,將她的手握得更緊。
她羞得轉過了頭,卻沒抽手。
算了,其他的,就順其自然吧……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8-2 07:43 PM
第七章
噠噠噠噠噠噠--
縫紉機的聲音,輕輕的迴盪在空氣中。
噠噠噠噠噠噠--
他在那規律的聲音中轉醒,午後的陽光透窗而入,風悄悄吹拂而過。身旁的人已經不在,他翻過身,看見微風將輕紗吹揚。
半透明的白紗後,那個女人在工作台旁,認真的縫製著衣服。
她又戴上了那讓她看來像個學生的黑框眼鏡,長長的發被粉紅色的鯊魚夾松松的夾著,經過了幾個小時之後,那夾子已經幾乎失去了功用,快從她發上掉了下來,。
她沒有注意到這件事,就像她沒注意時間的流逝一樣。
忽然間,她停下了縫紉機,將那布料拿了起來,反過來看那上面的線條,然後她擰起了眉頭,咬著唇瓣,啃著指甲,盯著手上縫到一半的東西,反反覆覆看了好久。
她那煩惱的模樣,看起來真是超可愛的。
他知道她會拆了它。
幾秒後,她拿起剪刀拆了它。
她是個龜毛的小東西。
對別的事,她隨便得很,但對於她製作的衣服,她比任何人都還要吹毛求疵。
一件衣服從畫草稿到她完成,常常需要耗費她許多天的時間,而且每件衣服製作到最後,她常是日以繼夜的趕工,非要廢寢忘食,一鼓作氣做完,她才會甘心。
有一天,他曾好奇問她,為什麼要趕成這樣,他記得她害羞的紅著臉說,她自己會忍不住想快點看到成品,沒有做完她睡不著。
有時候睡到一半想到什麼主意,她還會忍不住爬起來繼續加工。
若是有了更好的想法,她寧願將整件衣服重新製作也不願將就。
常常他看著她做那些衣服,都覺得她像是著了魔一樣,一開始他無法理解她為什麼願意耗費那麼多心力去做一件衣服,可是當她一次又一次完成那些衣服時,他開始能夠瞭解為什麼。
她做出來的衣服有著不可思議的美麗,每一件都像是藝術品,他從來不曾見過像這樣的衣服。
那些金色的、銀色的、紅色的,藍色、紫色、黑色、白色的絲綢,經過她的巧手,變化出各種的模樣,滾邊的、長尾的、刺繡的,每一件都華麗又高雅,有些狂野的像野玫瑰,有些高貴的像白百合,有些則優雅的像水仙。
她連衣服上的小飾品,都是自己加工製作的,無論是搭配用的小珠包或帽子,甚至是衣服上的鈕扣、別針,她若找不到合意的,就會乾脆自己做。
當初他看見她桌上的小鉗子,就是她拿來綁中國結的,她說用鉗子才拉得緊。
她示範給他看過,她把那支鉗子用得出神入化,她甚至能用那支小小特別磨尖過的尖嘴鉗,夾著那透明的魚線,拿來穿那些撒在桌上比米粒還要小的人造水晶,然後編織成任何她想要的花樣,他這輩子只看過阿南哥這樣使用工具,而阿南哥還是天才外科醫生。
她的打火機是拿來燒線頭的,鐵錘是為了要釘皮鉤,她還有一堆大大小小的工具,全收在她觸手可及的那些抽屜之中。她少數沒有自己動手的,就是那些漂亮的蕾絲和刺繡;它們有一些是古董,但有更多全是另一個女人做的,那女人會把她要求的圖案做好,然後寄過來給她。
她喜歡做那些衣服,那些美得不可思議的衣服,是她的心血。
每一件都是。
她愛它們。
他常常看見她在做好時,忍不住站在穿衣鏡前,將它們放在身前比畫,然後露出很開心又羞澀的表情。
但她從來不穿它們。
她只會在身前比一比,然後依依不捨的把它們收進紙箱裡,再寄出去。
「你為什麼不穿?」
昨天晚上,當她完成另一件禮服偷偷在照鏡子時,他忍不住問她。
她嚇了一跳,因為被他發現而臉紅。
「你應該穿穿看。」他看著她說。
「我不行。」她害羞的搖了搖頭。
「為什麼?」他不懂。
「因為我不是天使。」她悄聲說。
「什麼意思?」
「這不是我的尺寸。」她移開了視線,小心的將那禮服收好,放進箱子裡。
那一秒,他知道那只是藉口。
為了不知名的原因,她不穿自己做的衣服,即便她熱愛它們,縱然它們每一件都像是女人們求之不得的夢幻逸品,她卻不敢穿自己做的衣服。
「你應該為自己做一件。」他告訴她。
「也許吧。」她看著他,羞怯的笑了笑,說:「也許改天有空我會做一件。」
他懷疑她真的會做。
他喜歡她認真做衣服的樣子,喜歡看她像個小女孩一樣,在鏡子前擺姿勢。他喜歡看她撫摸那些衣料,喜歡看她閉著眼睛感覺它們,然後思考它們應該是什麼樣子。
她每次那樣做,都會讓他忍不住想把她的手從那些布料上,拉到他身上。他喜歡她撫摸他時,黑眸氤氳、粉唇半張,小臉羞紅的模樣。
她是個性感的女人,但她認為自己不漂亮。
她沒有直接說出來,她和人相處時也很正常,可他感覺得到她有著奇怪的自卑感,她把那個部分的自己隱藏得很好,但他還是察覺到了。
她明明是做衣服的,而且還是很高明的服裝設計師,可是她自己的衣服幾乎全都寬大得像布袋,顏色則大部分都是暗色系的。
她身材很好,但她遮掩著它們,她認為自己太胖,胸部太大,屁股太圖,所以她才會老是想減肥,又拿那些黑色咖啡色的布袋遮她的丑。
他不知道到底是誰灌輸了她這個觀念,當初那個人,一定曾經深深的傷了她的心,才會讓她覺得自己是只醜小鴨。
想到曾經有人那樣惡劣的傷害她,就讓他忍不住撐起眉頭,莫名想將那個人抓住去撞壁。
她又曲起膝,睡在椅子上啃指甲了,擰著小小的眉頭,一雙美目直盯著手上的布料,然後她轉過來偷看了他一眼,他沒有將眼完全睜開,只開了一線而已,見她轉頭,他保持不動。
以為他還在睡,她偷偷摸摸的下了椅子,脫去了身上寬大的毛衣和長褲站到鏡子前,將那一大塊鮮紅色的布料拉到了只穿著貼身衣褲的身上圍了起來,迅速的拿小夾子和別針拉出了皺裙與線條。
幾秒鐘之內,她就變出了一件樣式簡單,但卻高雅大方的露肩禮服。
她咬著唇,對著鏡子左顧右盼,臉上浮現淡淡的紅暈,然後又偷瞄了他一眼,確定他真的還在睡,才跟著把上面的領口往下拉到豐滿的胸口,再將前面的裙擺拉高,別在嫩白的大腿旁。
她從來沒穿過這麼亮麗的顏色,那鮮紅的色調,襯著她白皙的肌膚,讓她整個人都亮了起來。
她在鏡子前轉著圈圈,看前看後,再走了幾步,然後低頭修改夾子與別針的位置,讓那些衣料的線條更流暢好看,將她的身材整個凸顯了出來。
跟著,她拿掉了發上的夾子和鼻子上的眼鏡,羞怯的對著鏡子擺出幾個性感的姿勢,然後自己捂著臉,喃喃咕咕的。
「天啊,唐秀秀,你真是個小騷包……」
她自嘲的嘀咕和那可愛的模樣,讓他唇角也微揚。
她站在鏡子前欣賞自己,然後伸手撫著鏡中的自己,笑意緩緩從她眼中嘴角退去。
輕輕的,她歎了口氣,跟著縮回了手。
那小小的歎息,無端揪住了他的心。
下一刻,她離開了那面鏡,將長髮重新夾起,把那塊布從身上拆下,穿上衣服,回到工作台前,戴上眼鏡,再次開始裁剪車縫那塊布。
她動作很快,那天黃昏時,她已經將那件禮服做出了一個大概的模樣,套在那沒有頭的人體模型上加工,他一看就知道那禮服的胸圍太小了,不是她的尺寸。
那一天,他知道,她每一件衣服都是為自己做的。
她希望能穿著它們,但她不敢。
因為她覺得自己不夠漂亮。
他真的希望抓著那個傷害她的人的頭去撞牆,但他不能,所以那天晚上,他烤了一個草莓蛋糕給她吃。
她看到那個蛋糕時,兩手壓著心口,一張小臉瞬間變得閃閃發亮。
「我會肥死,真的會肥死噢,天啊,好好吃你真的是個惡魔……我到底是哪裡得罪你了……你要這樣對待我……」
她一邊碎念抱怨,一邊卻還是忍不住含淚將那用鮮奶油和草莓做的蛋糕塞進性感紅嫩的小嘴裡,然後發出滿足的呻...吟。
他喜歡看她吃東西的樣子,她還沒吃完,他已經忍不住低頭將她吃了。
這真的是很糟糕。
可是和她在一起,是那麼有趣,她的表情千變萬化的,反應可愛又有趣。
他喜歡她,很喜歡。
他說她很好抱不是在開玩笑的,這女人從頭到尾都和他撮合得剛剛好,她像是天生就應該要待在他懷裡。歡愛過後,她總是害羞得幾乎不敢看他,都那麼多次了,她還是常常羞得滿臉通紅。
他喜歡和她在一起,不只是性愛,也喜歡她和他一起洗完碗,一起去買菜、散步,一起窩在沙發上。他也喜歡看她堅持把所有的衣服都反過來曬,或是把他所有的T恤都拿來燙得整整齊齊的,再迭好放在她的衣櫃上。
她真的不需要燙它們,他從來沒燙過它們,就連小肥也沒幫他燙過,可是他喜歡看她把他的T恤燙好折好和她的放在一起。
有一天早上要出門時,他發現她還補了他破掉的褲子。
他坐在玄關邊,看著那只破了好幾天的運動襪,莫名的暖意上了心頭,剛剛從衣夾上收下來時,他還沒發現,等穿上了,才想起這雙襪子應該在拇指那見破了一個小洞,但那個洞不見了。
它不再是破的了,它被人小心縫補得幾乎看不見痕跡,那不是用縫紡機簡單縫過而己,她是用手工補的,甚至用了和襪子相同的黑棉線,他能看見那細心的縫紉天衣無縫的將那個小洞完美的補了起來,他摸上去甚至感覺不到丁點凹凸。
只是一隻襪子,他再買過就行了,可是她卻一聲不吭的替他補好。
那小小的心意,暖了心,也暖了腳。
她還在睡,他沒有吵她。
那一日,他跑起來無比輕鬆,感覺像是她在他腳上裝了一雙翅膀,而不是補上一個洞而已。
和她在一起的日子,過得好快。
他忘了自己已經有多久沒有去看時間,沒有再盯著手機看,他甚至忘了幫手機充電,直到要洗牛仔褲時,才發現它在口袋裡,那黑色的機子,早已呈現完全無電源的狀態,都不知道這樣過了多久。
他楞看著它,半晌,才回到隔壁,將充電器拿過來,插上電源,替它充電。
手機裡,除了幾封小肥傳來的簡訊和來電之外,沒有別人,但最後一封簡訊是阿震哥傳來的,裡面只有一行字。
回我老婆簡訊。
那是個顯而易見的威脅,日期是今天早上,他迅速回了一封簡訊報平安,免得小肥拖著阿震哥一起殺過來,逼他搬回去。
他不想面對那對夫妻,小肥人很好,但她藏不住臉上的表情。
小肥擔心他,他知道,就是知道,才更無法面對。
他把手機調成靜音,留在插座旁充電,然後去煮飯。
◎ ◎ ◎
又是夜。
洗完澡後,秀秀拿出了指甲剪,坐在沙發上,在她腿上墊了張衛生紙,先剪完了她自己的,才紅著臉,要他把手交出來。
「你要不要也剪一下?」她瞅著他問。
原本在傳簡訊給小肥的他楞了一下,轉頭瞧著她,才發現她看似鎮定,潔白的耳朵卻是紅的。
他的指甲確實變長了,他從來沒有讓指甲留得那麼長過,他沒有那個機會,直到這一次放假。
看著身邊那緊張的小女人,他放下了手機,把手交給了她。
她轉過來,盤腿面對著他,低著頭,小心翼翼的幫他修剪指甲,烏黑微濕的長髮垂落她酡紅的臉頰旁,她才剛洗過頭,長髮沒有完全吹乾,聞起來好香。
她的手小小的、軟軟的,每一片指甲都漂亮得像粉紅色的珍珠貝,除了左手食指之外,她煩惱時會不自覺啃著那片指甲,即便修剪過,還是可以看出它被咬過的痕跡。
除此之外,她每一根手指都又小又漂亮,可愛得不得了,她的手幾乎只有他的一半大,很難想像,她竟然能用這麼嬌嫩的小手,做出那麼多漂亮的東西。
可她真的有一雙靈巧的小手,她溫柔的托著他的手,用指甲剪利落的將他堅硬的指甲一一修剪成漂亮的圓弧形。
「你不要一直盯著看,我會緊張。」她低著頭,小聲的咕嚷著。
他嚼著笑,妥協的把視線從她靈巧的手,往上移到她泛紅的小臉。
「莫磊?」
「嗯?」
「你一直看我的臉,我也會緊張。」
他笑了出來,「我不看你要看什麼地方?」
「手機啊。」她咕喂,「你剛不是在搞你的手機?」
「我弄完了。」他瞅著她羞紅的臉說。
「噢。」她應了一聲,然後閉上了嘴。
看著她修剪完他的右手,他主動把左手也送上前,她握住了他的手,繼續修剪他的指甲。
「秀秀?」
「嗯?」
「認識我的人都叫我阿磊。」
秀秀楞了一下,抬起眼來,卻見他不知何時整個人也轉了過來面對著她,他左腳曲起立著,右腳半彎抵著她的膝頭,左手被她握在手中,右手半彎的擱在沙發椅背上,撐著他那張俊帥到不行的臉,溫柔的笑看著她。
他那張臉靠得好近好近,近到她都能感覺到他的氣息拂上了唇瓣。
「妳可以叫我阿磊。」
「噢。」她臉又紅,熱燙燙的,只能吶吶的應了一聾,然後羞窘的低下頭來,咬著唇瓣,繼續鎮定的替他修剪手指甲。
他不應該逼她,她已經知道了,她之後會那樣叫的,他知道。
可是,奇怪的情緒,在心頭輕搔。
瞧著眼前低垂的腦袋,紅著臉專心幫他修指甲的小女人,他忍不住叉開口。
「秀秀。」
「嗯?」
「叫我阿磊。」
她握著他的小手顫了一下,他能清楚感覺到,她露在發外的耳朵更是在那瞬間紅透,像隨時要燒起來似的。
但是,她沒有吭聲,只用貝齒咬著唇。
胸口無端收緊,他想聽她叫喚他,現在就想,很想。
不覺中,他朝她傾身,逼近,抬起右手,以指腹輕撫她紅到發燙的小臉,撫著她被咬住的唇。
她抽了口氣,鬆開了咬著唇瓣的牙:「你……你會害我剪到你的肉的……」
這女人結巴害羞的樣子真可愛,他湊得更近,垂眼瞧著她,啞聲道:「秀秀……」
他性感沙啞的呼喚,讓她腳趾蜷曲、渾身發軟,這男人怎能每次都把她的名字喊得像是某種法式甜點?
他將她的下巴輕抬,強迫她看著自己。
秀秀不得已抬起頭來,卻在看見他的臉時,心頭一顫。
眼前的男人,藍眸深深,他如黑夜裡的獸一般,直勾勾的看著她,悄聲說:「你知道……我要聽的不是這個……」
她知道,可是她需要心理準備,等她練習過了,喊起來不會緊張了,可以叫得順口一點了,再說。
但他不給她時間,他沒有耐性,他逼得更近了。
她忍不住想往後退,想轉身逃走,但她還沒剪完他的指甲,她腿上都還墊著裝滿了指甲的衛生紙呢。
他知道她無處可逃,他的手指又撫上她的唇。
那瞬間,她知道她不說,他是不會放過她的,所以她忍著羞與窘,忍著紅燙燙的臉,捏握著他另一隻安分到不行的大手,看著他俊美的臉、深邊的藍眼,張開了嘴,結結巴巴的道。
「阿……阿磊……」
幾乎在那瞬間,一抹笑浮現在他嘴角,在他眼中,但那抹笑,不像平常那樣微揚即止,那抹笑在他臉上擴散了開來,照亮了他整張臉。
他看起來好開心、好開心。
他笑得像個小男孩一樣,而那,緊緊揪住了她的心。
那個有著男孩笑容的男人坐了回去,把那誘人的右手,也撐回了自己臉上,笑看著她,「你繼續吧。」
「繼續什麼?」因為被他一鬧,她完全忘了剛才在幹嘛,傻傻的問了,才醒悟他是要她繼續剪指甲,忙滿臉通紅的舉手開口制止他回答:「別說!不准說!我想起來了!己經想起來了!」
他閉上嘴,還用右手在嘴邊做出把拉煉拉上的姿勢,但他的嘴角還是啥著笑,眼裡還是有著笑。
那樣子,只讓她更窘。
該死,這男人好可惡,但是也好可愛。
秀秀尷尬的低下頭來,繼續幫他剪指甲,一顆心卻因為他的行為,狂亂的跳,泛著莫名的甜。
他又在看她了,她知道,每回抬眼,她都會看見他的眼。
在她幫他剪指甲時,他自由的右手又從沙發椅背上溜了過來,撈著她逃出髮夾的長髮玩,他像只貓一樣,一下又一下的挑著她的發,抓了又鬆開,鬆開了又纏上,纏上了又再鬆開,攪得她心神不寧的。
「你是貓嗎?」她害羞又好笑的看他一眼。
他又笑,卻沒鬆手,只以那不規矩的手,梳玩著,讓她如雲般輕柔的黑髮在他指間翻滾錯落。
這男人這樣弄得她頭皮又酥又癢,還莫名的麻軟,秀秀紅著臉,伸手將黑髮從他手中抽回來。「別玩了。」
失去了把玩的東西,他把手撐回驗上,啾著她修剪他尾指的指甲。
雖然他才是白種人,但她的手卻比他的還自上許多,和他那又粗又大的手指不一樣,她的手指真的是非常好看,珠圓玉潤的,白又粉嫩。
雖然她靠手工作,可她很注重雙手的保養,再忙再累,她都不忘擦護手霜。
她剪完最後一片指甲了,還仔細的幫他拿挫刀修了下邊緣,然後才放下指甲剪,把腿上收穫滿滿的衛生紙小心包好,拿去垃圾桶丟掉,再帶著乳液回來,擠了一點給他。
她原以為他會抗議要擦東西,但他沒有反抗,只是把乳液在手上抹開,然後看著她問。
「好了?」
「好了。」她點點頭。
下一秒,他離開了沙發,站了起來,杵在她身前,低頭看著她,然後朝她伸出了手。
她瞧著他眼裡的熾熱,渾身發燙,那一瞬間,忽然知道他一直在等,從剛剛就一直在等。
等現在。
一語不發的,她把手交給了他。
他輕輕將她握住,笑了。
然後將她帶到懷中,低頭親吻她。
◎ ◎ ◎
她的月事來了。
凌晨兩點,秀秀痛得從床上爬起來翻找止痛藥,可一下床赤腳踩到冰冷的地板,讓她更加痛苦,好不容易她走到廁所墊了衛生棉,在五斗櫃裡翻到藥,一陣劇痛卻猛地襲來,讓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忍不住一手抓著藥和抽屜,一手抱著肚子,蹲在五斗櫃前的地板上。
「怎麼了?」
聽見他的聲音,她費力擠出一句,「沒事……」
她聽起來不像沒事,看起來也不像沒事,莫磊走到她身邊,只見她抓著抽屜的那隻手指縫裡,還夾著一排止痛藥,再瞧她那面無血色的抱著肚子的模樣,他很快就猜到她怎麼了,他長大的環境有不少女性,其中有幾個都有同樣的困擾。
「你經痛嗎?」他問她。
「我沒事,吃個藥就--」
他小心的將她抱了起來,她因為突然的移動,痛得抽了口氣,停住了說到了一半的話,疼到連覺得好丟臉的力氣都沒了,手中的藥因為脫力,掉到了地上。
她的反應,讓他胸口一緊。
「抱歉。」他幾個大步就將她抱回床上,幫她把止痛藥撿回來,倒了開水,給了她一顆藥。
「一顆不夠……」她縮在床上,握緊了那顆藥,臉色蒼白的看著他說。
這女人痛到連嘴唇都發白了。
他很想給她第二顆,但止痛藥吃多對她不好。
「一顆就夠了。」他撫著她蒼白的小臉,告訴她,「你先吃了,我會幫你的。」
幫她?怎麼幫?幫她痛嗎?!
秀秀傻眼,好想對他吼叫咆哮,但那瞬間她唯一有力氣做的事就是昏倒。
然後他把藥收起來了,離開了她。
看著他消失的背影,秀秀無言以對,只能先吃了那顆藥,用開水把它吞下去,跟著慢慢躺倒蜷縮在床上,然後希望自己已經死掉了。
她閉上眼,出氣多、入氣少的躺著,痛到眼淚都快掉出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聽見他的腳步聲,感覺到他重新出現在床邊,她睜開眼,看見他端著一盆熱毛巾,肩上還掛了一條浴巾。
他把那盆毛巾放下,幫她脫掉上衣。
她沒力氣反抗,甚至沒力氣問他要做什麼,她只能任他擺佈,他讓她趴在床上,將浴巾舖到她赤裸的背上。
下一秒,某種熱燙的東西被放到了她肩上、背上,然後是後腰,那幾乎在瞬間就舒緩了一小部分的疼痛。
忽然間,她領悟到,是那些熱毛巾。
他坐到了床尾,先將乳液擠在手中溫熱,才開始揉按她冰冷的腳趾頭、腳底板和糾結的小腿肚,那有點痛,但比肚子那可怕的悶痛要好多了。
他的手很熱,一次一次順著她冰冷僵硬的指頭和肌肉,慢慢的,她感覺腳趾頭不再那麼冰冷,小腿的肌肉也不再糾結成塊,更神奇的是,腹中的疼痛竟然開始舒緩。
他用熱毛巾把她的左腳包起來,再用乾毛巾再包上一層,然後用同樣的方式處理她的右腳。跟著他把她背上漸諒的熱毛巾拿走,取下浴巾,替她按摩變暖的背,他的大手刷過來揉過去的,用指節與拇指、掌心,幫她按開肩背上每一處緊繃,每一個糾結,從她的肩,順著她的背脊兩旁,緩緩揉開,直到她的後腰,跟著是她酸痛到不行的腰臀交接處,最後再一次從脊椎兩旁往上揉推至她的肩,再從兩旁雙手順推出去,直至指尖外。
那感覺好舒服,她忍不住歎了口氣,不自覺放鬆下來。
他來回重複了好幾次,每一次都讓她覺得,疼痛好像被他推出去了一點,沉重的身體像是輕了一些。
雖然她的小肚子還是痛,但她真的覺得好多了。
他拿掉了她腳上的毛巾,小心的擦乾,替她蓋上棉被。
她昏昏欲睡的,感覺他走開了,然後又回來,這一回他溫柔的將她扶坐起來,給了她一杯熱水。
「喝一些,你會好一點。」他說。
她捧著那杯子,乖乖喝了。
「還痛嗎?」他上了床,靠坐在床頭,讓她坐在他懷裡。
「好多了。」秀秀點點頭,一口一口的喝著那杯熱水。
等她喝完了水,他拿被子環著她,從床頭拿了一小塊沾了醬料的東西餵她。
她咬了一口,是烤過的吐司沾著巧克力。
「哪來的巧克力?」她貪婪的吃著,邊間。
「櫃子裡有可可粉。」他告訴她。
那是無糖的,可是他加了糖進去,還有牛奶,然後把吐司切成小方塊,沾醬之後拿去稍微烤熱,那東西好吃得要命,安慰了她的心靈。
莫名其妙的,眼眶微微發熱,泛紅。
他的大手,落在她頭上,輕輕撫摸。
那溫暖的懷抱,細心的照顧與安撫,都讓她心頭更緊,好久沒有人這樣照顧她了,當熱淚盈滿眼眶,她忍不住將臉埋進他懷裡,喉頭有些哽咽的吸著鼻子。
「抱歉……我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
「你只是身體不舒服。」他的唇刷過她的額角,大手撫著她的背說:「情緒不穩是很正常的。況且,我爸說過,只要是女人,何時想哭就能哭,這是你們的特權,但男子漢大丈夫,我們有淚不輕彈。」
這話,讓她破涕為笑。
她感覺他似也笑了一下。
「你幾歲時,他這樣和你說?」
「七歲。」
「你爸好可愛。」她說。
這句評論讓他真的笑了出來,她可以感覺到那低啞的輕笑在他胸膛中震動。
雖然在笑,他還是不忘再拿了一小塊巧克力吐司喂懷中的小女人吃。
她乖乖張嘴讓他喂,半點也不想反抗。
「好好吃。」睡在他懷中,秀秀啞聲告訴他。
他嘴角輕揚,繼續再喂。
她乖巧的又吃了幾塊,雖然他已經去洗過了手,她還是聞到了熏衣草和玫瑰的香味,在他手上。
那是她放在浴室裡的精油,顯然他找到了它們。
「阿磊?」
「嗯?」
「你怎麼會懂這些?」
「哪些?」
「精油、按摩……」這男人不只是懂而己,他沒滴太多精油在乳液中,他調的味道很好聞,非常的剛好,不像是新手,而且他按摩的技術非常熟練。
他又沉默了幾秒,她以為他不會說了,但他還是開了口。
「我媽是芳療師。」他撫著她的背,說:「我從小在旁看,她教了我一些基本的東西。」
「真好。」她羨慕的說。
「怎麼說?」
「我爸媽都是個工作狂,沒什麼時間陪我。」
「你是獨生女?」
「嗯。」她扯著嘴角,閻上了眼,靠在他肩上說:「他們沒時間生第二個,養孩子太累太浪費時間了。」
她輕描淡寫的,可他聽出其中的寂寞。
忍不住,又喂了她一小塊的巧克力吐司,她好乖好乖的張開嘴,不像平常總要試圖掙扎一下,他知道她一定很不舒服,才會這麼乖巧。
他抹去她唇上的巧克力醬,安慰她說:「其實兄弟姊妹太多也很麻煩的。」
「像是什麼?」
「吃飯要用搶的。」
她愣了一下:「真的假的?」
他回想家裡聚會的情況,那些記憶如此鮮明,恍若昨日,一下子便浮現腦海,脫了口。
「當然,事實上,幾乎什麼都要搶,動作太慢就只能在旁邊看,我們從電視遙控器,到電腦使用權,甚至最新出的電玩、籃球、足球--」
秀秀噗哪一聲笑了出來,道:「籃球和足球本來就規定場上只能有一顆球啊。」
「你說的沒錯,我想那是我們喜歡它們的原因。」他輕笑出聲,說:「遙控器搶輸了,總有人會賴皮,常常不小心就打起來,但家里長輩嚴禁我們打架,被逮到得去罰跑或禁足,很慘的。所以我們改運動來比賽。」
「比賽?你們賭球嗎?」她笑間。
「嗯,贏的人,就能少洗一次碗,多吃一塊牛排、一隻雞腿,或擁有一天或幾個小時的遙控器控制權,看當時想要的是什麼而定。」
「你到底有幾個兄弟姊妹?」
他又笑,道:「很多個,其實我們沒什麼血緣關係,但父母交情很好,所以住在隔壁,從小他們就一起照顧我們,因此我們小一輩的也像一家人一樣。」
「感覺好熱鬧。」她枕在他肩上,欽羨的說:「我從小就一個人,只能和不會說話的洋娃娃玩,後來大了一點,科技進步一些,娃娃會說話了,但其實也只是我自己錄的聲音。我會事先錄好一段話,然後讓她回答我。那是我小時候唯一的朋友,我幫她做了好多衣服。」
「你是因為這樣才開始做衣服的?」他撫著她的後腰問。
「嗯,那是我第一次被人注意和稱讚,我好高興,那是他們第一次稱讚和注意到我。」
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淡淡的自嘲。
她沒說清楚他們是誰,但他卻有種感覺,她指的他們,是那對工作狂父母。
不自覺,胸中微緊。
她是個寂寞的小孩。
曾經,他不懂寂寞是什麼,這輩子不曾懂過,還以為他永遠也不會懂。
可他現在懂了,早已清楚知道,這十年來,他一直很寂寞。
很寂寞。
「你一定很喜歡你的家人。」
她輕柔的聲音,悄悄飄散在空氣中。
他微楞,垂眼看去,只看見她溫柔的瞧著他,冰冷的指尖撫上了他的臉龐,就在他嘴角邊。
秀秀凝望著他,心微緊,指出一件事。
「你想念他們。」
這個問題,讓他微僵,她靠著他,所以能感覺到,他美麗的藍眸收縮著,雙層緊氓,沉默不語,可她知道她是對的。
「阿磊,既然你在放假,為什麼不回家?」
那是個錯誤的問題。
問出口的那瞬間,她就知道了,可她完全來不及阻止自己,它已經出了口。
那一瞬,那幾個字,彷彿凍結在空氣中,變得巨大冰冷而沉重。
他的眼裡,有著可怕的傷痛,像是她不是問了一個問題,而是拿了把長劍狠狠的戳在他身上。
他甚至屏住了氣息,沒有在呼吸。
秀秀以為他不會回答這個問題,可他沒有移開視線,在一段長得可怕的沉默之後,他還是看著她,啞聲開了口。
「因為我不能。」
她沒有追,她不敢。
那個問題,奪走了他的笑容。
當他將她緊擁,她只能伸出雙手,擁抱他。
因為我不能。
他不是說他不想,固定說他不能。
她不知道是為什麼,可是她能清楚感覺到,他有家歸不得的痛,那是如此鮮明,那麼清楚,讓她也痛。
「我很抱歉。」她說。
她不曉得自己為什麼這麼說,可她只能這麼說,他聽了只是緩緩搖頭。
那一夜,他抱著她,久久無法成眠,她也無法入睡,不知道為什麼,不想讓他一個人面對那漫長的夜。
她沒有再問他任何問題,只是和他一起躺在床上,溫柔的摸著他的驗,撫著他的心,無聲安慰他。
然後,他睡著了。
她鬆了口氣,也跟著睡去。
窗外,又飄起了雨,漸漸瀝瀝,不停。
作者:
carolinecc
時間:
2012-8-2 07:45 PM
第八章
他不喜歡雨天。
秀秀發現,這男人只要一下雨,就會有些陰鬱。
雨,叉開始一直下了,連下了許多天。
梅雨季都是這樣的,雨水下了又下,下了再下,活像永遠不會停似的。
他這兩天似乎又開始睡不好了,常常在夜裡會突然驚醒過來。每當她問他是怎麼了,他只是搖搖頭,將她擁入懷中。
咬著唇瓣,秀秀從鏡子中偷瞄那個原本在沙發上看書,不知不覺卻又出一神怔伸看著窗外綿綿細雨的男人,心頭莫名緊揪。
他臉上又出現那種表情了,那種像是快要被淹死的模樣。
秀秀擔心的看著他,這男人真的需要轉移注意力,她想了想,停下手邊的針線活,清空了大部分的桌子,轉身從身後的抽屜中拿出一整套的工具和材料。
她拿著槌子敲第一下時,他沒有反應,一動不動的看著窗外,像是完全沒有聽見。
秀秀再敲一次,這次更加用力,他猛地回過神來,回頭看她。
她假裝沒注意他,只是拿著槌子東敲敲西敲敲的,沒兩下,他果然好奇的走了過來。
「你在做什麼?」
她握著木槌抬起頭,瞧著他微笑:「皮雕,我得做幾套牛皮護甲出來,本來想說找合適的就好,但我需要這幾種中國式的紋路。」
說著,她拿槌子指著一旁自己之前畫的草稿,然後用力再敲一下手中的打洞工具,邊道:「這些圖樣,市面上沒有,想想乾脆自己做比較快,還可以做成我要的大小。我先把綁繩的洞敲出來,一會兒再慢慢雕那圖樣就行了。」
莫磊看向她指的草稿,那是一個很複雜的圖形,她手中的皮革很大一塊,她已經敲出了好幾個洞,但草稿上有前後兩塊皮,前後兩邊都需打上整排的孔洞,看來是很浩大的工程。
「我記得做皮雕,應該有專門打孔的工具」他說:「你沒有嗎?」
「沒。」秀秀搖搖頭,輕笑:「我平常不是專門做這個的啊,況且這次的客戶是導舞台劇的導演,其中一段演的是上古傳說,突然出現太平整、太現代化的東西反而奇怪,就是要這種手工製作的感覺才好。」
所以,原來她這回做的是戲服嗎?
見他在看,她故意停下手中動作,假裝手酸的放下槌子甩了甩手,才又繼續握住木槌。
「我可以試試嗎?」他問。
秀秀心中一暖,抬起頭,瞧著他故意問:「你確定?」
「只是打洞而已,不是嗎?」他朝她伸出手。
「也是,那就麻煩你了。」秀秀笑了出來,將木槌交給他,然後跑去推了張椅子過來。「唔,那這給你坐。」
莫磊接過木槌,在她身邊坐下。
秀秀讓他先敲後面的牛皮,自己則拿著另一張顯然是準備放前面的牛皮與木槌,開始照著上頭已經用筆輕輕畫上的線條,敲打精雕上面的襲警紋。
「你怎麼會想到用牛皮做護甲?」他邊照著草稿敲洞,邊間。
「不是我想到的,牛皮本來就是一種做護甲的材料。」秀秀笑著說,邊敲敲打打的,遷和他閒聊:「以前沒有手鎗子彈,都是刀劍,牛皮夠厚也韌,大刀砍下來,總能擋個幾刀的。我用牛皮算偷懶,若是能用上水牛皮或犀牛皮,那就更韌更耐砍了,不過現在不能用犀牛皮,犀牛已經快絕種了。」
她說著,吐了吐舌頭,笑著再道:「總之,能用上皮當貼身護甲,在以前位階都算高的,這件就是個將軍穿的,所以才有饕餮的裝飾。」
他看見草稿不只一張,好奇再問:「你準備要做幾個?」
「這個饕餮紋的,龍紋的,一共要兩套。」
「饕餮紋。」
「嗯,就是蚩尤。」秀秀指著草稿告訴他:「傳說中,蚩尤被黃帝打敗後,砍下的頭落地就變成了饕餮,所以你看,這個圖就是一個頭的模樣,這是眼睛,鼻子、嘴巴。」
她不說,他還沒注意,這樣一講,那圖看起來還真是一顆頭。
「那龍紋就是黃帝穿的了?」
「對啊,所以才說中國人是龍的傳人,因為後來黃帝贏了啊,歷史是贏的人寫的,要是當時贏的人是蚩尤,那中國人就會變成饕餮的傳人了。啊,不對,饕餮是黃帝那一派事後幫蚩尤安上的不好的名號,才說它貪吃好食。蚩尤原本是以獸牛當圖騰的,所以蚩尤要是贏了,那現在華夏民族就要變成牛的傳人了,像這樣。」
說著,她不忘停下手邊工作,搞怪的在頭上比了兩個牛角給他看,邊可愛的喊了兩聲:「咩咩--」
他見狀笑了起來。
「你不信嗎?」秀秀笑看著他說:「我可不是胡說八道的,聽說到現在,還有些地區因為崇拜蚩尤,在節慶時會戴著有牛角的面具,跳舞唱歌演蚩戲呢。」
「所以中國人應該要感謝打勝仗的人是黃帝囉?」他挑眉笑著問。
「也不能這麼說啦。」秀秀拿回木槌,繼續敲打,邊道:「其實黃帝這個龍的圖騰本身有很大的問題,龍是虛擬的動物,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
「因為它是代表黃帝的圖騰啊,一開始啊,我猜黃帝的圖騰並不是長這樣的,但他因為收服了許多部族,每收服一個部族,為了要讓對方心悅誠服,同時也有示威的意思,就把對方圖騰的一部分加了上去。所以才會出現鹿的角,蛇的身子,魚的鱗片,鳥的爪子,鱷魚的嘴等等。中國龍這種圖騰,本來就是一個融合的大雜糟。因為他把各部族的特徵都加上去了,每一個被收服的部族對這個圖騰才會有認同底,才比較不會造反啊。」
秀秀一聳肩,皺著鼻子,好笑的說:「所以說啊,若是換做蚩尤贏了,當上了帝王,說不定也搞上同一招呢。」
他笑著再問:「你怎麼會懂這些?」
「我畫這些圖騰時,會忍不住好奇啊。」她抬眼笑看著他:「好奇了就去查書看,看了就會自己亂想起來,你不會嗎?」
「我?」莫磊一愣,想了一下,才道:「會吧,不過是對自己有興趣的東西才會。」
「像是什麼?」她追問。
「電腦程序、武術、運動之類的。」他嚼著笑說。
「武術?」想起他矯健的身手,秀秀不禁又問:「你練的是哪一種?哪門哪派啊?」
她的說法,讓他再次笑出聲來。
「沒有哪門哪派,你當是在演武俠小說啊?我是和家里長輩學的。」莫磊一邊替牛皮打洞,一邊笑著說:「我練過一些空手道、跆拳道,還有一些拳術,但其要說起來,其實比較像是自由搏擊吧。」
「所以是家學淵源囉?你什麼時候開始練武的?」
「很小。」他又笑了笑,說:「確實的時間不記得了,好像有印象時,就已經會跟著練身體,和家裡的長輩們一起打拳。」
忽然間,記憶中爽朗的笑聲冒了出來。
阿磊,看招!這招叫,猴子偷桃!
去你的!我還抓奶龍爪手咧!看我的奪命剪刀腳!
兒時和兄弟扭打在一起的畫面驀然閃現,他一僵,差點一槌敲到自己的手。
「阿磊?」
聽見她的聲音,他猛地回神,只見她蠍著他,「怎麼了嗎?」
「沒什麼。」他搖搖頭,重新開始敲打槌子,繼續替牛皮打洞,但恍惚中,他卻彷彿還能聽見那開心的笑聲在室內迴響,看見母親好氣又好笑的臉。「只是,想起一些以前的事。」
「什麼事?」她再問。
看著她,他深吸口氣,將那往事回憶撥開,只問:「你今天肚子還會痛嗎?」
這問題,讓她小臉微紅,她清楚他只是為了轉移話題,秀秀瞧著身旁的男人,最終還是順從了他的意思,不再追問,搖了搖頭,道:「不痛了。」
「來喝個下午茶吧?我烤了蛋糕。」他說。
她知道,她剛剛就聞到那香甜的味道了。
「好啊。」她說著,放下了手中的工其。
幾乎在同時,烤箱叮的一聲響了起來。
他放下槌子,朝那開放式廚房走過去,她忍不住跟在他屁股後面,看著他把那巧克力蛋糕從烤箱中拿了出來,去掉模子,把蛋糕盛到盤子,中,放到桌上,拉開椅子要她坐下。
「這什麼?巧克力布朗尼嗎?」秀秀好奇的問。
「嗯。」他笑看著她,說:「妳先坐下。」
她乖乖坐下了。
然後,他給了她一根湯匙。
「先別動。」他說。
「為什麼不能動?」她盯著那熱騰騰剛出爐,香得讓人口水直流的巧克力蛋糕,努力的握著叉子不動,忍不住笑了出來:「我覺得我好像被訓練的狗狗,只能看不能吃。」
「因為還沒好。」他笑著說,打開了冰箱,拿出一小桶冰淇淋,挖了一球,放在那巧克力蛋糕上。
她吃了一驚,從不知道有這種作法。
莫磊看著她,他早猜到她一定不曾吃過這甜點,不禁笑道:「OK,現在,你可以挖一口來吃了,連冰淇淋一起。」
秀秀聽話的從冰淇淋上往下挖,連同那還在冒熱氣的巧克力蛋糕一起。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那巧克力蛋糕中,竟然流出了像巖漿一樣熱騰騰的巧克力醬。
「噢,我的天……」
忽然間,她知道那是什麼,那是傳說中的巖漿巧克力加上冰淇淋,那是太過容易肥胖的甜點,她聽說過,但從來沒吃過,也不敢去吃,那熱量實在太高了。
「快,這得趁熱。」他期待的看著她。
秀秀知道,她迅速把那融合著冷與熱的甜點,放入口中。
剎那間,那香草冰淇淋的甜與巧克力醬熱的香,在嘴裡並發開來,再與海綿蛋糕交會融在一起,化成了甜美極致的滋味,愛撫著味蕾。
她不禁閉上眼,呻...吟出聲。
莫磊見狀,揚起嘴角,他就知道她會喜歡。
「天啊……這太……」秀秀喘了口氣,不敢相信的睜開眼,看著他:「這甜點……好邪惡,你從哪學來的?」
一邊說著,她一邊忍不住再挖一口,送入嘴中。
噢、噢,她不由自主的捧著小臉,開心得整個人都快融化了。
「我有個阿姨是開餐廳的。」他坐到她身邊,著迷的看著她樂不可支的一口接一口,「這是她店裡的甜點,好吃嗎?」
「好吃。」她用力點頭,然後才注意到他沒有替自己準備一份,剛剛烤箱裡好像也只有這一份,忽然間,她知道,這是他特別為她做的。
如果她肚子還痛,他大概就不會加上冰淇淋了吧?
這男人的貼心,教人心悸。
瞅著他,她臉微紅,忍不住挖了一口,送到他嘴邊。
「唔,你也吃一口。」
他揪著她,秀秀可以看見他美麗的瞳眸,在那瞬間擴散放大,讓她心跳莫名加快,然後他張開了嘴,吃掉了那湯匙甜點。
她露出羞怯的笑容,再挖一口給自己,然後又挖一口給他。
他不反抗,就讓她這樣,你一口、我一口的喂,直到只剩最後一口。
「妳吃吧。」他笑著說。
「你確定?」她暗自竊喜的問。
「嗯。」他點頭。
既然他如此大方,她就不客氣了。
秀秀開心的把最後一口送入嘴中,誰知道,下一秒,身旁的男人突然開了口。
「秀秀?」
「嗯?」
她聞聲回首,他已近在眼前,吻了她。
她抽了口氣,只感覺到他將唇舌探了進來,他的嘴裡有著巧克力蛋糕和香草冰淇淋的味道,和她的一樣,然後冰淇淋消失了,蛋糕也消失了,只剩下他,還有被他撩起的熊熊慾火。
秀秀搞不清楚他何時把她抱起來的,但天啊,他那麼輕易的就將她抱了起來,好像她輕得就像羽毛一樣,她好愛他如此強壯,讓她感覺嬌小可愛,當他抱著她前進時,她笑著以雙腿環著他的腰,脫去了上衣,低頭捧著他俊美的臉龐,親吻他性感甜蜜的薄唇。
下一瞬間她已經被放到床上,她扯著他的上衣,他脫著她的胸罩,然後忙著戴保險套,因為太急,他不夠靈巧,她忍不住伸手幫忙。
他悶哼了一聾,拉開了她的手,她驚訝的看著他。
他低頭親吻她,自己戴好了保險套,再次和她交纏在一起,帶著她攀上高潮。
事後,秀秀和他一起躺在床上喘氣,忍不住看著他輕笑出聲。
「笑什麼?」他好奇的問。
「你鼻子上有巧克力。」她笑著告訴他,然後伸舌舔掉它。
「好吃嗎?」他笑問。
「很好吃。」她笑著說。
他笑了起來,將她拉入懷中親吻,再一次的偷吃她嘴中的甜。
她躺在床上陪他一起,睡在他懷中東聊西扯的,聽著她溫柔的話語和輕笑,倦意莫名襲上心頭。
這女人,讓他安心。
不覺間,他閉上了眼。
秀秀輕撫著他的臉,摸著他的眼角眉梢,直到他整個表情都放鬆下來。
他要睡著了,他知道。她銀鈴般的笑聲,溫柔的話語,屏擋了一切風雨,伴著他進入睡夢中,久久……
黑夜寂寂,他從惡夢中驚醒。
有那麼一瞬,莫磊感覺無法呼吸,以為自己還在海裡,但下一秒,他看見了她,那個在工作燈下專心縫製衣服的女人。
剎那間,緊縮的心頭叉開始跳動,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讓緊繃冰冷的肌肉放鬆下來。
她離開了床。
而他,再一次因此驚醒。
在那一秒,他幾乎想起床,將她誘騙回床上,但她已經陪著他日夜顛倒了許多天,他的失眠讓她的工作進度落後了不少。
他不該再打擾她,所以他強忍著衝動,側臥在床上,看著她。
只看著她,不想別的。
因為,即便只是看著她,就能讓他覺得溫暖,他揮開那冰冷的夢魔,不去想,只看她,讓她的面容與姿態,映在眼中、映在腦海。
光是看著她,就能讓他厭覺平靜,他喜歡她認真工作的模樣,喜歡她咬著唇、啃著指甲思考。
他深深的吸了口氣,聞到她留在床上的味道,那讓他忍不住再吸了口氣,讓她的味道,深入心肺血脈中,滲入他每一個細胞,驅散那些冰冷,溫暖他。
有時候,他幾乎覺得,他可以這樣一直看著她。
她完成了一個刺繡,關心的拿起來在燈下欣賞。
她的喜悅,充滿了整個空間,感染了他,教他也不自覺揚起嘴角。
恍惚中,當他在昏黃的燈光下,再一次疲倦的合上眼時,某個念頭浮現。
她讓他快樂……
光是看著她,就讓他覺得快樂……
◎ ◎ ◎
惡夢,洶湧,撲天蓋地而來。
大雨傾盆,狂風在黑夜中呼號著。
無止境的黑,在狂風暴雨之中,包圍著少年。
除了濕鹹冰冷的海水,如針般狂掃到臉上的雨水,和那如女妖般呼嘯而過的風,他什麼都感覺不到。
他在暗黑的大海之中載浮載沉,看不見星月,也望不著陸地。
海面上沒有漁船點點,沒有遠處燈火,他完全不曉得自己人在哪裡。
天太黑了,還沒亮,他不知道現在已經過了多久,無法利用星座與月亮分辨方向與時間。
忽地,另一陣大浪打來,帶著無比的力量,掌握住了他,將他捲進了深海,讓他無法呼吸,分不清東西南北、上下左右。
他好累,又渴又餓又累,他的手指已經泡水泡到皮肉分離,像戴著一雙過大的手套,他的嘴唇又濕又鹹,四肢肌肉也已疲憊到不知疼痛,他覺得自己像是被桃花醃過的泡菜,累到不想反抗,有那麼幾秒,他任海浪將他在水中翻滾玩弄,拋上拋下。
但是,求生的意志不肯死心,肺中火燒的痛,長輩們教導的求生技巧,讓他再次辨認出方向,往海面上游。
至少要撐過這一夜,至少要再讓他看見一次朝陽,只要天亮,他就能辨認方向了,他這樣告訴自己,死命的浮上水面。
海上,風仍強,雨仍急,他才剛喘了口大氣,另一股如山高的滔天大浪驀地迎面打來,將他再次壓到水面下,捲進大浪裡。
他掙扎著,揮舞著手臂,踢動著雙腿,卻抵不過大海的力量,又一次的他被拖進黑暗的深海裡。
他不肯放棄,不想放棄,潮流越高,越是要將他捲入海裡,他越是頑固的不肯放棄,可當另一次大浪將他壓入海中,他卻感覺到有人扯著他的腿,將他往下拽著,他低下頭來,只看見海裡,有著另一位少年,他白著臉,死命的抓著他的腳,在海中無聲開口。
都是你。
他驚愕震攝的看著那抓握著他小腿的少年。
他,有著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原本黝黑的臉,被水泡得也皮肉分離,一張嘴唇被泡得發脹,嘴皮浮腫剝落,他可以看見他緊抓著他腳躁的手,上頭的指甲已經因為泡了太久的水而剝離。
……你害的。
少年生氣的說,有力的手掛著他的腳,將他往下拉,死命的往下拉。
都是你害的!是他,都是他害的。
他知道,他知道。
他張開嘴,喝進了一大口又濕又鹹的海水。
那少年抓住了他,爬到了他身上,和他跟對眼,鼻對鼻,口對口。
然後,他看見他張開了嘴,問。
阿磊,如果我要死,為什麼你還能活著?
為什麼?
是啊,為什麼?
憑什麼你能幸福快樂的活著?我卻不行?
對啊,為什麼?
然後,他不再生氣,只是痛苦的看著他。
阿磊,我好寂寞……
那句哀傷的話語,宛如一隻巨手,抓住了他,讓他不再反抗。
好寂寞……
痛苦充滿少年藍色的眼,讓心頭緊縮,讓淚水奔流。
對不起……阿光……對不起……
他痛苦的哽咽著,不由自主的伸出雙手,擁抱著那打從娘胎裡就一起的兄弟,和他一起沉入深海中。
深不見底的海裡,沒有海面上的狂風暴雨,只有冰冷的海水和他的兄弟擁抱著他,這裡好安靜好安靜,在一路下沉的過程中,他竟莫名想起幾年前,屠叔和阿光的對話。
我們這裡的海很深,離岸不到五海涅,水深就會下降至一千公尺。
一千公尺?就是說,我們現在站的地方,離海底有一公里左右那麼遠嗎?
不,我們早超過五海里了,這裡離海底,大概有兩千公尺,就是兩公里那麼深……
兩公里,好深哪……
好深……
他四肢冰冷,在深海中緩緩沉降著,但下一秒,懷中的兄弟不再冰冷,有個小小的熱源偎了進來,散發著溫暖。
阿磊……
熟悉的叫喚,輕柔的在耳邊響起。
那聲音,嬌柔甜軟,讓他想起包著草莓醬的棉花糖。
阿磊?
他認得這好甜好甜的聲音。
他感覺到一隻溫暖的小手,撫上了他的臉。
拜託你,我不想吵你睡覺,但你嚇到我了。
她要求著。
吸氣,快點。
他不能,他在海裡。
你必須呼吸。
她小小聲的要求著。
不然你睜開眼一下,好不好?
她嬌柔的聲音裡帶著難以掩藏的驚慌,像是在下一瞬間,就要哭了出來。
他不喜歡這樣,他不想要她傷心難過,不要是為了他,不要是因為他。
他不值得、不值得--
驀地,他睜開了眼,萬丈的海水在瞬間退去,然後他看見了那個臉色蒼白,淚盈在眼的女人。
秀秀。
他喘了一大口氣,又一大口氣,甜美又苦澀的空氣衝進心肺中,他因為吸得太快,猛地翻身嗆咳起來。
他弓身跪在床上,一手支著床墊,咳得是如此厲害,像是要咳出心肺來,秀秀血色盡失的拍著他的背,試圖讓他好一點。
他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有辦法回過氣來。
但那沒辦法讓她放心點,他依然全身都是冷汗,他渾身上下都是濕的,濕得像是剛從水裡撈出來一樣。
他作了惡夢,他在夢裡掙扎著,她因此被吵醒過來。
他這幾天偶爾會這樣,但每次她皮射性的在睡夢中摸摸他之後,他就會安靜下來。他從來沒有這麼嚴重過,方才她醒來時,他全身肌肉緊繃債張、青筋暴起,他本來還在掙扎的,然後突然像是死心了,他停止了掙扎,就這樣僵直的躺在床上,而且完全沒有在呼吸,他的臉色發青,嘴唇發白,幾乎都要泛出紫色來了。
那不是在睡覺,她看也知道。
若非他還有心跳,她真的會以為他死了。
她嚇得忙伸手叫喚他,還好他有反應,不然她真的只能打電話叫救護車了。
「阿磊,你還好嗎?」秀秀擔心的看著那個仍趴跪在床上喘氣的男人,一邊撫著他的背。
他轉過頭,看著她,雙眼滿是血絲,嘴唇還是灰白色的。
「怎麼回事?」她憂心的摸著他冰冷汗濕的臉。
他看著那個可愛又性感的女人,看見她眼裡的擔憂,也看見她身後鏡子裡臉色蒼白的男人。
那是他。
他已經是個男人了,不再是個少年,他有著強壯的身體、塊壘的肌肉,他比十年前高了很多、壯了很多--
不不不,不要注意那個該死的他,要注意她。
是秀秀,唐秀秀。
他的秀秀。
她不是他的。
他揮開那個討厭的提醒,他不要想,沒辦法多想,他不想去想那個夢,不想去回想那件事,不想去想別的事,而她就在這裡。
他只需要她,只需要想著她,想著這個喜歡他,歡迎著他的女人。
他需要她,需要感覺她,感覺永遠溫暖而熱情的她。
他將她拉進懷中,擁吻。
「阿磊……」她嚇了一跳。
他沒有讓她有機會抗議,他知道如何能讓她更喜歡他,知道如何能讓她不要去思考,他清楚她身體上每一個敏感的部位,清楚該如何才能讓她渴望他。
「阿磊……」她叫喚著他的名字,但那聲音不一樣了,雖然有驚慌,但有更多的嬌羞:「等一下……等等……你……啊……」
他脫掉了她的睡衣,扯掉了她的內褲,他將她壓到了床上,感覺她柔軟絲滑般的肌膚緊貼著他,溫暖著他。
她感覺起來真好,軟嫩的蓓蕾在他舌上輕顫著,可愛的小手撫過他的胸膛。
然後下一秒,他進入了她,將她撐開,讓她包裹。
她唇微張,輕抽了口氣,小手緊攀著他,指甲陷入他的肩頭。
和渾身冰冷的他不一樣,她潮濕而溫暖,幾近發燙。
他太粗魯了,他弄痛了她,他知道,但他停不下來,他需要她包圍著他,需要她需要他。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回到她身體裡,用全副心神感覺她,讓溫暖熱情的她驅散那些冰冷和恐怖,掩蓋那些愧疚與惡夢。
他什麼都不想,只想著她,只看著眼前這個好喜歡好喜歡他的女人,看著她難以自製的因為他羞紅了臉,因為他而顫抖,因為他而全身泛著玫瑰般的紅,然後發出喜悅的抽泣。
「阿磊……」
她好甜,好可愛,那麼惹人憐愛。
「阿磊……」
他好喜歡她這樣叫著他的名字,好喜歡她身上的味道,好喜歡感覺她對他的需要,好喜歡感覺她逐漸攀上高峰,失去控制。
在那無比狂熱熾烈的恍惚中,她朝他伸出了手,擁抱著他,雙頰嫣紅,黑眸氤氳,失神的在他唇邊喘息低喃。
「阿磊……我愛你……」
那句話,有如雷電,穿過身體。
「我愛你……」
剎那間,他和她一起達到了高潮,他將自己深深埋入她緊緊包裹著他的身體裡,在和她唇舌交纏的同時,把自己完全給了她。
激情過後,只剩喘息。
她咬著唇,不敢說話。
他可以感覺到她的心跳,仍跳得飛快。他彷彿可以聽到,她的告白還縈迴在空氣裡。他應該要說些什麼,可他什麼也說不出口。一種恐怖的幸福感爬滿了全身上下,但更深的愧疚感和罪惡厭卻無法控制的襲上心頭。
他是個王八蛋,他知道。
他利用了她。
沒有任何事可以改變這一點。
我愛你。
天啊,這一定不是真的。
可她把臉埋在他懷中,她完全不敢看他。
他知道她是認真的,再認真不過。
他應該要放開她,應該要告訴她,他無法愛她,不能愛她,可是他卻無法控制的收緊雙臂,將她緊擁。
他沒有開口,她沒有說話,他只是擁抱著她,然後她累了,睡著了。
她睡著了。
他則被那深不見底的罪惡感,和無以名狀的恐慌緊緊抓住。
黑暗中,鏡子裡的男人擁抱著懷中的女人,如此可悲、那麼該死。
他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知道他在做什麼,過去那些日子,他忘了時間,忘了他的罪孽,忘了應該要記得的,他逃避著,躲在她提供的避風港灣裡喘息,他沒想到她會愛上他。
愛?
還什麼?
這是錯的,他不值得人愛,不值得。
他怎麼可以忘記?怎麼能夠忘記?怎麼可以?
他得離開她。
他得在事情變得更糟之前、在她陷得更深之前,離開她。
所以,他強迫自己鬆開手,放開她。
那好難,真的好難。
失去了依靠,她側身蜷縮在床上,緊揪著白色的床單,粉嫩的頰上,還有著殘留的情慾,微啟的紅唇半張,黑髮凌亂的披散在她身後,襯得她的肌膚更白。
她看來那麼可愛性感,像等著他再次親吻她,等著他再次和她做愛。
他忍不住伸手撫摸她的臉,忍不住想要將她再次擁入懷中,他想留下來,和她一起。
但那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他不能和她在一起,不可以。
他收回手,下了床,穿上自己的衣服,然後收拾自己的東西,他不知道他竟然留了這麼多東西在這裡。
他的牙刷、刮鬍刀、手機、充電器,他的運動褲、牛仔褲,他被她收折在她毛衣旁的三件T恤。
陽台上,他的內褲和她的掛在一起,看起來那麼親密。
胸口緊縮著,莫名疼痛。
他怎麼會讓事情變成這樣?
擺著唇,他收了自己的內褲,然後轉身離開,當他踏出她的房門時,冰冷的空氣迎面而來。
屋子裡的空氣那麼溫暖,吸引著他回到門裡,他忍不住回頭,看見風揚起輕紗,她仍時縮在床上,散發著誘人的溫暖,召喚著他。
他幾乎能聞到她身上的香味,嘗到她肌膚上的甜暖。
然後,他看見玄關鏡中的那個男人,看見那張臉。
這裡不屬於他,她也不是他的。
他關上了門,將溫暖和她,都關上。
◎ ◎ ◎
陰雨綿綿,不停。
天色因雨而昏暗,她在那分不清是早還是晚的光線中轉醒,搞不清楚現在到底是早上還是下午。
她最近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中午了,她總會被他煮的美食弄醒。
那男人的生理時鐘無比準確,時間到就會起來,該吃飯時就吃飯,很少會過餐還沒吃。
但今天,他沒有煮。
空氣裡沒有食物的香味,廚房那兒一片沉寂。
奇怪的感覺爬上心頭,秀秀睡眼惺松的從床上爬起來,隨便套了件毛衣走到廚房。
打她會抽時間早上和他一起去運動之後,他總會先幫她把早餐做好,讓她多少可以先吃一點。
可是,餐桌上沒有任何食物,爐子上也沒有任何鍋子是熱的。
他忘了嗎?還是菜用完了,他跑去買了?
冰冷的空氣從陽台上吹拂而進,落地的門窗,沒有關緊。
好冷。
她摩擦著雙臂,走過去把落地門關上,外頭在下雨,難怪那麼冷,最近的天氣好怪,一下子冷一下子熱的,她都搞不清楚她是在過冬天還是過夏天,春天都不春天了。
她轉身,然後停住,再轉回去。
他的內褲不見了。
心,驀然跳快了些。
那沒什麼,他偶爾也是會自己收內褲的,他又不是只有一件內褲。
她告訴自己,但那個懸在竿子上的空衣架看來好惹眼。
他的教養很好,雖然之前他在隔壁時曾把東西亂丟,可來她這裡,他總是會把東西收好,他不曾讓衣架空在那裡,他收衣服一定也會把衣架收下來。
被風吹下去了吧?他下去撿內褲吧?
她再告訴自己。
可是,她的餐桌是空的,爐子也是冷的。
她回頭,看向他習慣拿來幫手機充電的那個插座,那兒是空的。
她有些茫然的走進浴室,鹽洗台上,和他有闋的東西全被拿走了。
她再快步走回床邊,她特別空出來讓他放衣服的衣櫃上方已經空空如也,什麼也沒有。
心頭,莫名一冷。
他走了。
她知道,但卻不想相信。
為什麼?
她不懂,過去這個星期他情緒是變得比較不穩,他總是被惡夢驚醒,但他從沒把脾氣發在她身上,他還是和她住在一起、睡在一起,讓她安慰他,讓她哄他睡,他從沒有暗示要分手,沒有任何想走的表示,直到現在。
他為什麼要走?連聲招呼都不打?
隔壁突然傳來聲音,她驚醒過來,想也沒想,打著赤腳就朝門口跑,猛地拉開門衝了出去。
他的門是開著的,她鬆了口氣,笑了出來。
他回隔壁了,瞧她就愛胡思亂想。
「阿--」
裡面的男人不是他,是他的房東。
她楞住,雀躍的叫喚猛然一斷。
「唐小姐?好久不見。」看見她,那位房東露出了笑容,「最近好嗎?」
「呃,還好……」秀秀瞪著他手裡拿著的黑色垃圾袋,聽見自己問:「你丟垃圾嗎?」
「對啊,之前的房客退租了,我過來看看狀況,本來以為會有很多垃圾,結果收得還滿乾淨的。」
「退……退租了?」眼前的景物突然變得好白,她穩住自己,虛弱的問:「什麼時候的事?」
「就今早啊。」房東歎了口氣,說:「有夠突然的,他本來已經和我打了一年的契約,誰知道竟然說退就退,還好我先收了兩個月的押金,他也沒和我爭辯這個,所以我才以為他把我房子弄壞了,趕快先跑來看,幸好沒什麼狀況……」
那男人又說了些什麼,她沒有聽入耳,只聽到自己和他客套說了兩句話,她不知道她是怎麼離開的,也不曉得自己是如何回到自己屋子的,當她把房門關上,她只覺得全身力氣像是被人抽乾。
她好餓,她需要食物。
她走進廚房,打開了久違的冰箱。
裡面被整整齊齊的放滿了食物,整理的一塵不染。她拿出牛奶,把它和燕麥片一起倒進碗裡,然後抓了一把湯匙,端到餐桌上,拉開椅子坐下,將那冰冷的食物一匙一匙的放進嘴裡。
屋子裡,好安靜。
從這個位置看出去,她的房間一覽無遺。
客廳之後,是她的工作室和她的臥房,無論是哪裡都空蕩蕩的,到處都看不見他的人。
他走了。
她再將一匙冰冷的燕麥片送進嘴裡,那東西好難吃,她以前從來不覺得牛奶燕麥片有那麼難吃。
都是那個男人害的。
她自嘲的輕笑出聲。
其實也沒什麼,走了就走了。
她早知道他有一天會離開,他太帥太好看,漂亮的男人都這樣,他們全被寵壞了,被這世上的女人給寵壞。
她早就知道了。
只是……她還以為他不一樣……和那些漂亮的動物不一樣……
她笑著想著,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那麼笨。
顯然她昨天晚上的告白,嚇到他了。
我愛你呢,多可怕。
他聽到之後,一定嚇壞了,他不想和她在一起,不想讓她撞上,所以一等她睡著,他就逃走了。
手刀飛奔,落荒而逃。
好好笑,她從沒想過她說一句話就能讓男人嚇得連夜搬家。
她咯咯笑著吃著那碗燕麥片,一口接一口的,然後一滴淚落了下來,滴進冰冷的燕麥片中。
她知道他沒打算和她一生一世,她早就知道了,她又不是白癡。
當她邀請他進門時,當她和他在一起時,她就料到會有這麼一天。
沒錯,她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但既然天鵝肉都到口了,都自動送上門了,都被蛤仔肉糊了眼了,咬一下又怎樣?她早知道天鵝擦乾淨眼睛後,遲早會一腳踢翻癩蛤蟆,展翅高飛。
她早就料到了,可是心還是好痛好痛。
他不是她可以擁有的男人,他和她是不同世界的人,簡單來說,高度就是不一樣,就連呼吸的空氣,都不是同一層的。
她從來沒打算愛上他,從來沒有。
可惡!
她搗住淚濕的眼,握緊了湯匙,生氣的想著。
在說出口之前,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愛上他了!
如果她知道,如果她早知道,她才不會說,才不會這樣自取其辱!
滾燙的淚水泉湧一般滿出眼眶、溢出指尖,流了滿手滿臉,滴得滿碗都是,讓那碗燕麥片變得更難吃了。
但她沒有停下來,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卻還是賭氣的繼續把那已經被牛奶和眼淚泡成爛糊的燕麥片送入口中。
她一口接一口,一口再一口,直到那碗難吃得要命的牛奶燕麥片,全部都被她送入了口中,盡數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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